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幽篁怔了怔，看着楚轩身边的那台仪器，心情一阵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原地站了一段时间后，他摇了摇头，钻进厨房开始做晚餐。油锅爆沸的声音，很快就响遍整间小屋。
过了一会，赵樱空和零整理好房间里的日用品，过来帮忙了，又过了一会，阿诺也从屋外进来了。
只剩楚轩一个人依然坐在庭院里，直到晚饭完全做好了，才走进屋里在餐桌边坐下。
“做饭的时候不来帮忙么？”李幽篁问道。
“我不会做饭，去厨房不会有任何帮助。”
李幽篁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可以学。”
楚轩还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学？”
“一定要有原因么？”
楚轩沉默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李幽篁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然后，五个人开始吃饭了，因为饭局里连一句交谈也没有，所有每个人都吃得很快，仅仅过了十五分钟，盘子里的食物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几个人对着空空的盘子，又沉默了好一会，才逐一离开餐桌。
楚轩回到庭院里，继续坐着，望着天上那一片璀璨的星空。
李幽篁叹了口气，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几个人开始收拾餐桌、洗完、刷盘子。
等到弄好一切以后，李幽篁又取出坚果点心，还有先前买的酒。他把东西放在庭院过道的地板上，然后在楚轩边上坐下了。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让他觉得有点不适应，但是却很畅快。
然后他又取出另一只碗，满上酒，递给楚轩：“喝一点？”
楚轩犹豫了一下，接过酒碗却并没有喝，只是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它会杀死我的脑细胞。”
李幽篁笑了笑，道：“你这家伙就是脑细胞太多，快喝点酒杀死点！”
楚轩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把酒杯放到嘴边喝了一小口，但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感觉如何？”李幽篁问道。
“比想象中更辣，我不明白人为什么喜欢喝它。”
“嗯，我也不明白，我以前从来不喝酒的。”
这样说着，李幽篁笑了笑，又给自己的碗里倒上了半碗酒，把它斜举着，对准空中那一轮弯月，酒水中慢慢浮现出月光与星空的影子。
“你知道么，”他说道，“在古时候，人们认为酒是神灵的恩赐，是他们与神沟通的媒介。酒能够解决一些人解决不了的事，比如说痛苦，比如说忧愁。”
楚轩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它会刺激多巴胺的分泌。”
李幽篁点了点头，又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又问道：“呐，楚轩，你曾经感觉到痛苦、悲伤，甚至绝望么？”
楚轩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李幽篁叹了一口气：“你太坚强了，但对人来说，坚强算不上什么好事。创造你的人，完全误解了人类这种存在。”
“你说创造？”
李幽篁点了点头：“直到刚才我才确信，你不是通过父母生育而生下的普通人……你一定是人造人吧？他们调节了你的基因，让你人体中的某些腺体不再生成。因此，你的身体远比别人强壮，很少得病，无法感到悲伤，无法感到痛苦。这种状况，实在是太可怜了。”
楚轩皱了皱眉头：“可怜是什么意思？”
“因为人不感到悲伤并不意味着他不悲伤，他不感到痛苦，并不意味着他不痛。”李幽篁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碗道，“坚强意味着恒久忍耐，然而再大的容器也是有限的，强行往里面塞进过量的东西就会让容易损坏。人不可能永远忍耐储存痛苦，而你却不得不一直这样做，这就注定了你的精神会是临近奔溃的。楚轩，你想死吧？你，早就想死了吧？”
楚轩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幽篁，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明白。”
李幽篁耸了耸肩：“但是我却很清楚，看穿人心对我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你早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的，而郑吒从现实世界回来以后，你却已经完全放弃了活下去的意愿，就好像有什么一直束缚着你，逼迫你存活下去的东西已经消失了一样。”
楚轩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始说道：“我答应过我的父亲，在完成他所说的项目研发之前，我不能死。但是我把那些东西的资料存在一个储存器里，装在了我给郑吒的匕首上，由他带回现实世界了，现在，外面的人应该已经得到了那些资料了吧。”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你可是实实在在地阴了郑吒一把，难怪那家伙那么抓狂。”李幽篁苦笑了一下，道，“呐，楚轩，你可以不死么？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帮到我？”
“嘛，”李幽篁耸了耸肩，“在别的地方的话，我或许还没办法，然而这里可是主神空间啊，等下次遇到科技发达的恐怖片世界，你只要做一个基因调整就可以恢复自己的感情了，到时候，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不用做太多的思考。你不会活得像现在这么累，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那到时候，我也能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么？能够真正地活着么？”楚轩一脸平静地问道。
“对于你生命的意义，也许能知道，也许不能。”李幽篁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然后他拍了拍楚轩的肩膀道：“毕竟你是一个聪明人，有一句话说，聪明人往往能给自己找到解不开的难题，而蠢货则不用找，他们到处都会遇到自己束手无策的事情，所幸每个问题都会有足够聪明的人来帮他们解决。世界一点也不公平，一点也不讲道理，不是么？”
“不过，想要真正地活着的愿望我可以拍胸向你保证，因为它从来都不是问题。”
楚轩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帮我？”
李幽篁笑了笑：“怎么，难道你被我感动得想要哭了么？是不是觉得我煲的心灵鸡汤简直好喝到爆了？”
楚轩没有接话，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李幽篁，等着他的答案。
李幽篁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渐渐收起笑容，扭头看向星空，随后轻声道：“大概是因为你满脸无助，而我又恰好能看透人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