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露家,乔越看过高露妈妈年轻时的一张黑白照片,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微露笑意带着无比的坚定,仿佛想要看穿你的心事,眼神锐利却又相当坦诚,脑后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从肩头拉过来,英姿飒爽。遭遇过家庭变故的女子少了一份优雅美丽多了些粗放随意却也精干利落。
再见高露妈妈时,乔越刚刚从日本回来没有多久,高露妈妈已经中风躺在了床上,只有那双眼睛还透着明亮的光芒。
“是乔越啊,你回来了啊。”她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声音还是那样短促清脆。
一帮人涌着乔越,进了大门左侧的房间里,高露站在乔越身后又回过头向门外皱了皱眉头。
“不要进来,你先别进来”。潘晓对着门边一个高个子的男子挥了挥手。
乔越走到高露妈妈的床边,低下头正要和她说话,她抬眼猛然看到了众人身后的那个男子,情绪突然高涨,抑制不住地叫了起来,“老男人!你这个老男人,滚!不要脸,你这种人怎么能配得上我们家露露,快滚!”
“阿姨,你别激动,别激动!”乔越和众人惊呼了起来,高露妈妈晃动着不利索的身体,想要拼命地坐起来。
乔越回过头看了看高露妈妈嘴里的老男人周杨,他似乎见怪不怪,早已习惯了一般,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不以为然,“哎,没关系,没关系。”他探出头,身体前倾,依旧想要走上前来。
“谁让你进来的,不是叫你在门外等着的嘛!”高露走上前推开周杨。
一帮朋友已经自动分成了两拨挡在中间,一边按下高露妈妈,劝她不要动气,一边推着周杨向外,让他不要再刺激病人了,房间里乱成了一团。
安抚了高露妈妈平息下来,关上门站在门外,高露心烦意乱,“我妈每次看到他就这样。”
“那他也不生气啊?”乔越问道。
“他有什么好气的,都习惯了。”
“那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那你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这样,再说吧。”
高露妈妈口中的老男人,乔越一回国听人说起时,就在心里想着,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第一天见到的时候,乔越还是忍不住小声的跟高露说,好像有点像电视里那个说相声的叔叔啊,高露回头看了周杨一眼,呵呵冷笑了两声不屑一顾,“是啊,是啊,是有点像。”
其实,人看久了还是能看顺眼的,高露妈妈就是不愿多看几眼罢了。周杨是做生意的,听说挺有钱,和高露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他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岁月的蹉跎略微显在了脸部,这就有了不合心意的地方,成了长辈的眼中钉。
叫周杨的老男人陪在高露身边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笑起来眯着眼睛,脸上总是挂着随时准备献媚的表情,仿佛害怕招惹了高露一般。他越是小心的陪在高露身边,高露就越是发着牢骚,“他啊,就会装。”
乔越也不知道周杨是不是真的在装,可是,这个叔叔级别的老男人会很虔诚的老老实实的坐在屋子中央给她和高露当起模特,只因为高露发话说想动动笔,画画素描。
从饭桌前拿了两把椅子过来,一人一把,乔越和高露端起画板坐下,向前看去,不由得心里好笑。看来事物要有相对的比较才看得清本来的面目,周杨坐在乔越随手拿过来的小板凳上显得特别的憋屈,他真的是又高又大。
乔越问周杨要不要换一个,看看有没有更舒服一些的座椅。周杨低坐着仰起了脸,投来孩子般虔诚的眼神,看着高高在上的高露,等着她的发话。
“不用那么麻烦,不就一会儿吗,都坐不住啊。”高露抬起手大笔一挥,赶走了老男人低微的眼神。
“就是,就是。”周杨瞬时绽开了笑容,头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你笑什么笑,身子别晃啊,你晃,我们怎么画啊。”
那个被喝斥的人立刻收起了笑容,挺直了腰板端正坐好。
乔越一边画着画,一边开始担心了起来,周杨这么久坐,会不会将那把小板凳坐塌了呢,她几乎看不到那把被人压在臀部下的小板凳,它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