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宫钰儿一直不明白她这个最小的妹妹在想什么,说她天真但有时候总会让人看不透的感觉,说她老成但有时又有些冒傻气,身为官家小姐却又没有架子,书香世家子弟却要从商……所有的姐妹中她最羡慕的也是她,就好比现在,明明与林家大少最不对付的她却是一幅“要哭”的表情,只是不知她这副表情是为哪般,又是为了谁?
“三姐……”宫沁儿走上前拉着宫钰儿的手,一双大眼睛淡淡的似乎缺乏神采。
“怎么了?”宫钰儿笑。
“没什么?”宫沁儿摇头,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弧度,“我从方哥哥那里拿了好些书,三姐要看么?”
摸摸宫沁儿的头,宫钰儿牵着她的手往远处走。在两人身后,书房的门缓缓打开,宫行文沉着脸看着,言氏走上前依偎着他,宽慰道:“孩子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由这几个小辈承担。”
“老爷,”言氏轻柔道,“命这东西妾身原本不信,但现在却不得不信。”
宫行文神情微变,良久,叹气,“若真有那么一天,说什么也不能连累这些小辈。”
轻轻身后环着宫行文的臂膀,言氏偏头轻靠他肩头,“妾身今生无求,只愿与老爷相守。”她相信有些事最后终有定论,这一刻她只想守着她最亲的人。
环住言氏单薄的身躯,宫行文眉头轻舒。
……
那件事情似乎是刻意的被忽略,谁都不提,但不意味着事情不会发生,全京城几乎一半的人都知道皇太子向宫家三小姐提亲的事,无数闺中小姐各种羡慕嫉妒恨。
林白也不像往常那样故意避着宫沁儿,但宫府却是鲜少去了,实在避之不及了就派林中来。
跑了好几趟的腿的林中忍不住抱怨,“大哥,你为什么不愿去宫府?还是说,你真的介意宫三小姐的事情?”
“中儿,”敲敲手上的笔杆子,林白挑眉,眼底淡淡笑意,“你也觉得我介意么?”
搔搔头,林中憨憨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说实话,大哥,若你真心中意宫三小姐,为什么不采取行动,说句大不敬的,咱也不比那太子殿下差分毫,为什么你……”
“中儿,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林白一边看着手中的账本,一边问林中。
“大哥常说生意人做生意最重要的‘利’字,可是这事与做生意有何关系?”林中不理解,十分不理解,他这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心思让人看不透,跟他谈生意的没有一个不吃亏的,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亏,可是感情这种事也可以用做生意这一套么?
“呵,你那个脑袋是想不明白的。”见林中一脸疑惑,林白轻笑了一声,说出的话却也不完全是嘲讽。
“大哥,我是笨,可是……”
林白抬头看着林中,打断道:“你不是笨,只是老实。”
这段由抱怨引起的对话最终以林中一头雾水而终结,他出了门,仰头看着日头,心说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宫钰儿每日与言氏参禅,对于外界的传闻丝毫不为所动,倒是宫沁儿一连骂走了好些来挑衅的小姐,到最后,京城里都传闻宫二小姐虽已嫁出去,七小姐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瞥见宫沁儿又是一脸不高兴地进来,宫钰儿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拉她过来坐,“都让不用理会那些人了,你偏要生这么些闲气,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京城里风言风语多了,多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我就是气不过,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三姐你攀龙附凤,是说我们宫家配不上他那皇家么?要我说,是他家配不上咱家!”宫沁儿忿忿道。
“傻孩子,随他们怎么说,不过是逞些口舌之能。”倒了一杯茶给宫沁儿顺气,宫钰儿好笑道。
端着茶杯牛饮一杯,宫沁儿用眼睛瞄宫钰儿,却是不说话。
替她擦拭嘴角的茶渍,宫钰儿看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你这模样跟傲小白还真是八分相似,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放下茶杯凑过去,宫沁儿小声道:“三姐,他会对你好的对不对?”
微微一怔,宫钰儿浅浅笑了,伸出手指戳宫沁儿的脑袋,“你这丫头都想什么,别说我了,倒是你的及笄之礼要到了,你还不好好想想你自己?”
宫沁儿笑着揉揉脑袋,低头的一瞬间眼神一黯,三姐果然有事瞒着她。
……
苏明湖畔有一座小筑,半身欺在水面,半身立于岸边,凭窗而立,整个湖畔风光尽收眼底。正值初春时节,一些说不出名字的小花开满了整个湖畔,随风摇摆,与湖面阵阵涟漪交相辉映,让人心旷神怡。
小筑二楼白色幔纱飘渺,风吹而动,风止而静。
“你还真会享受。”锦衣加身的海文看着凭栏远望的人,笑得不无羡慕。
那人缓缓转身,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下巴轻扬,“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失意人?”
“啧!”海文啐了他一口,停在不远处的画舫上,抱琴而立的琴姬脸上那抹期盼的神色他可没错过,再看看玉石台上的百年陈酿,要是做失意人做到这份上,让他天天做也不嫌弃。
大喇喇坐到玉石桌前,拿起酒杯自斟自饮的海文,赞了一口好酒后走上前,倚着栏杆挑眉看林白,“林大少如今可是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无数闺阁小姐抢着要为你修补破碎的心,若是让她们看到你这副模样,不知会怎么想?”顿了一下,他接着道,“宫家那小丫头会怎么想?”
“是谁规定失意人一定要自我放逐,有时候真正伤心的人却不是表面上最伤心的那个人。”林白淡淡道,看着远处的湖面,眼前呈现的却是一张欲哭的娇颜,勾唇一笑,手腕轻扬,酒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海文却是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林大,你说的这是人话么,怎么你也有心么?”
斜了他一眼,林白不咸不淡道:“你就有心么?”
“嘿嘿,”海文痞笑,用胳膊捅林白,“所以我们才是官商勾结。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的及笄之礼就要到了,我想你给她准备的那份礼她一定欢喜的不得了。”
似是想到某人的欢喜表情,林白浅浅一笑,冲淡了眸中淡淡的忧思。
……
“画眉,你轻点儿,轻点儿……你主子的头发快被扯掉了,哎呦!”
一大早,宫沁儿的房中便传来声声呻吟,院子里的仆人都尽可能地躲着走,只有画眉一脸无奈地立在镜前为宫沁儿梳头,听着宫沁儿不大不小的抱怨声直翻白眼。
“主子,过了及笄礼就可以梳发髻了,你可要保护好的你头发,发乃女子德行之表,切莫披发,切莫断发,切莫……”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宫沁儿打断画眉的喋喋不休,皱眉道,“再听我耳朵就要长茧了,娘一遍,三姐一遍,再加上你这一遍,你们说的不累,我听得都累。”
画眉无语,继续替她收拾头发。
宫沁儿支着颊看镜中自己,圆脸尖下巴,大大的猫儿眼,小巧的鼻子,生得一张笑唇……果然皮相还是不错的,虽够不上倾国倾城,但小家碧玉还是勉强可以的。
“小姐,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都在大厅等着呢,除此之外大少爷还请了林老爷、林家两位少爷、海家少爷和方家少爷。”画眉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小姐少爷,宫沁儿听了眨巴眨眼道:“画眉,你居然不喘气?”
习惯了宫沁儿时不时爆出的奇怪问题,画眉选择性失聪,恭敬立于一旁,“小姐,还请移步大厅。”
皱了皱鼻子顿感没趣的宫沁儿提起裙摆出了屋,她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宽袖收腰翠色长裙,外罩一件碧色薄纱小袄,腰间勒一条坠珍珠腰带,脚上一双双色绣荷绣鞋……蹦蹦跳跳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画眉在身后不冷不热道:“小姐,仪态!”
吐了吐舌头,宫沁儿放慢了脚步,抬头挺胸向大厅走去,过了今天,她就可以完成自己梦寐以求的事业——倒腾房子!
宫沁儿走进正厅,正中央坐着宫行文和言氏,侧位一排坐着少爷小姐们,而另一侧为首的则是郝夫人,挨着她的则是郝亦凡和宫梅儿。抬脚跨过门槛,宫沁儿有一瞬间的恍惚,上一世的记忆依然淡忘,唯有眼前的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画眉扶着宫沁儿走到厅中央,盈盈一跪。
略过一系列复杂的程序不说,郝夫人走到她面前,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手中托盘中一枚雕工精细的碧玉簪……轻轻执起她及腰的长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再将碧玉簪插入。
言氏在一旁看着,走上前,执起宫沁儿的手拉她起身,轻柔道:“以后可不许再任性了,知道么?”
宫沁儿刚想点头,就听一旁的宫梅儿凉飕飕道:“我看难。”
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因为宫梅儿的这一句话而轻松不少,宫沁儿眯着眼看她,然后转头面向她身旁的郝亦凡,两手一摊,笑眯眯道:“好姐夫,礼物拿来!”
郝亦凡看了一眼身侧“哼”了一声转脸过去的宫梅儿,冷峻的脸上一抹宠溺的笑,转头面向,“姐夫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只有一句话,胆敢有人敢欺负你,姐夫手中的枪定不饶他!”
宫沁儿一听,乐了,敢情以后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
“臭丫头,你欺负别人可不算!”宫梅儿在一旁泼冷水,宫沁儿好心情的不计较,一溜烟走过众人,片刻之后手中便多了些大大小小的东西,最后一个走到的是林白身前,她看着林白,又看看手中的礼物,笑道:“你的礼物可有新意?”
林白微微挑眉,眸中隐隐笑意,“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