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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再见,一中;再见,老师

1月18日,阴历12月25日

早已经买好了明天的车票了。晚饭后大扫除前我是去找过班主任两次的,第一次他没在办公室,我在那楼道里立了一小会儿想等等他,未果。回到班里以后,我十分好奇地问张X刚刚第三节自习课班主任把张X叫出去说了什么,他的手臂拍着那男生的肩膀,我总是看到他对男生这样,像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信任和鼓励,也像朋友。张说他问张知不知道王XX为什么没来上课,张是王的同桌,但张并不清楚。好像王的父母来过学校要办退学手续。后来张要去商店,正好我也要去找老师,我们就顺路了。

我来到他办公室门口,偷偷地瞧见了他,他两只手掌朝下交叠着放在桌子上,额头贴在上面的手背上,身子向前伏着,趴在桌子上,也许是太累了要睡一睡吧。我站在门外的黑暗里,远远地看了他一会儿,想了想放在口袋里前几天就特意为他留下的两支糖,过生日那天就没有找到机会送给他。如今,明天我就要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走之前总要跟他打个招呼吧,然后再把糖送给他。可是现在他在休息,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他一定很累很卷了,很心疼他呀!我看着正在休息的他,眼神里满是疼惜与爱怜,灯光把他照得暖暖的,他平静得像一颗湖面上的蓝宝石。

我多希望他此时此刻能够醒过来,朦胧中见到我,精神抖擞地向我走来,听我向他告别。这些没有发生,他那暖暖的平静的伏在桌上休息的的身影也是我在这学期见到他的最后一幕了。因为今天此后他便在没来班里。虽然我心情很失落地离开了,糖也没有送出去,没有听到他跟我说一声迟到的生日快乐,也没有作最后的告别,但至少我还是看见了他的身影,哪怕没有看见脸和眼神,没有听到他说一句话。这两天我已经把卡里面的钱都刷完了,书也搬得差不多了,今天就能把东西收拾干净。

快过年了,今天做放假前的大扫除,我很认真地擦窗子,看到别人都从讲桌底下找没用的卷子或是废纸擦,我就也去找。意外地发现了他的一张草稿纸,上面是他演算的基因的分离组合,一张16开的白纸上,草稿有横着的,有竖着的,还有斜着的,他写的字真的很可爱,和他的人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如获至宝,再翻翻可惜没有了。很后悔没早点来,说不定都被别人拿去擦玻璃了呢。这意外的宝贝被我珍藏了。我一直一边做卫生一边盼着他来,可惜他一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下了自习,我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还是把书架留在了书箱里,小镜子也早就还了班长。班长说明年一定要来呀,我只微笑,不说话,就这样离开了。

1月19日,阴历12月26

今天高三还要上一上午课的,我没有去,东西也都搬回来了,只是有两科还没留作业。我在收拾东西,快中午了,妈妈接了个电话,听到她说:“没有啊,她说她去找过你啊。”我就知道是他打的,也没说几句,挂了之后,我问他说什么了。她说他问走了怎么也不跟他打个招呼呀!我鼻子一酸,很感动,老师你不知道我找过你两次呢!我怎么会又怎么可能要走了都不跟心上人告别……怎么舍得不去和你告别,是我不忍心打扰你。

后来张X打电话说发了物理卷子还有一张成绩表,成绩表就是前两天填的,后面会有老师的评语。我很激动,这张表一定要。临走之前在张租的房子拿到了表,但张已经不在了,是房东给的。不过看到之后很失望,因为不是手写的,而是打印的,感觉也没有发自肺腑,而是从网上下载的评语。惊讶的是“年级组、学校综合意见”一栏给我的居然又是“综合评定为优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不来学校还能被评为优秀,而某个认真老实的女生却是合格。不管了,和我又没关系。

看了看我珍藏的和他有关的东西,他的名字签得很好看,数字也写得很好看。忘了,生物书里还应该夹着很多东西呢。从前的语文周老师曾说班主任的字很有个性,也很好看,我也这么觉得。有一次他的课没有来,班长用投影仪放他写的几道生物题,那字一看就写得极其认真,很可爱,很想收藏,但是没见班长把它拿回来,应该是又给他了吧。

写到这儿,我在这所学校的学习生涯就全部结束了。

2012年正月

初七凌晨驱车赶往老家,爸爸最小的弟弟结婚,还有外婆的生日,中午抵达外婆家。

正月十二傍晚去学校办手续,没办成。

正月十三上午又去学校,中午父亲让他出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他拒绝了。还好他拒绝了,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样很好,不见面是分离的最好前奏。我们吃完饭后,爸又去了学校,车停在校门口,我们就坐在车里等,后来我们几个去对面的商店里买点吃的。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门卫那儿说话,这是习惯,到了一个学校最喜欢和门卫聊天。我又隐隐约约见到一辆摩托进校门口,好像是他,穿着那件墨绿色的羽绒服,但并不确定。后来我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从学校车棚走出,迈着稳健轻快的步伐,干脆利落地穿过尚志大道,走过尚志大道与小花园的交口,走进小花园。我从这步子里还有他走路的姿势、身影,双腿交换的频率觉得就是他。

在这一点上,我对他异常敏感,也不知道为什么。再后来父亲到车后备箱取东西,正赶上我们从商店里回来,把我们臭骂一通。我知道父亲一定在门口碰见他了,现在就是要进去了。

爸爸傍晚才从学校出来,我们到了学校对面的出租房里搬走了几乎全部东西,爸爸自然不会搬,只是在一边骂。能带走的当然不是全部的东西,而且那么短的时间,又有人在一边骂着,很难有精力细分哪些是有意义的,那么多的书也根本没法拿,书类的还有生活用品都放在了县城里的一个亲戚家,搬完就启程回来了。

车一启动,放的居然是苏打绿的《是我的海》,我知道弟弟之前是把五月天和苏打绿的歌拷在SD卡里面,而且还插进了导航仪。听一听就知道那歌有多悲伤,只是我觉得这歌也太符合此情此景了吧。我头也没回,但眼里有泪,就像那么多次离开家赶往车站的时候一样。那么多次的押送,终于换回了这一次看似一切已经终结了的自由。

后来我和那个王XX聊过,王说:“我还没退你倒是先退了。”王的父母当初去学校准备办手续,大概是给他劝回来了吧,反正最终王也没有退学,而且最后还上了一个二本。王最不愿的就是我提其父母,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某些方面和我差不多,总之留守儿童呗,缺乏精神上的关爱。我问王为什么知道我是办了退学手续而不是像从前一样会晚点去学校呢?王说老师说我家长来学校办了退学手续。

直到王这样告诉我,我才知道是办了退学,而不是休学或者转学。二月上旬有一个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考完之后王说老师说如果朱玉京在,我们班的数据会更好啊,说我其实还不错,考二本没多大问题。我听到这些心里特别温暖和感动,直掉眼泪,是真的吗?在他的眼里我真的不是给班里拖后腿的吗?可是我在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王还和我说过,他戒烟了。是吗,这样很好啊,我见过他抽烟的样子,觉得很有味道,不过抽烟确实百害无一利,当然戒了好。他什么样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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