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衍一手一个,扶着两个女人回房,先是经过楚虹毓的房间,他扶着母亲回到房里躺下,安慰了几句,出来看着正靠在栏杆上发呆的雪瑜。
“能自己走了吧?”筠衍问了一句,首先打破了沉默。
“如果我说不能,你会扶我回去吗?”雪瑜抬起头望着他,她的弟弟,很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过他了。比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变了很多,那个开朗单纯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了,脸上的稚气渐渐褪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如果自己没有出现,他可能还是以前那么无忧无虑开心的生活吧,抑或许,如果自己一直都在他身边,现在的结局也会不一样吧?
筠衍没有说话,伸出手,她低下头,挽住了他的手臂,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她的房间走去,这一瞬间,雪瑜希望这段路永远都走不完,有多久,没有人能让她感到温暖了,自从离开叙尧以后,她的人生就只有她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拥有了,她却觉得越来越冷。
“筠衍,谢谢你。”雪瑜轻声说道。
“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妈妈伤心。”筠衍的回答有些冷淡。
“但是这也够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用那样的方式伤害了你,对不起,即使你不原谅我。”雪瑜望向筠衍,眼里少见的真诚。
“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筠衍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然后放开了她的手,因为她的房间到了,筠衍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雪瑜,站在原地,没有推开×房门,地上,绽开了一朵泪花,一朵,两朵,是她的眼泪,是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纵使她不想承认,也是错过了。
还是那个湖边,筠未没有坐在树下,而是脱掉了外套,爬上了那棵双生树,小时候,那棵树还很矮,筠曦最喜欢他举着她坐在那棵树上,想起她抱着树干,挥着胖乎乎的小手对他说:“哥哥,哥哥,我抱的很紧的,不会摔下去的,你快点上来。”
“傻丫头,这树还很小,我要是爬上去树干就被压倒了,你抱得再紧,还是得掉下来。”他宠溺地摸着她的小脑袋,若软的头发被他揉得一团糟,她也不会生气,傻乎乎地问他:“为什么啊?”
“因为大树还不够强壮,它现在还很小,就像你一样,现在还长不大,所以哥哥要保护你。”他回答她幼稚的问题,很有耐心。
“那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大?等我长大了要保护你!”她认真地问他,那双像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撞进他的心里,泛起一道道波澜。
“无论你长多大,哥哥都会保护你,一辈子。”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筠曦歪着小脑袋,很努力地思考着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想不出原因,也没有问,而是开心地笑了,那个梨涡带着他跳进那个漩涡,无法自拔。
坐在树干上,看着湖边的景色,跟在下面看到的又不一样了,这也是她喜欢坐在这里的缘故吧?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是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看着一天天都不一样的景色,行尸走肉的活着?
他忽然觉得好后悔,很后悔自己答应外公装死,现在他才深深地体会到,在原地一个人的筠曦,有多么的痛苦,这种痛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痛很多,这种沁入心底深处的疼痛,比用刀子剜他的肉还要来得痛苦。
他抬眼,看到树干上,有两行小刀刻下的字,因为没有刻的很深,已经有点模糊了,他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的字依稀是:我将我们的心埋在这里,这样我们的心还是在一起的。
除了筠曦,没有人会在这里留下这两行字,字的下方,依稀有点金属的光芒,筠未从树上跳了下去,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又爬上树,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挑开树干上的树皮,慢慢地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块金属牌子,应该放进去有一段时间了,所以被树干包在里面了,筠未一点点挑开,把那里面的东西挑了出来,是一个心形的吊坠,像怀表一样,中间刻着一朵镂空的木棉花,筠未发现中间有一天很密的细缝,如果不细心看根本就看不到,筠未发现吊坠穿孔的地方有一个开关,轻轻一按,坠子被打开了,露出里面一张迷你的照片,照片上的筠未和筠曦头靠在一起,筠曦笑得很开心,筠未则很勉强地扯着嘴角。
一拳打在树干上,他借此分散此时心里的疼痛,一拳,两拳,三拳。。。树干微微颤动,他的血顺着树干一点点流下,眼中的泪水也随着滑落,他该怎么办?这个该死的世界,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或者,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因为他不够强大,他要变得强大,不择手段地找到她,那个他生命里走丢的最珍贵的人。
泪水混着血顺着树干一点一点往下流,他没有叫出声,只是紧紧抿着唇,咬破的嘴唇流出妖异的血,使平常已经美得似妖的脸上看起来更加妖冶,布满血丝的双眼,流下的却是晶莹剔透的泪水,状若疯狂,却让人更加怜惜,让人想要拥他入怀。
像是累了,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从树上掉了下来,跌落地下的那一瞬间,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睁着空洞的双眼,忘着这个冬天里少见的蓝天,阳光正热烈,透过已经没有了树叶的树荫,洒在他的脸上,他笑了,讽刺地笑了,越笑越大声,在这空旷的湖边,漾起一层层涟漪,在这里一遍一遍的回荡,只是他的笑声里,没有一点喜悦,有的只是让人沉醉其中的忧伤。
他好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哭过,也好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笑过,他感觉自己疯了,一遍一遍地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情绪,这些年压在他心里的那些沉重的包袱,他都可以放下,他可以丢弃全世界,只要,能让他找到那个走丢的女孩,他最珍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