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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镂花木门被缓缓推开,虽是清晨,但溶溶日光,早已升起,带着初夏时节特有的热烈,毫无预兆的刺进瞳底,叫人一时有些睁不开眼睛。

抬眸,夏侯缪萦望向那个站在院落中央,与她遥遥相对的男子。他如墨的发髻,似乎还沾染着清夜的露水,微微的湿意,浸在他濯黑的瞳仁里,一片迷蒙的雾气。

心,狠狠揪紧。

夏侯缪萦知道,他在这里,站了一夜。

因为她不肯见他。

整整一夜,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等待她的原谅。

他是认定了她一定会心软的吧?

但夏侯缪萦却任由他就这样在门外站了一夜。

在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之后,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夏侯缪萦眸色平平,掠过他的身旁。

“缪儿……”

苦涩如黄连的嗓音,低沉而暗哑,从赫连煊的口中溢出。

夏侯缪萦终究还是不由的脚步一顿。

“什么也不要说……”

夏侯缪萦在他出声之前,抢先开口道。轻浅嗓音里,有藏也藏不住的疲惫。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身畔的男子,因为这一句拒之千里的话,而深深望向她的眼眸,苦涩而痴缠,充满欲言又止的悲伤。

但她忍住了想要回头看他一眼的冲动。

脚步轻抬,夏侯缪萦径直掠过他。

景垣迎面走来。

“娘娘……”

站定,男子面无表情的唤道。

夏侯缪萦不忍拂他的意,亦随之脚步一顿。

“景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鲜少从他冷峻的脸容上,看到如此刻般凝重的事情,不由开口问道。

景垣望了一眼对面的男子:

“宫中刚刚传来消息……陛下突然昏迷不醒,太医院束手无策,想请娘娘进宫……”

夏侯缪萦难掩震惊,旋即想到:

“父王可是因为赫连烁偷走虎符,如今陈兵边关一事而气急攻心?”

景垣语声沉沉:

“不是……”

夏侯缪萦心中不由的一紧。直觉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出了什么事情?”

赫连煊问。

“属下得到消息……”

语声顿了顿,景垣缓缓续道:

“慕淮安的军队攻进了南平国的皇宫,混战当中,七王爷被流箭所伤,当场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夏侯缪萦和赫连煊而言,同样的震撼。

“听闻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只呕出一口鲜血,便即昏迷不醒……”

说这番话的男子,双眸始终如一,寡淡而平静,如说的只是最寻常的一件事实。

这确实是事实。逃不开,也避不过。

“穗儿,收拾东西,我们进宫……”

很快,夏侯缪萦沉静下来,吩咐一旁的小丫鬟。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本王与你一起进宫……”

不知何时,赫连煊已是站在了她的身畔,暗沉而稳重的嗓音,在兵荒马乱的心底,带来丝丝的镇定。

夏侯缪萦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初升的朝阳,在奔驰的马车身后,洒下一片如血的红光。

刺在秦侯穴道里的金针,已经行到第二个周天,男人却依旧无知无觉的昏迷不醒。

“休息下吧……”

望着额角渗出层层薄汗的女子,赫连煊低声劝道。一贯清冷的嗓音中,却有千丝万缕,不能言说的情愫,藏也藏不住的倾泻。

正在下针的夏侯缪萦,手势一顿。

“我没事……”

没有看身后的男人一眼,夏侯缪萦继续手中的动作。

金针入穴,秦侯僵硬的身子,似乎终于微微一动。

“父王……”

夏侯缪萦不由出声唤道。

只听一声漫长的吐息,赫连武宸艰难的张开双眸。失焦的瞳色,在触到挺立一旁的赫连煊之时,蓦地淬满激动:

“炘儿……你回来了……”

开口间,秦侯已是不顾一切的挪下床榻,向着赫连煊伸出手去,灰败脸容上,此刻却尽是疯狂的欣喜。

不需医术高明,也可以看出他此刻的精神状态,已处于混乱。

他错认了赫连煊。

“父王,儿臣不是七王弟……”

伸手扶住跌跌撞撞的父亲,赫连煊嗓音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侯在这一刹那,仿若受到极大的打击,愣愣的站在那里,迷蒙的双眸,混沌一片,不知所措的望着对面的男子,似乎正与他记忆中的幼子的形象,拼命的比对着,那样无助的神情,就像是突然跌进了迷宫里,却如何也不到出路的孩童一般。绝望而悲伤。

“你不是炘儿,你不是孤的炘儿……”

喃喃低语着,赫连武宸毫无血色的脸容,突然漫过大片大片的惊恐:

“炘儿他死了……对,他们说炘儿死的好惨……面目全非……孤再也看不到他了……”

瘦的不成形的骨节,无力的从赫连煊的手臂上滑下,秦侯虚弱的身子,早已支撑不住这巨大的痛苦,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带翻了旁边的桌椅,发出刺耳的响动。

“父王……”

夏侯缪萦与赫连煊同时将已失了神智的男人扶住,以防他伤到自己。

覆在他脉搏上的手势,似乎令赫连武宸有稍稍的平静,浑浊的瞳色,迷茫的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如同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般。

夏侯缪萦试图竭力稳住他的情绪。但只一瞬,男人却如同发了疯一般,嘶吼出声: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炘儿……将炘儿还给孤,将他还给孤……”

双目如血,死死盯住面前的一男一女,这一刹那的秦侯,像是被浓烈的仇恨浸满,他枯瘦如柴的手势,紧紧的抠进夏侯缪萦的手臂,灼烈的力度,如同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也要将她捏碎在他的掌下一般,如此的可怜而可怖。

被他扼住的大片血肉,像是要生生的从她骨头上剥离一般,痛的夏侯缪萦惟有死死咬紧牙关,才能阻止到那些不受控制的痛呼,逸出口腔。

比起手臂上的疼,她的心,更加难受。

“缪儿……”

赫连煊忧切的唤道,身形微动,突然一个手刀,击向秦侯的后颈。

不过一腔悲愤的赫连武宸,缓缓晕倒在地。

箍在夏侯缪萦手臂上的青灰指节,无力的松了开来。

“父王……”

顾不得还残留的疼痛,夏侯缪萦忙不迭的将男人软倒的身子扶住,抬眸,望向赫连煊:

“你干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指责,令赫连煊清冽寒眸,不由的划过一丝伤痕。

夏侯缪萦也察觉了,心中这一刻,却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许久,赫连煊方才缓缓开口道:

“本王不想他误伤了你……”

低哑嗓音,像是要沉到那无边的尘埃里一般,如此卑微。

夏侯缪萦心头,苦涩如潮。

“对不起……”

夏侯缪萦为自己刚才的行径道歉。

赫连煊唇瓣凉薄,试图勾起一抹无谓的笑意,但那微扯的弧度,只到半途,便已支撑不下去:

“缪儿,你知道……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不需要抱歉的……”

只是,如今,这样的包容与宠溺,却只叫夏侯缪萦更加的心伤。

“帮我将父王扶上床吧……”

垂眸,夏侯缪萦开口道。

将适才的一切,都揭了过去。

躺在床榻之上的秦侯,陷入持续的昏迷之中,惨白的面容,皱纹满布,瞧来如这世间任何活至耄耋的老人一样,充满死亡的灰败之色。

生命的流光,正迅速的从他的体内流走。

这一刻,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也终究不过似街头污秽邋遢的乞丐一般,终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在这一点上,高贵或者贫穷,没有什么差别。死亡令人人平等。

日光浓烈,透过轻薄的窗纸,直直照射进来,笼罩在偌大的寝殿里,一片鬼影幢幢。

“父王他怎么样了?”

望着缓缓走出来的那一道单薄身影,千言万语,赫连煊能够问出口的,却也不过这一句罢了。

夏侯缪萦微微从他平静的脸容上移开目光,摇了摇头,嗓音中有掩也掩不住的疲惫:

“父王很不好……时睡时醒,神志不清……只口中不断唤着七王弟的名字……”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你先回府吧……我留在宫里,照顾父王……”

半响,夏侯缪萦出声道。这是她走出来的一刹那,就已经决定好的。

赫连煊蓦地望向她。清冽寒眸,瞳光一闪,却终究还是敛了去。

“缪儿,你还在怪本王吗?”

许久,男人突然开口道。

夏侯缪萦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不觉得,现在是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夏侯缪萦没有看他。

“我知道……”

赫连煊嗓音微苦:

“但我不想你心中梗着对我的怨恨,留在这里……夏侯缪萦,我怕,如果我现在不说清楚,你就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

沉沉语声,几乎低不可闻。淬满太多没有说出口的痛苦与苦涩。

夏侯缪萦心中一紧。垂在衣袖的手势,不自觉的握紧,仿佛惟有这样,才能阻止那些连她都不了解的情绪,一泄而出。

“那对你重要吗?”

眼眸阖上,又睁开,最终,夏侯缪萦说出口的,却不过是这样一句。

赫连煊笑了笑:

“原来,如今,本王在你心目之中,是如此不值得信任……”

眼底悲伤,藏也藏不住。

夏侯缪萦一痛。

“我不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呀,她怎么能够自欺欺人的将他与容珞琬之间的事情,当做从来没有发生呢?尤其是在他对那个女子的伤害之后,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赫连煊的眼底,似不能自抑的划过阵阵惨痛。

“你说得对,是我对不起琬儿……”

夏侯缪萦望向他。她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一刻的他,如此的真实,对那个女子的内疚以及更多的复杂之情,在他潋滟的极深的瞳底,掩也掩不住。

心口,终不可避免的微微一窒。

他终究还是在乎那个女子的吧?

“容姑娘……你打算日后怎么待她?”

夏侯缪萦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开口问他。喉咙却是一苦,像泡了黄连水一般。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期待,从面前这个男人口中,得出怎样一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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