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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个人完全赞同你和欧阳教授的意见。”裘大水不假思索地说,“但最终的决定,还需要荆江分洪工程委员会开会讨论后才能做出。”他说着,摆了摆手,“算了,咱们不谈这个,今天我来是想和你交朋友,好好谈谈心,向你表示感谢的。”

沈福天不解其意:“裘主任这是从何说起,我有什么值得感谢呢?”

裘大水认真地说:“你把那么一大批珍贵的资料从虎口里抢下来留给我们,这么大的功劳还不应该向你表示感谢吗?”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沈福天轻描淡写地说,“实际上,三峡水坝工程一终止,那批资料差不多就是一堆废纸了。如果不是我敝帚自珍,也许早就被人当废品处理掉了,想不到裘主任还这么重视它。”

“福天同志真的这么想吗?”裘大水的一只独眼炯炯发亮地望着沈福天,似乎想探明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在沈福天面前站下了,“去年下半年,我跟长江委的几个专家从武汉、宜昌一走到重庆,用两个月时间,把整个荆江和川江流域都考察了一遍。我们几个人一致认为,要彻底解决长江的水患,最事半功倍的办法还是在三峡口子上建水坝,我请专家测算过,这比在长江支流上修建十几座水库都管用。与其分散财力人力,何不毕其功于一役,打一场三峡歼灭战?想当初,我在鲁西南打游击时,身边只有几十百号人,面对着日本人的‘总扫荡’,还不是在敌人的铁壁合围圈上撕破一道口子,冲出来了?我裘大水就不信,治理长江水患比打败日本鬼子还难!”

裘大水一下子把话题集中到三峡水坝上来,使沈福天惊讶不已。自从离开武汉到北京之后,他已经很少想到这件事了。现在,猛一听到打仗出身的裘大水雄心勃勃地谈起来,他觉得像是心底埋藏的燧石被一阵风吹开了,突然闪出一道亮光来。他回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跟美国水坝权威切瑞尔先生一起勘查三峡的情景。那时候,他和切瑞尔也跟眼下的裘大水一样,热情高涨、跃跃欲试的。可现在想起来,那一切仿佛是昙花一现的梦幻,让人来不及体验其中的滋味,便转瞬即逝了。所以,沈福天很快冷静下来。他不无疑虑地说:“三峡水坝的资金和技术需求都非一般的工程可比,当初国民党政府还得到了美国的支持,尚且不了了之,眼下人民政府刚刚建立,国力和资金都十分薄弱,有这个能力么?”

裘大水不以为然地说:“难道国民党政府没做成的事情,我们共产党的人民政府也做不成么?我就不相信离开了美国,中国人就走不成路了。现在朝鲜战场上的形势就不错,我看打败美帝国主义只是时间问题了。”说到这儿,他大概觉得自己的口气过于激烈,便放缓了语调,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当然,我也承认新中国的基础比较薄弱,还需要等待各方面的条件具备才行,但我们这些搞水利工作的人,不能坐着等待。这就像打仗一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就要开始做这个准备呢!”

沈福天觉得自己也被裘大水的豪情感染了,不由喃喃道:“裘主任的决心这么大,我真没有想到。”

“我这些话只是私下说说,你可不要对别人讲。”裘大水孩子气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哈哈一笑,“我就这么个脾气,心里想到什么总是憋不住,不说出来不舒服。对了,福天同志,当初我要是早来武汉一步,就不会放你去北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是要把你请回来唱主角。刘备请诸葛亮是三顾茅庐,我这次就算一顾茅庐吧!到时候你可不要拂我的面子啊。”

沈福天开玩笑地说:“只要裘主任当主帅,我当然义不容辞。只怕又像以前那样,轰轰烈烈开始,到头来又半途而废。”

裘大水拧紧眉头说:“这个你放心,咱们不干那种拉屎不揩屁股的窝囊事。我裘大水这一辈子要不看到三峡水坝建起来,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这简直就像赌咒发誓了。虽然是初次相识,但沈福天觉得,他跟性格豪爽的裘大水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距离。

第二天上午安排参观荆江分洪工程的模型。沈福天乘晚上六点钟的火车离汉,下午没事,窦松柏正好陪沈福天在江边走走。

招待所在青岛路上,这一带是以前的租界区,相当于上海的外滩,解放前,外国的领事馆和一些金融机构、商行都集中在这片地方,以哥特式、巴洛克式和罗马风格的建筑为主,具有浓郁的异国情调。从招待所出来,拐上滨江大道,就能看见江汉关高大的钟楼,沈福天以前供职的“长总”就在江汉关后面的洞庭街上。

沈福天和窦松柏横穿过滨江大道,从一个缺口处越过江堤,便置身在辽阔的江滩上了。江滩上长满了萋萋的荒草,零星散布着几座简陋的农舍,鸡鸭成群结队地在草丛中觅食,大概是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见他们走近,先是警惕地瞪着他们,然后扑腾起翅膀,飞也似的跑远了。不远处正在修建一个货运码头,工地上尘土飞扬,装载着沙石和钢材的卡车开进开出,发出阵阵刺耳的轰鸣,使原本沉寂的江滩变得异常嘈杂。

“你们长委会有多少人?”沈福天环顾着四周的景色,不经意地问。

“两百多号吧。技术人员基本上都是以前‘长总’留下来的那一批,不少人你都认识。不过,几位资深专家倒是裘主任从原来南京国民党政府的扬子江水利委员会挖过来的。你别看他是打游击出身,可对人才特别重视,真称得上求贤若渴了。他刚开始组建长委会时,一听说你前脚才离开‘长总’,真是捶胸顿足,还连连责怪我说,你们是朋友,怎么也没想到把他留下来呢!”

沈福天一听,想起昨晚裘大水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心想,看来他一点也没夸张啊。

窦松柏忽然问:“对了,裘主任没对你谈起三峡的事吗?”

沈福天想到裘大水叮嘱过自己,正犹豫着是否把他们谈话的内容透露出来,窦松柏乜斜着他说:“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他找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跟你谈这个,老实说,裘主任对这个荆江分洪工程的兴趣并不大,你没听见岳明翰在会上也说解决长江水患要标本兼治么?在裘主任眼里,荆江分洪工程只是治标,在三峡建水坝才是治本呢!”

沈福天说:“是吗?可我觉得,裘主任跟岳明翰在一些事情的看法上并不一致啊。”

窦松柏说:“没错。岳明翰是水利部派下来的,而且跟李副部长在苏联时同过学,一向以权威自居,对行伍出身的裘大水不大瞧得起。”

沈福天哦了一声,心想,难怪岳明翰在会上显得那么傲慢自负的,原来有这样的背景。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江边。由于是枯水季节,江水清澈见底,看得见水下浅浅的沙滩和卵石。江面上的船只似乎比从前少了些,尤其是对面的武昌码头,驳岸的船只寥寥无几,使江面上显得有几分空旷和寂寥。

一阵江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儿凉意。沈福天眺望了一会儿对面的武昌,仿佛想找到一家人曾经住过的那条小街巷,半晌没说话。后来,他把目光收回来,问窦松柏:“如果有一天三峡真的要建水坝,裘大水请我回来,你说我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呢?”

“就我个人来说,当然欢迎你回来,咱们是老同事嘛。”窦松柏诡谲地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你以前不是做梦都想三峡水坝的事吗?”

沈福天摇了摇头说:“可我总觉得,裘大水也只是在做梦。切瑞尔先生也做过这个梦。我们都在做梦。”

“不见得吧。据我所知,裘主任去年从三峡考察回来后,已经开始悄悄组织人绘制《长江流域水利资源综合利用规划草图》了,其中就包括三峡水坝。你别忘了他是个军人。军人一向说到做到,很少放空炮的!”

窦松柏说着,忽然发觉身边没人应声,转脸一看,沈福天已经撇下他,不声不响地沿着江岸,独自往下游走去了。

§§§第四节

沈福天从武汉回来,没有带热干面,却带回来一瓶做热干面必备的作料芝麻酱。这是他在街头小吃摊吃热干面时特意买的。他还仔细向摊主请教了做热干面的方法,打算回家后亲手做给大头吃。可是,当他按照摊主教的方法把热干面做好后,大头刚尝一口,就哇地一下全吐了出来,嗷嗷直叫:“呸呸,真难吃!这不是热干面!热干面不是这样的!爸爸骗人!”甄可昕挑了一筷子尝了下,的确又苦又涩,而且面条还粘牙齿,简直难以下咽,白了他一眼说:“你自己尝尝吧!”沈福天尝了口,只好老老实实地对大头承认道:“是爸爸没做好,下次爸爸去武汉,一定带上你,让你吃上地道的热干面。”大头这次不再轻信他的承诺,嘟着嘴巴说:“算了,我不信你的话了,我还是吃炸酱面吧,幼儿园的炸酱面比这好吃多了!”大头一个月以前进了幼儿园,说话的口气和神态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沈福天见儿子这么说,自然求之不得。父子俩关于热干面的纷争也就此落下了帷幕。

“这次在武汉没见到婉君?”晚上睡觉之前,甄可昕问沈福天。她和婉君是好朋友,两个人在重庆分手后,一直就没再见面,有时候觉得怪想她的。上次沈福天前脚刚离开家,她还后悔怎么没买件礼物让他捎给婉君哩。

“没有。总共两天时间,开会参观排得满满的,哪有时间啊。”沈福天说,“听窦松柏说,她现在还干以前的老本行,两个人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窦松柏这人能干,脑子又灵活,当然不会让婉君受委屈呀。”

“这倒是。窦松柏现在很受他们领导器重的,只是放弃了自己的技术专长,未免可惜……”

“行政工作有什么不好?莫非只有搞技术重要?我看你这人,总是以自己的事业为中心,别人的事情从来不放在眼里。”

沈福天听出可昕的话里带刺,就转过脸瞅瞅她:“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甄可昕咕哝了一句,把身子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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