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病虎听得那马夫喊夏湾亭侯留步,便撇撇嘴对其余众人道:“听见没,喊夏湾亭侯留步,没喊你们留步,赶紧上船,莫搅了亭侯的好事。”
李云瑞和曾凉莹闻言不由莞尔,只有欧阳元醴面带雀跃地叫道:“定是那小郡主来了!”说着就要往欧阳余晖身上凑,却不提防身后一只手揪住她衣领子就往船上拽,不由哇哇叫起来,回头一看是霍病虎,正要开口,霍病虎已说道:“闭嘴,没听见我说?别瞎搀和。”说着单手将她如拎猫崽一般拎起上了船。
此时马车也在欧阳余晖面前不远处停下,襄阳郡主自马车上拨帘而出,款款走下来。
欧阳余晖笑着朝走来的襄阳郡主拱手行礼道:“欧阳见过郡主。”
襄阳郡主却皱起眉头道:“不是叫我颉儿么?叫郡主恁地生分。”
欧阳余晖从善如流地笑道:“颉儿,怎么单独跑来了?”
襄阳郡主粉面含羞地道:“听父王说你又要上战场,便来送你。”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对小小的石人像,将其中一尊女子石像递于欧阳余晖道:“这是慈石雕的一对人像,不是什么珍奇宝贝,却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希望能保佑你凯旋。”说着脸上更是两颊晕红。
欧阳余晖接过那尊雕成披铠武士模样的慈石像,嘴角上扬,紧紧握在掌心中,抬眼对襄阳郡主道:“等着我。”说着一揖到底,转身往船上走去。
霍病虎在舷边看得正百般聊赖,突然襄阳郡主扬声道:“小和尚!我知道你功夫厉害,就请替我守护亭侯吧!”霍病虎闻言竖掌郑重一礼,却也不说话,倒是欧阳余晖听了眼角微微抽搐,低声自言自语道:“听起来还是好基友啊……”
艳阳当头,青沔江上波光粼粼。
船缓缓地驶动,襄阳郡主站在码头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船渐行渐远。
船上,霍病虎看着欧阳余晖低头把玩手中慈石像,不禁问道:“究竟好基友何意?”
欧阳余晖手中动作一滞,脸上笑容僵硬地抬头,嘴唇张阖两下,却又没说出口,只好打个哈哈朝船舱里走去。
霍病虎看着欧阳余晖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问不出个结果,只好作罢。
明仁堂一众人一直不远不近地吊在宋使的船后面,溯流而上,一直过了青阳,方靠南岸停下,接着又是快马加鞭地穿过定北直到入了吉大城。
吉大城中征南军已是整装待发,曾凉莹、李云瑞和欧阳元醴自去城中明仁堂据点,欧阳余晖和霍病虎则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中军大帐,拿着腰牌没通报便进了皇甫庚霜帐中。
两人见着皇甫庚霜正要行礼,皇甫庚霜快步上前扶着二人双手道:“不用行礼了,多亏欧阳堂主,哦,该称亭侯,多亏亭侯和明仁堂中兄弟本将才捡回一条性命,是以二位毋须多礼。”说着让手下亲兵给二人看座,待三人都坐下,皇甫庚霜又道:“三军已齐整,待入夜便开拔,王上有言,此战依旧由二位亭侯率明仁堂及先锋军打头阵。”接着便拉开行军地图与二人商讨起攻打前山的细节来。
商讨了一阵,皇甫庚霜省起二人一路奔波跋涉,不由歉意道:“本将糊涂了,二位亭侯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回去歇息一阵吧。”霍病虎和欧阳余晖倒也实在乏了,当先便告辞而去,只是二人刚走两步,皇甫庚霜又叫住二人问道:“不知王上有否提起圣教之事?”
霍病虎与欧阳余晖对视一眼,均言未曾提起,欧阳余晖道:“也许王上担心此事外泄圣教那边不好交代?”
皇甫庚霜微微沉吟,道:“既然王上不提,那我们为臣的便也不提为妙,二位且去罢。”
二人回到明仁堂吉大城中据点,霍病虎正盘算着去打个盹,刚进院门,欧阳元醴却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扯着霍病虎道:“呆和尚,随我来,有样东西你看看。”霍病虎无奈地跟着她来到后院,欧阳余晖也好奇地和李云瑞、曾凉莹跟随其后,只见院中空空,只有佝偻着背的易钧在墙根处背对着他们,霍病虎叫了声易老,正要问欧阳元醴究竟有何玄虚,却见易钧转过身来一把掷出一样长条物事,发出沉重的呼呼声正向霍病虎飞来。
霍病虎不敢托大,双脚立定,双手将飞来之物稳稳接在手中,入手极沉,怕有数百斤,定睛看去,竟是一根通体漆黑的铁棍,“这是…?”霍病虎看着手中粗如鸡卵长不过丈余的铁棍,感觉到手中传来的分量却绝不下三百斤,不由又惊又喜地看向欧阳元醴。
欧阳元醴朝易钧努努嘴,道:“易老爷子将那龙纹棍弄去融了,这数日里将龙纹棍中的陨铁炼出来重新给你铸成的。”
霍病虎摩挲着手中长棍,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只因他自幼修习不动明王诀,气力远胜常人,如今已入化境,更是力鼎千钧,他惯使长棍,可普通长棍不论金木在他手中皆觉轻了,原先那熟铜棍倒还尙好,可惜断了一截,正愁没趁手的兵器,却就得了这么一根陨铁打的长棍,霍病虎当真是喜自心中来。
“风雷…好名字!”霍病虎将棍上铭文念出,不由眉头一扬,一旁欧阳元醴见霍病虎对这铁棍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顿时也是喜上眉梢,叫道:“耍一套棍法咱们见识见识!”其余三人也是一阵附和,霍病虎抬眼看去,只见易钧也是面带期待地望着他,当下应声好,在院中站定,扶棍而立。
深吸一口气,霍病虎沉肩双膀用力舞起风雷棍,一式式将疯魔棍法使出,顿时院中风雷之声大作,扑面的劲风令站在丈许以外的众人都几乎睁不开眼来,沉重的风雷棍在空中每一下舞动都发出或如闷雷或如炸雷的响声,当真是不负其风雷之名。
最后一式群魔乱舞使出,众人已是只能看见院中棍影重重,竟是连霍病虎身影都模糊不清。骤然收式,霍病虎恢复扶棍而立的姿势,头上却只是微微冒汗,看着手中风雷棍,不由想起当初给他演示疯魔棍法时的求不得,心下顿时感触油然而生,抬头望向易钧,见老人眼中满是赞赏,不由得深深一礼,再抬头时,却见老人晃晃悠悠背向他们往房间走去。
夜色中八万大军整齐默然地急行军,向东南面一路狂奔,竟是不到五更便赶到前山城外。
前山城三面环山,却都是些丘陵,与三面城门不过一里地,这夏季正是枝繁叶茂之时,征南军先锋三万大军便分开埋伏了三路在山上,原本宋军在山上安插的岗哨自然是被明仁堂无声无息地灭了个干净。
霍病虎和欧阳元醴率领一支明仁堂人马和八千楚卒埋伏在前山城东面山坡上树林中,看着不住打着呵欠的欧阳元醴,霍病虎不由道:“欧阳余晖怎地将你分派给我了,恁地麻烦。”欧阳元醴也不着恼,嬉笑着道:“我哥知道你新得了称手的兵器,就放心将我的安慰交给你啦呆和尚。”
霍病虎翻了个白眼,却没再开口,只是紧紧盯着远处中路军阵前那万余自吉大一战中生还的宋军降卒。不多时,那万余宋军降卒在身后督战队的号令下,再次担任起送死开路的炮灰角色,默不作声地朝前山冲去。
前山城西面倒是一马平川,这万余炮灰在夜色的掩护下竟也冲至城门前一里地方被城楼上的守夜宋军发现,只听号角瞬间吹响,前山城内顿时乱成一团。
城墙上弩炮几轮乱射,宋军因着巨石准备得充足,很是轰杀了不少炮灰,但还是有不少炮灰冲过了弩炮和箭雨的攻击,冲至护城河前搭起了木板浮桥。
前山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告破,直接原因便是霍病虎发起冲锋后,在距东城门百尺外掷出的风雷棍。带着如闷雷般的轰鸣声,风雷棍直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击中前山东城门,只听一声爆响,仿佛整座城楼都为之颤抖了一阵,厚实的城门竟就被霍病虎这一棍直接打出个大窟窿,八千楚卒狂热地吼着直接冲进了东门,东门瞬即失守,霍病虎带着明仁堂一干属下将前往西门,不过一刻钟便将西面城门也打开,而北面欧阳余晖率领的明仁堂众人登城后也将北面城墙上守军杀得溃不成军,前山城三面失守,守军无奈只能退守城内指望用巷战拖延战局,征南大军在城内确实难以展开优势兵力,惯于飞檐走壁的明仁堂众却是正好派上了用武之地,狭小的巷子弄堂让明仁堂的刺客如鱼得水,几处要害据点被霍病虎和欧阳余晖率领明仁堂轻而易举地一一拔除,城内守军眼见大势已去,只好全数投降。
其后五年,宋国先是以重金求援于楚国北疆接壤的魏国,魏国出兵攻楚,位于大虞中心腹地的齐国却又乘机出兵夺取魏国边城十三座,与宋国比邻的吴国与楚国结盟,两国同时两面夹击,宋国大片国土沦丧,只剩下京畿之地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而七国之间也愈发地混乱起来。
只是七国之间如何纷乱不休,却更是给了欧阳余晖和明仁堂壮大的机会,五年中欧阳余晖因战功显赫,一再加官晋爵,在他率军攻破通往宋国京畿最后的一道门户--斗门关后,楚弘王不顾包括广商君在内的楚国大贵族阻挠,传令欧阳余晖班师回国,要为其封斗门侯,食邑千户,爵位世袭,使欧阳余晖真正地踏入了大贵族的行列,而此时明仁堂经过不断吸纳慕名而来投奔的江湖豪杰,赫然已达到两千人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