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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虚实三国(3)

明代杨慎在《丹铅总录》中有如下记载:“涪陵有张飞刁斗铭,其文字甚工,飞所书也,张士环诗云:‘天下英雄只豫州,阿瞒不共戴天仇。山河割据三分国,宇宙威名丈八矛,江上祠堂严剑佩,人间刁斗见银钩,空余诸葛秦川表,左袒何人复见刘?’”

关于张飞书法的事,马南邨(邓拓)在《燕山夜话》中也曾写到。这是对张飞的另一种探究。

其实,元明时期已有人对张飞书法加以赞赏,甚至认为张飞书法并不差于当时名家文人书法家如钟繇、皇象等人。元吴镇《桓侯祠》有诗云:“关侯讽左氏,车骑更工书。文武趣虽别,古人常有余。横矛思腕力,繇象恐难如。”关侯指关羽,车骑指张飞,因张飞曾任车骑将军。

张飞这个人物的历史真实性,和张飞艺术形象的深远影响力,两者之间差距越大,就越加具有代表性。从正史到野史笔记,从史料到艺术创作,从文人笔下到民间流传,张飞有着特殊的魅力。

蜀汉有五位名将:关羽、张飞、马超,黄忠、赵云。比起关羽和张飞等人,马超的出身地位高得多。且看下文。

【十二、怎么看待马超的一生?】

马超不减西汉的韩信、英布之勇,又多次用计挫败曹操,以致曹操叹道:“马儿不死,吾无葬身之地!”

西凉太守马腾的长子马超,《三国演义》里写他绰号“锦马超”,长得面如博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雄力猛,加上装束亮丽,狮盔兽带,银甲白袍,难怪后来刘各见了,加以赞叹:“人言‘锦马超’,名不虚传!”

马超一生可分为两个阶段:前期同曹操对峙,后期归到刘麾下。

《三国演义》说,马腾反曹,事泄后被满门抄斩。马超因留在西凉而得免,为复仇起兵,夺取长安。破曹洪、徐晃,克潼关。和曹操大军决战,先后打败于禁、张部,斩杀李通,曹操割须弃袍,狼狈逃跑。接着,几战皆胜,曹操恨叹而言:“马儿不死,吾无葬身之地!”

曹操用离间计,让马超和韩遂二人反目成仇。可惜马超虽勇,身边无善谋之士帮助,最后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马超投奔汉中张鲁,张鲁派他去帮刘璋打刘备。马超和张飞激战,难分高下。刘备派人招降马超,因而也解决了刘璋的问题。

但据《三国志》说:马超没有直接与刘备交锋,信在汉中时,刘备派了李恢去劝降,马超同意了,此后配合刘备,威逼刘璋乖乖地出降。刘备称帝之前,先为汉中王。给朝廷上表时,领衔第一名的,就是“平西将军、都亭侯马超”,然后才有诸葛亮、关羽、张飞等共120人的名字。(表文及部分人员列名前后,详见《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尽管马超当时的地位和影响力甚高。但他本人谨慎小心,故意避开是非。文官彭羕对刘备不满,来找马超,想来个文武联手,他对马超说:“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定也。”彭羕说了很激烈的话,甚至骂刘备:“老革(老兵)荒悖,可复道邪!”(《三国志·蜀书·彭聂传》)

马超听了大惊,表面上“默然不答”,后来立即向刘备作了汇报。彭羕被下牢诛死。

刘备称帝的第二年,即章武二年(222年),马超病死,时年47岁,临死上疏道,“臣门宗二百佘口,为孟德(曹操)所诛略尽,唯从弟(马)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陛下,余无复言。”(《三国志·蜀书马超传》)

马岱后来位至乎北将军,晋爵陈仓侯。

纵观马超一生,前期对峙曹操时,显示出军事能耐不同凡响。《三国演义》中马超故事写得都很精彩。马超在人生的后期,归属刘备,处事很是谨慎,彭策事件中,马超的态度就是显著的例子。

马超遗言虽短。但令人动容,从中也可看出:动乱而多有变故的时代,曾经显贵的家族所遭遇的命运,竟是那样的磨难重重!

【十三、黄忠是被诸葛亮激起斗志的吗?】

在《三国志》里,黄忠传记的文字极少,甚至连一条裴松之的注都没有,可见有关这位老将的史料缺乏。

《三国演义》写黄忠立功的两次战役,即葭萌关之战、定军山之战。都由于诸葛亮用了激将法,老将斗志昂扬,旗开得胜。

第一次。曹将张邰率重兵攻打葭萌关,诸葛亮说,非得去阆中调回张飞,才能敌住对方,黄忠请战,诸葛亮说他年老,恐非张郃对手,黄忠就取架上大刀,轮动如飞,且试力折断两张硬弓。果然,出阵后将曹军杀得大败,还夺取曹操在汉中的屯粮要地天荡山。

第二次,攻打定军山,刘备要派黄忠去,诸葛亮说,“夏侯渊非张郃之比”,他“深通韬略,善晓兵机”,只有荆州的关羽方可敌之,黄忠斗志又被激起,上次以严颜老将为副手,这次不用副将,立斩夏侯渊首级。果然,大败曹军,黄忠名声大振。

罗贯中写黄忠的故事,基本都是按照史料上所记载的说法。

葭萌关是军事重镇,曹军攻关,刘备派黄忠带兵前往救援。黄忠攻击曹军屯粮要地,解除葭萌关的危急。

定军山一战,夏侯渊率军对阵,黄忠推锋必进,劝宰士卒,金鼓振天,欢声动谷,一战斩渊,渊军大败(《三国志·蜀书·黄忠传》)。

从史料记载看,黄忠两次战斗取胜,都和诸葛亮并无任何关系。所谓激将法,史书中更无从说起。罗贯中写《三国演义》时,为了突出诸葛亮的用兵之高明。突出黄忠不服老的英勇气概,也为了让场面显得更加精彩,人物关系、人物语言,人物行为等显得更为丰富而有趣,特地写了战前遣将的具体场景,写出人物对话的具体细节,从而让读者得以感同身受,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聪明有智谋的诸葛亮,老当益壮的黄忠,由于小说中的一激再激,也都变得栩栩如生。

《三国演义》写严颜担当黄忠的副手,这也是虚设的笔墨。严颜是巴郡太守,原属刘璋的部下,张飞擒获严颜后,见他很有骨气,又不怕死,不服输,壮而释之,引为宾客(《三国志·蜀书·张飞传》)。这是史实,严颜后事如何,史书未再见有记载,小说巧妙地把两员老将组合在一起,也算是对黄忠的一种衬托。

【十四、赵云在蜀将中排名第几?】

浑身是胆赵子龙,长坂坡救主,千古美名扬。

《三国演义》刘备手下有关羽、张飞等五员大将,称为“五虎将”。“五虎”的称法,盖出自元关汉卿杂剧《五侯宴》。从历史事实的角度看,“五虎”的称法并不真实,但五将并列,那是对的。

陈寿《三国志》把五员蜀将归于一卷之中,排名順序是:关羽、张飞、马超、黄忠、赵云、赵云为何排名最后呢?而在《三国演义》中,罗贯中将此五人排序为:关、张、赵、马、黄。赵云排名第三,这又是为什么呢?

原来,按《三国志》记载,关羽、张飞威猛勇武,皆称“万人敌”,又与刘备亲如兄弟,建功立业,所以排名第一、第二。马超乃将门出身,其武艺并不在关、张之下。关、张、马三人都封侯,关羽汉寿亭侯,张飞新亭侯,马超都亭侯。《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载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刘备为汉中王,蜀臣向汉献帝上表,领衔者是“平西将军都亭侯马超”,可见马超在蜀官员中以及在汉朝廷有被认可的地位。

黄忠虽是降将,但他归属刘备后,攻打刘璋,“勇毅冠三军”,定益州后,拜为讨虏将军。尤其定军山战役,黄忠斩杀夏侯渊,真下战略要地。随即升为征西将军。

马超、黄忠的地位确实在赵云之上。刘备称汉中王,关羽、张飞、马超、黄忠四人皆封爵为侯。赵云封侯是在刘禅建兴元年(223年),刘备在世时赐爵的只有前面四人,并无赵云。刘备拜前四将为前、右、左、后四大将军时,赵云也只是翊军将军,地位居次。

所以说,陈寿将赵云排名放在最后,完全符合史实。然而,现在人们说起赵云浑身是胆,单骑救主,总是精彩连连。赵云故事比马超、黄忠更为丰富生动,那全靠裴松之注所引的五段《赵云别传》。《赵云别传》有一千余字远远超过陈寿《赵云传》的275字。赵云有识有胆,有智有勇,识大体,知时务。这就为后来罗贯中《三国演义》着力写赵云大气、浩气、勇气提供了极好的材料。赵云跟随刘备是在关,张之后,却又在马、黄之前。故事又多又精彩。所以,罗贯中在小说中的排名,赵云就成了五将中的第三名。

【十五、赵云是七十岁的老将吗?】

赵云不老。诸葛亮北伐,一出祁山。赵云与邓芝为偏师出斜谷。

《三国演义》第九十一回写诸葛亮南征归来上《出师表》受诏归府,唤诸将听令。这就是史家所称的“初出祁山”。

当年是蜀汉建兴六年(228年)春天。

据《三国演义》本回称,当诸葛亮调拨诸将时,“忽帐下一老将厉声而进日:‘我虽年迈,尚有廉颇之勇、马援之雄。此二古人皆不服老,何故不用我耶?’众视之,乃赵云也”。说得如此雄壮、慷慨。

诸葛亮只得用赵云为先锋。

待赵云力斩韩德四子后,有诗赞曰:

忆昔常山赵于龙,

年登七十建奇功。

独诛四将来冲阵,

犹似当阳救主雄。

他的副手邓芝亦祝贺:“将军寿已七旬,英勇如昨。”

如果就《三国演义》说,此时赵云年七十岁,那么按此推沦,常山赵子龙应诞生于东汉桓帝延熹元年(158年)。他竟比主子刘备还长两岁呢。

按此推理,赵云初随刘备时已有三十三岁了;而在赤壁战后,取江南桂阳郡时,却是年方半百。据本传裴注引《赵云别传》称:“从平江南,以为偏将军,领桂阳太守,代赵范。范寡嫂曰樊氏,有国色,范欲以配云。”赵云随刘备转战经年,晚婚是可能的,但要到五十岁后才娶妻,似乎又不合时俗,更不符情理。

《三国志·蜀书·赵云传》未记载赵云生年,我们只能从裴注引《赵云别传》所称:他原在真定(河北正定)乡里,乃被本郡(常山郡)推荐,带着乡兵投奔于公孙瓒鹰下的。此时大概是东汉初平元年(190年)前后,赵云年岁或在十八至二十岁间。这样在赵范为寡嫂牵线时,大约是三十有余,勉强还说得过去。

至于说赵云初出祁山,已是七十,这显然是《三国演义》为打造老将英勇的神来之笔,不是历史事实。

【十六、对待张松,刘备态度和曹操有何不同?】

刘备取蜀中,是他一生事业的关键。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了一位关键人物,就是张松。

张松献地图,是很有趣的一则故事。通过张松这面镜子,可以映照出刘备和曹操待人接物的差异。以及当时二人迥然不同的心态。

先说张松见曹操。尽管有杨修从中介绍,称誉张松“过目不忘”,竟在一夜间将曹操写的兵书十余篇完全背诵,但这时曹操刚战胜马超,骄意正盛,一见张松“生得额攫头尖,鼻僵齿露,身短不满五尺,言语有若铜钟”(《三国演义》第六十回),曹操甚感不快。加上张松谈吐间有所戏弄。更是来气,就将张松“乱棒打出”。

再说张松见刘备。小说中写刘备先后派赵云、关羽相继恭候,刘备接待得倍加殷勤,三日宴会尽欢,只说闲话,却不提西川的事。张松劝取西川,刘备再三推托。总说些仁义大道。最后送别张松,张松感动得非要献出西川地图不可。罗贯中通过人材语言,突出刘备的信义仁道。读者今天看来,觉得刘备简直是个伪君子。心里明明需要,嘴上偏不说,硬要让张松心甘情愿地献图不可。当然,这里也可看出刘备注重的不仅是地理资源,还强调先得人心,这也是刘备惯用的心计。

关于张松此人。史书中未见他的个人专传。通过《三国志蜀书》的《刘璋传》、《先主传》、《法正传》,以及裴注引的《汉晋春秋》、《吴书》等史料,可以得知当时张松见曹操、法正见刘备的实情。

张松在益州的地位,法正说他是。州之股肱。张松和法正都对刘璋不满,觉得无所作为,常唉声叹息。张松有个哥哥张肃。兄弟俩差异很大。“张肃有威仪,容貌甚伟。(张)松为人短小。放荡不治节操,然识达精果,有才干。”(《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裴拄引《益部耆旧杂记》)

张肃以前去见曹操,送去蜀兵三百,曹操拜张肃为广汉太守。张松原以为从曹操那里也能捞个太守或相近的地方官,却不料当时曹操已取得荊州,得意之至。所谓是“曹公方自矜伐,不存录(张)松”(《三国志蜀书刘璋传》裴拄引《汉晋春秋》),张松回蜀后,就劝刘璋与曹操断绝来往。

曹操骄横地对待张松,是他一生中的一个大错。否则,曹操得西川,刘备就无所归依,江东孙昊也难久撑下去,就不再出现三分天下的格局。所以,习凿齿在《汉晋春秋》中有一段评述:“昔齐桓一矜其功而叛者九国,曹操暂自骄伐而天下三分。皆勤之于数十年之内而弃之于俯仰之顷,岂不惜乎!”习凿齿还说:“君子是以知曹操之不能遂兼天下者也。”宋代史学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照录习凿齿这段评述,可见这话很深刻,有见地,值得思索。

张松劝刘璋接刘备入川,以攻讨汉中的张鲁。张松讲了冠冕堂皇的三点理由:一是刘璋。刘备有宗室关系,二是刘备乃曹操的深恨仇人。三是刘备善于用兵。刘璋就同意了。

《三国演义》写张松献图这事,乃据《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引裴注《吴书》,此乃误记,即使有献图,也是法正即席所绘图,与张松无关。盖张松等候曹操于江陵。曹操赤壁败后,返江陵时,张松就回成都了。而刘备正忙于围攻江陵和取江南四郡。张松不可能再与刘备晤面、遑论献图。小说为了刘备进取西川的需要,而特地安排张松在此时出场。

刘备取蜀中,是他一生事业中关键一步。只有拥有这块根据地,才得以称雄一方。正如诸葛亮在《隆中策》里所说,“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汉)高祖(刘邦)因之以成帝业。若跨有荆、益……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

如果说,刘备得孔明就像鱼儿得到了水,那么,刘备因为张松、法正等人配合而得到益州之地,就如同池塘中的鱼从此游进了江河大海,可以畅怀活跃起来。

【十七、刘琦、刘琮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吗?】

备依附于荆州刘表。与刘表长于相交甚欢,但刘表后妻和重臣却拥戴次子刘琮。刘备夹在里面左右为难。

荆州刺史刘表有两个儿子:刘琦,刘琮。刘表说:“前妻陈氏所生长子琦,为人虽贤,而柔懦不足立事;后妻蔡氏所生少于琮,颇聪明。”(《三国演义》第三十四回)

小说写刘琦、刘琮为同父异母兄弟,围绕继位问题,二人及其背后的支持者展开了一系列的争斗,这有悖于史实。据《三国志·魏书·刘表传》称:“建安十三年(208年),太祖征表,未至,表病死。初,表及妻爱少于琮,欲以为后,而蔡瑁、张允为之支党。”

刘琦、刘琮为同胞兄弟,时人皆知。若干年后,曹丕作的《典论》就说及此事:“刘表长子日琦。表始爱之。称其类己。久之,为少子琮纳后妻蔡氏之侄。至蔡氏有宠,其弟蔡瑁、表甥张允井幸于表,惮琦之长,欲图悔之。而琮日睦于蔡氏,允、瑁为之先后。”

此处就是说刘琦。刘琮是一母同胞兄弟。

又据晋干宝《搜神记》载,刘表在荆州“至建安八年(203年)九年(204年)当‘始衰’。‘始衰’者,谓刘表妻死,诸将并零落也”。刘表前妻死,娶后妻蔡瑁姐是在荊州迎降前四五年,要是此时刘琮为后妻子,就不可能为一嬰儿娶本家侄女为妻了。显然是同母兄弟。

【十八、刘备的眼泪做什么文章?】

正史里记载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在《三国演义》里却老爱流泪,他的哭是不是别有一功。

无论看《三国志》还是读《三国演义》,专门留意某人或某个方面,就会发现其中有趣味的地方,刘备的眼泪就是一例。

陈寿《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写刘备,正儿八经的文字。当然不会说刘备哭泣流泪的细节。但是在《法正传》和《刘封传》里,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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