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还谷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上,货币是不流通的,在吃穿用度方面,谷民们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家家户户都养着牲畜,都种着土地。
但疯伯伯这位隐世高人却是个例外。他的一门心思全放在了药房上面,以前是有得吃便吃,没得吃便饿着,习惯了几日不进食,只靠糙干粮果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有了林琬如,他的生活质量也跟着提高改善。
林琬如知道,自己若是靠着药材跟左邻右舍换食材是不长久的,为了长久的打算,她必须要学会自己种地。
这是个难题。
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家境虽不算优越,但自小却是生活在二线小城市里,“干农活”这个词对她来说还是非常陌生,后来穿到这个年代,成了闺阁千金,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更是别提。
但林琬如却是个上进心强又有斗志的人,曾经在商场上,她可以竭尽所能,出谋划策。现在在种田方面,她自然也不退缩。所以,在心里做好打算之后,她就决定要实行了。
她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疯伯伯,疯伯伯听后,笑得合不拢嘴,想到以后衣食无忧,自是非常赞同。林琬如虽然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他一把,但想着对方救了她和赵苏晨的性命,又收留二人,这莫大的恩惠,她一时半会也还不了。
即说即做,林琬如可不怠慢,第二天一大早便拿起农具,带着赵苏晨找个一处土壤肥沃的地方准备开荒。
林琬如将大概面积估算了一下,然后开始划分土地,赵苏晨眼巴巴的望着她,十分茫然无措,不知从何下手。林琬如便招呼他,沿着自己划分好的地方开始松土。
但这毕竟是个重大的工程,两人都是没有干过苦差事的人,又没经验,挖了没一会儿都叫苦不迭。此时又近日中,太阳热烈,晒得人皮肤发烫,两人只好收工回家。
午饭是没力气做了,林琬如一回家就趴下,连话都不想说,更别提吃饭。疯伯伯见她累得软趴趴的毫无力气,便笑道:“像你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拿的,想要开个垦,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林琬如斜斜的扫视他,道:“你不要小看我们。”
“我已经看到了,你们一上午的成果还不够种几棵青菜。”
林琬如被戳中痛处,连忙握紧拳头,道:“下午我会再接再厉的。”
疯伯伯意味深长的一笑,忽然摸了摸肚子,道:“中午吃什么?”
林琬如却将头埋起来,闷闷的道:“吃干粮。”
虽说好下午继续耕地,但林琬如却一觉睡到了黄昏,实在太累,脑袋都是昏沉的,忽然想到什么,她猛地起身,唤了句:“赵苏晨?”
但是无人回应,林琬如十分苦恼的起身,又朝着疯伯伯的药房里喊了一句,但仍然不见动静。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埋怨道:“怎么睡着了都没人叫我,这下子在疯伯伯面前可丢脸了!”
正要去找农具趁着天未黑去地里奋斗一下,哪成想连农具也不见了。林琬如满头雾水,不由得猜测道:“难道赵苏晨和疯伯伯去耕地了?”
事实上,她只猜对了一半。因为当她赶到地里时,看到的却是赵苏晨一人在埋头苦干,而疯伯伯在一旁指手画脚,显然是在教他。
林琬如走上前,抱着手臂沉着脸道:“干嘛不叫我?”
疯伯伯瞅了她一眼,解释道:“我是想叫你的,但是他却说让你休息,看来这个傻小子还蛮心疼你的。”
林琬如却气呼呼的道:“那你干嘛只让他一个人做?你想累死他吗?”
“我也是出了力的。”疯伯伯指着面前方方正正的土地,然后得意道:“就靠你那点能耐,这块地能那么快就开好吗?”
林琬如面对这样的成果,确实无言以对,但是她心疼赵苏晨会累着,就要拿起锄头帮忙,疯伯伯却拦住她,道:“这些事还是交给有力气的人干,天快黑了,你还是回家准备晚饭吧!”
说着,又朝赵苏晨招了招手,道:“小晨晨,挖完这一块,咱们回去吃饭。”
为了犒劳一天的艰辛,林琬如特地拿了几条鱼去胖大婶家换了些肉回来炒菜,又将骨头熬了汤。待疯伯伯与赵苏晨回来时,满室皆是菜肴的香味。
累了一天,三人的饭量也比平日里多了一倍,又喝了两碗肉汤,更别提有多舒畅。林琬如烧了热水给赵苏晨泡澡,发觉他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十之八九,便道:“今天就不用药材了,你自己洗吧。”
“我累。”赵苏晨将头靠在澡盆里,懒洋洋的撒起娇来,林琬如无奈,只有继续伺候他,好在这些天以来都已习惯。
夜里,赵苏晨依然要拥她入睡,她不再抵抗,十分乖巧的将身子偎依在他的怀里,想到他白日里累了一天,便十分心疼的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却意外发现他的手掌上起了许多水泡,变得粗砺起来。
林琬如心下又是一疼,下意识轻轻唤了他一声,“相公。”
或许是太累了,他只是朦朦胧胧的应了她一声,然后呼吸又变得清浅起来。林琬如吸了吸鼻子,温声在他耳边道:“有你真好。”
他虽已经听不见了,但林琬如还是涩然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第二天清晨,林琬如怕赵苏晨又偷偷去了地里,于是早早就醒来,见到身侧的人还在熟睡,不由得松了口,这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早餐,她用上回换来的面粉做了几个馒头,再熬了一锅香甜的热粥,等到晨曦微露时,一桌子早点就备好了。
赵苏晨本来起床发现她不在身侧还有些担心,结果到了正屋就闻到了香味不由得一喜,林琬如盛好粥放在桌子上,笑盈盈的道:“快点去洗漱一下过来吃饭。”
疯伯伯也被香味吸引,一上桌便抓起两个馒头往嘴里塞,一边还含糊不清的道:“吃了那么久的干粮,还是觉得这湿馒头的味道好。”
林琬如笑道:“等以后咱们有了地,就可以种自己喜欢的东西……”说完,她微微一愣,便想起赵苏晨曾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你爱吃什么,咱们就种什么,以后这里便只有我跟你……
他那么一心只为自己,而自己又曾为他做过什么?
林琬如的眼眶渐渐发热,恰好看到赵苏晨从外面进来,便垂头下来假装不经意的擦了擦眼睛。
赵苏晨见桌上只剩下了两个馒头,连忙一把端到自己面前来,疯伯伯的筷子慢了一拍,便气咻咻的道:“我还没吃够呢,再给我一个。”
“不要。”赵苏晨用手护着碗,不肯松开。
疯伯伯只好来软的,他哄骗道:“灶房里还要好多,不信你去看看。”说着又用眼睛扫了扫灶房的方向。
赵苏晨却不上当,从碗里拿出一个送到林琬如嘴边,道:“娘子先吃。”
林琬如愣愣的咬了一口后,他才将另一个塞进自己的嘴里。
馒头的味道香甜温软,林琬如也第一次觉得,原来它这么好吃。
吃完早饭后,疯伯伯又要带着赵苏晨去地里,准备完成昨天未完成的任务,林琬如本想跟随前往,却遭两人拒绝,理由自是嫌弃她没力气。
林琬如气结,争辩道:“我会量力而为的,你们多多少少也让我做一点。”
“啧啧。”疯伯伯咂咂嘴,斜睨着她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怕你家相公累着吗?”
林琬如又被戳中心思,脸又不自然的红了起来,嘴里却反驳道:“我就是觉得你小看我。”
疯伯伯却继续钻牛角尖,道:“你就放心好了,我现在是在替你磨练他,只有这样,将来他才能成为一个爱你疼你的好相公!”
“疯伯伯!”林琬如禁不住旁人打趣,顿时提高了音量打断他,又忿忿不平道:“我不去就是了!”
嘴上虽说不去,但在他们走了没多久之后,她还是煮了解渴清热的花茶前去探望,见到赵苏晨又开垦出了一大块地,心下又是喜又是忧。疯伯伯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意味不明。
如此平静的度过了数日,开荒的工程总算结束,为了庆祝,林琬如自是备了一顿好饭好菜,末了,还将疯伯伯私藏的酒给弄了一壶出来,喝到微醺方才作罢。
林琬如的酒量仍是差劲,喝了几杯便摸不着东南西北,最后还是让赵苏晨半搀半扶的回房。这一日,正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悬挂高空,撒下清晖笼罩人间,夜景也变得迷离动人。
林琬如醉醺醺的对赵苏晨道:“相公我知道你喜欢吃南瓜饼,所以就向隔壁的张婶借了南瓜子,我准备把它种在院子里,这样又好看又方便,你馋了我就摘一个给你做南瓜饼……”
失去记忆的赵苏晨虽听不明白她的话,但见她眉眼弯弯,笑语盈盈,心下也跟着欢喜起来。他的世界很纯粹,只有林琬如一个人,她开心,他便开心,她若失意,他也跟着失意,她能够左右他的一切,而他也顺从她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眷顾着她,空白的回忆也没能给他答案,但是他能准确的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一切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