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无数痴男怨女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之中,如果有人能监控到所有这些失恋的人,会发现他们的状态大都差不多,对付痛苦的办法也大同小异,但对于每一个失恋者自己来说,他们的痛苦都是独一无二。
甄象失眠了。
他还记得高中的时候经常失眠,那是因为高考压力大,千军万马闯独木桥的滋味只有高考过的人才明白——他失眠了整整一年,最后不得不靠安眠药才能睡着。
上大学以后,失眠的毛病自己就好了。
可他现在又失眠了。
他关了灯,在床上翻来覆去,然后打开灯,两眼圆睁,一动不动地盯着泛黄的天花板;过一会儿,他又关掉灯,继续翻来覆去,没多久又打开灯,死不瞑目一样地看天花板……
周而复始。
院里有几家人养了鸡,公鸡打鸣的时候他想要是再不睡觉明天上班就要迟到了,但接着又想起自己已经辞职,然后尽管已经费了老劲地不去想那个已经离开他的女人,但她还是顽强地从心底冒出来——她是因为他辞职才决定离开他的。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幼稚,可回头一想,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辞职——他居然发现自己别无选择。
这个发现让他心如刀绞,于是他开始哭泣。
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失去萧潇的么?
原来真的是性格决定命运?
他开始痛恨自己,然后意识渐渐迷糊……
公鸡打鸣的时候,一般都是凌晨三到五点,人睡得最死,这个时候也是小偷的工作时间,因为大部分的人都雷打不醒。
不过也有例外,CD这种实际上已经繁华到一线城市的标准,名义上却是二线城市的地方,最大的优势在于所有的夜店都不会像一线城市那样有最晚营业时间的规定,也就是说,只要你有钱,你可以唱通宵卡拉OK,吃通宵的宵夜,蹦通宵的迪,所以哪怕是在公鸡打鸣的时间,也经常能发现喝得醉醺醺还试图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直线的家伙。
甄象住的楼外那条只有一根车道的小巷里,就来了这么三个人。
三个人年龄都不大,样子也还周正,穿着挺时尚,就是嘴里含混不清地骂骂咧咧,再加上染成屎黄的头发以及头发那卡通的造型,一下子就出卖了他们的身份——这绝对是街口哪家理发店的小学徒刚吃了路边烧烤回来。
三人从南往北,走在小巷的正中,一路高声喝骂喷鼻涕踹垃圾桶,霸气十足旁若无人——当然实际上巷子里除了他们仨也压根儿没人,而且,就算有人大概也不会理他们,招惹这种喝醉了的洗剪吹小青年,哪怕警察都不愿干。
但事情从来都不绝对,因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笔直地朝着他们走过去。
这也是个年轻人,因为背着路灯看不清样子,单看脸型大概能看出线条分明,是个帅哥胚子,身材修长,步伐稳健,他穿着一套短袖的灰蓝色睡衣,显然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三个洗剪吹开始朝一个垃圾桶撒尿的时候,他站到他们身后。
“嗯,请你们回去。”睡衣帅哥声音很细,比个女孩子还细,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不自然的停顿,就像……
就像很害羞。
洗剪吹们转过身来,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神情就像个正常的醉酒痞子。
“我……我知道你们是谁,嗯,所以请不要再来了,因为我……我在这里。”
因为路灯不怎么亮的缘故,看不清睡衣帅哥的脸是不是红了,但听他说话的声音,那语气,那断句,他应该是红着脸的。
但你妈话里的意思为什么会这么霸气——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们不要来了。你霸气你就算了,你凭什么还要用这种第一次跟男人相亲的语气来说!
这不是调戏人么!
所以三个洗剪吹很生气,于是他们一起朝睡衣帅哥冲过去,就像个正常的醉酒痞子在这种时候应该做的那样,他们要揍这个娘娘腔。
但是他们前冲的身法,绝对不像是正常的醉酒痞子,甚至不像正常人,因为他们很快,快得如果有个正常人在这里,会惊讶地发现这三个人突然都不见了,而睡衣帅哥身边有一圈圈暗灰色丝线一样的东西在不停环绕。
寂静的小巷,响起密集的噼噼啪啪的声音,经常打架的人知道,那是拳头打在肉身上发出的声音。声音持续了大概五秒钟,然后睡衣帅哥突然拔地而起,闪电一般向后飞退。
三个身影出现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三个躺着的身影。
洗剪吹青年们之前那绝无半点相似的发型现在惊人的雷同,全都变成了鸡窝;就连样貌都有点相似,看起来都像人形版的熊猫。
“你到底是谁?白玉京办事你也敢插手!”一个洗剪吹困难地用一只手撑起半边身子,抬头望着还飘在空中的睡衣帅哥。
“我是周小东。”睡衣帅哥的音调语气跟刚才没有半点差别,刚揍趴下三个非人类,他居然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花神周小东……又是周家的人。”另一个洗剪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把抓下自己那拉风的头发,竟连脸皮一起抓掉,露出一个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稍显正常的脑袋来。
他赫然就是上午在会所里,差点杀了甄象的那个衬衫男!
睡衣帅哥对他不礼貌的行为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用更温柔的语气道:“我爸说,嗯,我们出二十亿,买下那把剑,你们不要来了。”
“呵!”衬衫男嗤笑一声,“二十个亿,你们周家还真大方,一件有器灵的法宝就值二十个亿?我们白玉京出两百个亿你们周家有多少我们买多少。”
“嗯。”睡衣帅哥的口头禅似乎就是这个“嗯”,“我姐说,你们事先也不知道那是法宝,如果当王级魂兵卖了,你们最多能卖两个亿,给你们二十个亿,你们是赚翻了。”
“我去你妈的赚翻了。”衬衫男身后的洗剪吹忍不住破口大骂,一把扯掉自己面具,露出青红相间愤怒难抑的脸,抬手就变出一根造型奇怪的树枝,奋力朝睡衣帅哥一扔。
“咔嚓”,大地震动,一道闪电凭空出现,射向睡衣帅哥。
沿街路灯一起炸开,光明瞬间消失。
就在灯光消失的那一瞬,睡衣帅哥也消失了,只一眨眼,他已出现在三人身后百米之外。
“生。”他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
漆黑的小巷顿时光明大作,陈旧破烂的水泥地上忽然就开满了鲜花,红的蓝的白的紫的,不同季节不同地域最漂亮的花这一刻于四川省CD市锦江区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里争奇斗艳。
三个白玉京的杀手陷入了鲜花的汪洋大海,寸步难行。
这并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他们发现体内的元气在迅速流失,而同时这些花越开越艳,仿佛他们的元气正是这些花最好的养分。
这个发现让三人一齐慌乱起来,他们本能地想用遁法离开这个可怕的鲜花海洋,却发现所有的法术都失灵了。
“我们是白玉京的人!”衬衫男急了,向睡衣帅哥吼道,但那看似怒吼的声音里,怎么听都带着一丝祈求。
“我知道的。”睡衣帅哥轻轻地说道,然后向前走来,走过花海里的时候,里面的三个人已经躺在地上开始抽搐。
“我是周家的人,是我爸唯一的儿子。”睡衣帅哥没有回头,只是一边走一边用害羞的语气道:“可你们刚才用加了清微紫雷咒的震木打我,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而且,你们骂我妈妈。”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