“小远……小远……到姐姐这儿来……”
林怀秀伸手过去拉何小远。何小远缩着脖子使劲贴着柜门,头一遭对林怀秀拳打脚踢,口不择言地谩骂,发泄般地厮打。林怀秀手上脸上被打了好几下,还是把他强拽了出来,抱着何小远瑟缩不止小小的身子,林怀秀也早已泪流满面。
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有妈却不招妈疼的孩子比草还不如。
可怜何小远小小的年纪就被亲妈嫌弃,如今还要面临失去父爱的危险,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简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都道亲情的难能可贵,人生在世些许年,若失去父母疼爱的童年,纵然能扛过岁月的磨砺却又有什么意义?
林怀秀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那所豪华的大房子里,一个人孤单单地黑暗为伴,纵然有大她十岁的小叔叔偶尔陪着她,但是那种类似被遗弃的空虚感,却是无论谁、无论怎样也填补不了的。
时过经年,林怀秀仍很排斥被孤独包围的感觉,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尽力让自己处于热闹之中,却往往身处繁华心处荒漠,心里头那一块不能触及的阴影,永生相随。
“小远乖……爸爸很快就回来了,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打电话给爸爸……?”林怀秀努力摁着怀中胡乱扭打的孩子,一张脸埋到他小小的肩膀中,企图给他一些温暖而安定下来。
何小远哭喊着,鼻涕眼泪糊了林怀秀满脸,“你骗我,骗我,我打过好多电话给爸爸,总是打不通!”
“不会的,不会的,刚刚可能是爸爸有事,没接到,我们现在再打好不好?”林怀秀亲着何小远的脸颊,掏出手机拨给何浔,事实上她早就打过电话给何浔,对方也的确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可面对已快崩溃的何小远,这一点点带着希望的精神支持是多么重要。
“喂!”出乎意料的,电话居然接通了,而且是何浔本人接的电话。
林怀秀一阵激动,泪水涌落却不知该说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
“……喂……”何浔在那头停顿几秒,然后又道:“是怀秀么?”
电话那头很安静,何浔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林怀秀抱着电话猛的点头,却忘记何浔根本看不到。在她怀中的何小远显然也听到了一些异样,抬起头,挂着泪珠的大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林怀秀,小小的手已伸出来要去抢林怀秀的电话。
“爸爸!爸爸!”何小远一边哭泣一边大喊,林怀秀忙回神:“你等一下,小远要给你说话——”话未完,电话已被何小远抢到手中,“爸爸,爸爸,你在哪儿?”
“爸爸,我想你,你快回来!”
“爸爸——!”
“嗯!我听话,爸爸,你要快点回来——呜呜——”电话被递到林怀秀的耳边,何小远委屈而悲戚的表情令林怀秀心里一阵阵抽痛。
“喂?”
“怀秀……”何浔停顿两秒,世界仿佛一下子沉寂了,他沉缓的声音再度传来,“请帮我照顾好小远。”简短的一句话,却又一下子把刚刚才点亮的世界刹那覆灭。
林怀秀眼前一阵发黑,吼道:“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别指望我能给你当一辈子免费保姆,你是男人就给我赶紧处理好事情,好好地回来!”
“呵!”何浔忽地笑了,无奈而苍凉,却肯定道:“我会好好回来的,在这之前,请帮我照顾好小远……,拜托了!”
“喂!你先别挂,你,你前妻早上来找我要了东西说是去换证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许文生在背后搞小动作整你的?”
“……怀秀!”何浔有些疲惫,“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不要再掺和了。放心!我有办法脱困,跟小远好好在家等我……”
“喂?……喂!”
何浔收线很匆忙,林怀秀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说,回头看看怀中的何小远,顶着一张悲戚的脸望着自己,宛如被遗弃的小狗,不安而失落。
“小远,不担心哈,爸爸说过两天就回来了,我们一起在家等爸爸好不好?”
何小远看着林怀秀没有说话,却也没再掉眼泪,半晌,才又糯糯地说:“爸爸说我要像个男子汉,不能哭,还要保护秀秀姐姐。所以秀秀姐姐,你也不要哭了。”小手伸出来,缓缓擦掉林怀秀眼角的泪,一双通红的眼睛里迸射不符年龄的坚毅,定定地望着林怀秀,仿佛在安慰林怀秀,又仿佛在努力给自己鼓劲。
不许哭,要坚强!
只要坚定信念,没有办不到的事!
何浔这一走就是好几天,这几天里林怀秀吃不好睡不好,加上何小远那故作坚强的小模样,更令林怀秀担心不已,生怕一不小心这个倔强的孩子就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何浔再回来,她却要拿什么来赔人家的孩子。
电视里的报道沸沸扬扬,托他们的福,林怀秀也在电视上闪秀了一把,虽然全程她都像个被夹在人群中的夹心饼干,但许多关于她的猜测也传得颇有趣味。还有心人挖出四年前C城那场盛大的婚礼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张得跟林怀秀很像,但身高气质却大有不同,于是很多人纷纷猜测,现任何太太其实是个破坏人家庭的小三,顶着一张酷似原配的脸想嫁入豪门。类似各种版本传得神乎其神,搞得林怀秀自己都几乎信以为真。
小区里也不得安生,许多狗仔队趁其不备想混迹进来,搞得物业部门大受其苦,连续增派了好几倍的人手日夜巡逻才将狗仔们阻拦在了小区外。
袁静连出去买菜都得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潜伏在小区外的狗仔队捕风捉影。林怀秀就更不用提了,只要她往窗台或者门口一晃身,远处就会不时闪起闪光灯,第二天就会有些小道消息搬上银幕。
不得不佩服,人类的智慧其实是宇宙中最宏大的存在!
傅云绾自从那天拿走了许文生的那段香艳SM录像,就再也没出现过,如果真如她所说,那录像带去换证据拿回来,那何浔也应该早就回来了。可如今何浔音讯全无,林怀秀不自觉就对傅云绾起了疑心。转念一想,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一边是自己的前夫和亲儿子,另一边是个毫无节操可言的人渣,傅云绾无论有多重要的借口,都没有理由帮着别人来坑自己家人的呀!
林怀秀烦躁地甩甩头,整天蹲在家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总觉得惶惶不安。抬手打了电话去医院,还好卢峰那边比较稳定,由于林臻帮忙垫付了医药费,现在已经开始接受新的治疗了。
袁静买菜回来,正要关门却被一双手挡住,回头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死。
来人头戴太阳帽,硕大的墨镜遮住了整张脸,还带了特大号的口罩,乍一看还以为遇到劫匪了,差点张口就喊,来人忙捂着她的嘴,把墨镜往下一拉,说了句:“喊什么,是我!”
袁静这才缓过神来,竟然是傅云绾。
“少,少奶奶?”袁静认出人来后,立刻惊呼:“哎呀,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先生,先生他——”
“行了,我知道,赶紧让我进去。”傅云绾不悦地打断她,绕过袁静就朝门里跨,咒骂道:“这些狗仔队真烦人,走哪儿跟到哪儿,跟苍蝇似地赶都赶不走。”
袁静忙跟在后面把门关好,傅云绾走到客厅,见到餐桌旁的林怀秀不由一愣,便又不能不热道:“外面一世界人都被你搞得人仰马翻,你倒挺清闲,还有心情喝咖啡!”
林怀秀没理会傅云绾的冷嘲热讽,忙扔了杯子跑来问道:“事情怎么样了,许文生不答应放浔回来么?”
“浔?”傅云绾一抬眉,将头上拿顶黑色太阳帽摘下来把玩,“喊的还真是亲热啊!难怪以何浔那样稳妥的人也甘愿为你冒险,原来竟是已发展到这么亲密的地步了!”
林怀秀一时语塞,只怪刚才自己太心急,一时忘了眼前的人是何浔的妻子,虽然只是前任,但自己当着她的面那样称呼何浔的确会显得很奇怪。虽然自从那晚林怀秀与何浔坦诚相待后,两人便再也不先生小姐称呼对方了,而是像好朋友一般称其名,却不想还是被傅云绾误会了。
“对不起。”林怀秀诚心道歉。
“无所谓了,反正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傅云绾也不甚在意,淡笑道:“倒是你,还真是个麻烦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说吧,东西嘛,我已经跟许文生换回来了,账目上的事情暂时平了下去。不过——”傅云绾回头看了林怀秀一眼,目光别有深意。
林怀秀道:“不过许文生还是咽不下去那口气?说罢,他想要我怎样?”
傅云绾见到林怀秀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忽地就笑了,“哎呀,你别把自己想得好像人人都非要得到你不可,相信我,你还没有那么重要。”
“那何浔怎么还不回来,我跟小远在家等得有多心急,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你以为……”傅云绾身形一顿,抬起眼直直盯着林怀秀,“担心的只有你一个?我不辞辛苦跑前窜后的又是为了什么?一切不过因为你的一时兴起,搞得全世界乌烟瘴气,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