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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运动会

11月16日,周二

期中考试之后课表和作息都有了改动。今天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上午第四节成了生物,早操变成了跑步。今天早上他来了,因为是跑步所以变了站队位置,早上我注意到他来了,看到的只是他的鞋子,我就知道他来了,李宁的黑色白底运动鞋。只是鞋子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显然他并不清楚我们新的站队位置,然后突然停下了,估计是看到了我们。他站在队伍最前面面对着我们,我站在前面没敢抬头看他,穿着新买的红外套。

上午生物课他总是讲着讲着自己就笑了起来,好可爱,只是他太清瘦了一点,不过男孩子这些也无所谓,只是我也有些心疼。他说:“过两天要开运动会,报名的同学今天下午体育课要锻炼一下,有时间我也会过去看一下,”边说边过去看课表,看完之后又说“你们自己去了,下午我也要玩一下,我还想打一会球,你们自己去吧。”说完之后大家都笑了,原来老师还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也喜欢玩,而且还会跟我们撒娇,他很真实,所以受我们的爱戴。

我觉得我已经深陷到不能自拔了,他不说不做,我不见到他还好,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我心醉,所有他说的他做的都那么真实,他的人格品德都那么好,让我无法不迷上他。

中午午睡打铃后,我迷糊地醒过来,眼神迷离,正对着前面发呆,他突然冲了进来,抱着作业本和生物答题卡,给了一个最近的醒着的女生,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朝外走,我一直看着他,刚醒,意识还没有清醒,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也许会引起他的注意,所以丝毫不加掩饰,只是满心欢喜地看着他,还盼望他能看我一眼,可是他没有。他似乎出了门口,然后转念又回来了,找了班长说了几句又准备朝外走,还让我们起来,说快上课了,然后就走了。一个愉快的醒来。

下午体育课,一时我把他忘了,去站队时没注意到篮球场上有个他,直到听到女生们说他在打球我才想起来。看到他一个人在篮球架下拍打着篮球,穿着灰色长袖T恤,直筒浅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于是我就激动起来了,快点快点弄完去看他打球。一个不丁点大的孩子站在一旁看他打球,于是我们都议论那孩子是不是他的。

跑过步又热了身之后队伍解散,男生们分成了三部分分别在三个篮球架下打球,其中一个篮球架下有他的身影,那孩子不在了,女生们不约而同拥到有他的那个篮球架前,欣赏他打球,不过没一会儿就纷纷撤离了,我和另一个女生张烧饼(这外号是我误起的,她本名张X,另有女生和我说过她的外号张XX,就是她本名中间加了一个傻,用方言讲很像张烧饼,我当时就误以为是这个外号。后来才想到,烧饼是北方的一种面食,南边根本没有,所以原来是我的误解。)也不好意思再杵在那儿了,她就说去健身器材那吧。我一想也挺好,本来我就不想走,去个僻静的地方晒点微薄的太阳,关键是他就在篮球场另一边,又可以看他打球了。

于是我们穿过篮球场,我在右,她在左,他在我右边,我们走过的时候还不忘看他打球。只是很巧,他不仅仅盯着篮球,顺便还看了我一眼,多么幸运,多么开心。我们边健身边聊天,我倒是心不在焉,因为一直在盯着他看,可惜没有带手机,不然要拍下来。我这个距离只看到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不清楚他有没有看这里。觉得就算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打球,也很浪漫。看到乒乓球台那边有同学走了,我们就知道快下课了,于是也准备走。这次我在右边,她在左边,他在我们的左边打球,我隔过她,把头略向前探看他,走过了,又略向后,当时他正在和一个男生抢球,没有抢到在我们这个方向的球,然后笑了,一定也看到了我们。

这两天在进行学生对教师的评价工作,前天有过一次正式的,就是填表格涂机读卡,应该是给学校的,根本到不了老师面前,不然他今天怎么又让我们写一次,用自己的小纸条写,然后各科课代表收起来交给他,他再交给各科老师。其实是写建议的,其他老师我都或多或少提了点建议,只有他写的都是赞扬他的话,没有建议可以不交纸条,但我就是要交上去。

同桌问我他的课有什么缺点,那意思是压根儿就想不出什么缺点,我想说这是事实嘛。听到后面的同学说别的老师那建议多了去了,最少要写几张纸,可提到他纷纷抓耳挠腮,想不出来啊。

我写到:讲课条理清晰,知识点全面,细致耐心,课堂氛围好,讲课幽默风趣,为人师表,有很强的人格魅力,很幸运遇上这样一位优秀的老师和班主任。其实我还想说他一言一行都为全班同学树立了一个榜样,男生希望像他一样坚韧、幽默、谦虚、有风度,像个邻家的大哥哥一样懂得心疼照顾人。女生们则把他当成了自己未来的择偶标准。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是这样的,甚至我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就是他。和这么优秀有情趣爱生活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该有多么幸福。他帅但不炫耀,他年轻但不张扬,他有个性但不另类,喜欢这种低调的外在美,丰富高调内在美的男生。后来听说有的人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就写他很帅。其实我也想写,可他认识我的字,我就想用左手写另一张混进去。

11月18日,周四

昨天一天没看见他。今天早上和课间操,他都没来,中午很累一吃完我就睡了。迷迷糊糊睡了大概20分钟,又被班上的吵闹声惊醒了,但没起来又接着睡了。突然吵闹声停了,我知道他来了,从左侧发丝缝隙中透过的光线看到了他,只一眼,只一部分的他,不清楚他穿的什么鞋子什么衣服。

午睡后我就去艺术班了,然后就没回来过了。尽管第四节可很多艺术班的同学因为各自班里排练歌曲而纷纷离去,我左边、右边、后边的同学都走了,可我不愿意回去,一直以来心情都不好,连画画都没法尽心尽力。

晚饭后我也没回去,一个人在楼道里走来走去,艺术班的教室空了锁了,和老师的办公楼连在一起,所以很僻静,人很少。从一个地方恰能看到他办公室的窗子,视角很窄,往左走窗子就被挡住了,往右走就被树挡住了。窗子里亮着灯,我当然看不到他,因为视角也很偏。那张纸条没有送出去,我等到很晚才走,可是生物课代表那还是有人,算了。昨天早上准备来早点送的,可一磨蹭还是晚了,那就早饭后趁没人的时候送吧。我问了一下收纸条的同学,她说前天已经都交上去了。

这张评价倒没有用左手,但字体和平时不一样,这样写的:您有着低调的外在美和丰富而又朴实的内在美,您为全班的男孩女孩们都树立了一个好榜样,您严厉生气的时候像我们的父亲,但更多的时候您亲和得想一个很会照顾心疼人的大哥哥,有时又像可以分忧解难的朋友,您很真实很纯粹,热爱生活。无论80、90后两代的世界怎样纷扰喧闹,您都保持着人的自然与本真,质朴与善良,心灵纯洁得像是一首简单而隽永的诗歌。从未想过在这边会遇上您这样优秀的老师,谢谢您!我会珍惜这份馈赠的。

不过这语气和口吻,怎么说,基本上一看就知道是我写的了……

今天开运动会,上午有体操表演,下午开始比赛。我本不想到看台前面的栏杆那去的,但是为了能看他找他就去了,整整站了一个下午。老师们都在看台下面,他今天穿那件白色乔丹的运动服和浅蓝色直筒牛仔裤,是为和大家保持一致整齐划一么,要在平时这身装扮要多显眼有多显眼,但今天大家都穿了校服,就湮没在人群里了。

上午运动会开幕,运动员入场,他站在我们班运动员队伍旁边。我一直看他,又在后悔自己没带手机来。他背着一个单肩包,一边入场还一边找着观众席上的我们。团支书带了相机来,在这一个劲儿地猛拍,被他发现了,他似乎是有点意外却又无奈地笑笑,抓紧时间把头别过去了。体操表演时,他把运动服脱下来给一个没有校服的借读男生穿,然后他就只剩里面的一件深的蓝黑色毛衣,而且手里还抱着那个男生的鲜艳的紫色的外套,怎么说有点怪,人可真好。

中午比平时提前吃饭,所以我只好到校门口去等饭。只顾望着外面了,其实也曾想过他会开车经过,但也仅仅是自己幻想。等眼前驶过他摩托时还未注意到,已经没了影才意识到好像那人穿着白衣服,然后等他在视野里再度出现便确认了。他午饭后来对上午做了总结,我压根儿就没看他,一进来就睡了,但他来我是知道的。等他和别的女生说话时我偷偷起来看他,因为我嫉妒我生气,而我却无能为力。下午他把相机带来了,一直在看台下操场上寻找我们班运动员的身影,而我在看台上栏杆前寻找他的身影。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断章》

他总爱乱跑,走路又快,一眨眼就找不到他人了,几度寻不到他心里就开始慌张了,你在哪里?经常发现镜子里的我根本配不上他,不论内在还是外在我的缺点都那么多,而他近乎完美。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爱慕和思念,就是爱看他,爱找他,爱听他的声音,爱听他说的话,爱看他的表情,爱看他的动作,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的脸,想和他手牵手,想永远和他在一起。越是不可能就越是想得到。

跑步的比赛他都守在终点线,等到我们班的运动员冲过来的时候,他就拿起相机做好拍摄的准备,感觉这好像是他的一份责任似的,像爸爸在为自己的孩子加油,同时记录下这精彩的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当时的神情,真的像极了一个父亲热切盼望着自己的孩子冲过终点,即使我并不是那位被他拍下的运动员,没有令他骄傲欣慰,只是一个看客,我都觉得很感动,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做过这些,至少我没有感觉到过。

他曾三次走到看台前,站在下面仰着头找同学,我在上面看着他,他的眼睛很干净,虽然我近在眼前,可他并不看我,因为他要找的并不是我。第一次就这样走了,我知道自己太过平凡普通了。第二次他来找班长,我向后找找可班长不在,他一直喊着班长的名字,好可爱,我摆摆手小声说不在,他似乎看到了,又好像没看到,很多次都是这样,他只是瞟了一眼,也许有意也许无意,也许看到也许没看到。可是我忘不了那眼神。第三次是散场的时候,他和我旁边的女生说话,说的什么我一句没听到,只知道看他看得发呆,又是一眼,似见也似没见,算了不奢望了。那么多优秀的女孩,我哪里都不出众还一身臭脾气,他肯定不喜欢我吧。

我也不高兴,如果高一时认识他,我就不会受那么多苦却什么都失去了。现在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光芒因为一次错误的决定全部灰飞烟灭。我变得自卑,每当看到励志的故事都会哭,以前不会,高中会了,高二因为他的出现,我更加急迫地想改变颓废的自己想证明自己,于是一切变得更加苦涩。我没有办法面对现实,从未发现自己原来这么脆弱,越脆弱越自卑。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五月天阿信在《盛夏光年》里唱到“长大难道是人必经的溃烂”,我不想长大,我讨厌长大。

听班长说,因为这次期中考试考得好,他自己出了一百元用在班费上给我们买瓜子、水果、糖,他很爱我们。

晚上歌唱比赛之后回到班里,他又做了一番总结,我没做别的只是盯着他看,他说了那么久,在我这只是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又匆忙移走,我不懂得这模糊的眼神和感情。

11月19日,周五

今天运动会上一直见不到他身影,上午他好像主要去看跳远跳高了,就是距离看台最远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方。有几次好不容易找到他却又跟丢了。反正上午他都没露几次面。中午我又睡了,但他一来我就能感觉到。

下午他干脆坐在了草地上,偶尔站起来逛到另一个地方又坐下,被人群挡住,我一度以为他又走了。后来我跟同学去打水看见了他坐在草坪上,他似乎也向这边看了一眼,不过我都快走到他视线之外了。等我们打完水再回去,他就真的走了。他很喜欢和我们在一起,喜欢和我们一起玩,一起分享,喜欢看我们的表现,同时也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鼓励我们。我感觉好像没看到别的老师和他一样,既有威信又能在平时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的,几乎没有别的老师像他一样陪着自己的学生比赛,这么关注学生的比赛。

跳高跳远扔铅球早就都结束了,只剩下了接力,他没有像昨天似的出现在终点线,但我始终相信他在这里,只是我没有努力找所以才看不到他。直到散场后,下了看台走出操场,我看见他在打篮球,原来是这样。我在教室待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忍不住去看他打球了。那次他和同学打球基本上都是站在最外面,没怎么抢球,主要还是那些男生们。今天我站近了看他打球发现他很爱抢的,然后我去吃饭,吃完了又凑过来看。上了个厕所出来发现他不在了,我怪自己不该上厕所的。

他打球的地方在我右边,我离那远远地朝前走,走过离那最短的一条垂直线段后,朝右一看竟然发现了他坐在篮球架后面的支撑台上面。我所走的地方比篮球场高出一米多,而且除了篮球场,整个广场都很空荡,所以虽然我们距离很远,但他看见我是容易的。我来的时候绕远走的另一边,现在以为他不在就大着胆子走广场中央了。当我终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时,发现他也在朝着这边看,我不敢确定他是否看见了我,这广场上只有我一个人,在移动,目标果然很大……我心里不知道是窃喜呢,是窃喜呢,还是窃喜呢?加快了步伐。

晚上开了期中总结会,是很正式的,他还专门做了幻灯片,一切都安排的那么好。现在学习差了,他表扬那些优秀的同学,我觉得自己很受伤。好像高一时候的班主任从来没有这么表扬过同学吧。我要是一直像高一刚开始那样是前十就好了,那么现在一切就会不同。我很受伤。

11月20日,周六

今天是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了,我偷偷把手机带来给他拍照。只可惜距离太远,人都很小而且很不清楚。运动会的最后是老师们的接力赛,他也去了。一个上午手上都在甩着一块白布,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直到他比赛,我看他脱下白色运动外套穿着深蓝黑色毛衣逛了几圈之后,又把毛衣脱掉,里面一件灰色长袖衬衣或秋衣吧。他就把手上那块白布穿上,原来那是一件无袖运动衣,后面写着红色的“18”。然后他坐在领奖台边,脱下裤子和鞋,里面是白色运动短裤,他跑第二棒,很快很棒。

跑完接力后,有个女生找他拍照,他很欣然地接受了,像个阳光男孩似的笑得开心灿烂,还伸出手臂摆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笑得那么迷人。

今天晚上他给我们看电影《精武风云》,把灯都关上了,站在后面看。放完之后,他从后面款款而来,走到前面,手伸向灯的开关,我看着他的背影,只听到他的声音:“把眼睛都闭上。”当时只觉得很温暖很体贴,现在想到了他的奉献精神,他在保护了我们的双眼的同时,自己却是睁着双眸为我们开灯。

他忘性很大,他自己说的,我以为他只是自黑,其实他忘性真的很大。运动会之后,评选优秀班集体,申请书已经写好了,是那个他很喜欢的女生写的,就是上次他让别人把去演讲的机会让给的女生,这么偏爱为什么?然后被他夹在笔记本里忘记交了,这样重要的事他都忘记了,可他肯说出来,大家谁也没有怪他。这个班这么好还不是因为有他,怎么能怪他,没参加算了,我们本来就是他的。他还说他自己无所谓啊,是知道我们在乎这些。

昨天吃完晚饭送走妈妈,回来时不经意向大斜坡一边(靠近车棚的一侧)一瞟,瞧见了块大石头,石头上写着“尚志大道”,原来这条大斜坡有名字,而且就是他上次拾金不昧的地方。

今晚吃饭时,妈妈问我那一群刚打完篮球向办公楼走去的人里面提着鞋子的人是不是他,我看了之后差点没笑出来,他高高地提着自己的李宁黑色白底的运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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