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罕不由得发起狂来,抽出刀来乱砍着,不多会地上已经有了一堆蜻蜓的碎尸,可其他活着的似乎还是不想离去,相反地陆续在入侵者的头上脸上狂咬一番。
“混帐东西!”赛罕更加寸步难行了。
“你伤了它们,它们自然也要伤你……”
一个声音悠悠扬扬地飘入耳中,赛罕抬眼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站着一个绿衫女子,漆黑的长发垂到脚后,只是简单地梳了一条辫子。身材婀娜,又加上绿衫的映衬,更显得衣袂飘飘,似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秀丽的容貌,只是赛罕觉得她似乎与自己不是同岁:对方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是你养了这些东西?”赛罕将火发到了她的身上。
绿衫女子沉默着,并不说话,衣襟轻动,眨眼间就来到他的面前,好似一片从天而降的树叶,这让赛罕更是吃惊:这个女子的轻功竟然如此之高!
女子看了看他,冷冷地说:“十八年了,从来没有旁的人的到过这里。你是如何进来的?”
“休要管我如何进来的!你若能帮我找到出路,待我救了公主出去,定会重重奖赏与你……”
话没说完,赛罕只觉一阵眩晕袭来,顿时天旋地转,一时间站立不住,竟跌倒在地!
“你这毒妇,用了什么妖法!”赛罕觉得像是受了风寒一般,全身酸软无力。
绿衫女子一伸手,立即就有几只蜻蜓落了下来,落在她那纤细的嫩指上,这女子逗了逗那些蜻蜓,随后对赛罕说道:“你被它们咬伤了,三个时辰之内若不解毒,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我与你有什么仇,你竟要如此害我!”
赛罕心中本就急于救出心爱的人儿,可如今却被困在这不知名的地方,又被毒物伤得全身动弹不得,只得心里恨着,恨不能立时爬起来好生教训眼前这个绿衫女子一下,——从不打女人的他此时是要破例了,可怎奈全身软如棉花,只得像那草原上被人捆绑住的牛羊一样任人宰割!
“你为何来这里?又是如何来的?”绿衫女子依旧不慌不忙。
赛罕喘了口气,道:“若不是为了女人,谁愿意来这种地方!听说这个地方可通天时山,她被贼寇掳去了……你这毒妇,我告诉你:若是救不出她,救不出大元的公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绿衫女子似是听到了什么厉害之处:“大元的公主?她是孛儿只斤忽必烈的女儿?”
“她是大汗收的义女。这与你何干!!”
绿衫女子笑了笑,点了点头:“你喜欢她?想要娶她做你的妻子?”
赛罕本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可她的话却是说到自己心里去了,不由得轻轻一笑:“是又怎样?救不出她,不如与她一起去了算了!”
绿衫女子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看在你如此痴情的份上,我就给你解毒,并帮你走出谷去,可你要答应我,到了外面,万不可对他人说这里的事情。”
“要帮我便快点……”
赛罕见了希望,心一下子放下来,一时间更觉得眩晕,一个支撑不住,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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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里,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大片祥云当中,又仿佛不是云彩:那不住袭来的香气让他感到周身都那么清爽。仍可以听到水声,却不是毒蜻蜓的翅膀发出来的……
赛罕费力地睁开眼睛,才知道自己正在一片湖水之中:湖水碧绿,宝石一般,周围长满了莲花、莲藕,这个时节还能看到这些东西,不能不称之为奇观!而自己嗅到的那些香气,竟是由这湖水中来的。
“你醒了?”正在岸边幽幽地弹着古琴的绿衫女子头也不抬,“自己将衣服脱掉,再浸一个时辰。”
“就这样不行么?”赛罕抖了抖身上的衣服。
女子抬起头来,停住了弹琴:“你衣服上和身上都有蜻蜓的毒,现在浸去的只是你衣服上的毒,体内的毒并没有驱除,若是现在出来,体内的毒便又会敷到衣服上,你还会被咬。”
赛罕皱了皱眉:“哪有这样的道理……”
“到了蜻蜓谷,容不得你说道理!”
绿衫女子突然走下来,上去便要抓他的衣服。赛罕见状连忙想逃,孰料真真像这女子说的那样,自己刚一站起来,停在岸上的蜻蜓立刻围了过来,他只好又伏下去。
“我不想一辈子泡在这里!”赛罕恨恨地说着,“有没有好的办法,现在就能出去,出去以后我可不再回这里来了,个把的毒又有甚关系……”
绿衫女子并不搭话,径直走到水中,抬起一只手来抓住他的上衣,“哧”地一声扯了下来。
“我是想出得谷去,却不是那男宠,你强脱我的衣服做什么!”赛罕忙将全身都浸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是想着此生这衣服除赵心玉之外,再无旁的女人为自己脱下,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将其生生地扯了下来!这一来漫说是想得好好的事情,便是心里的火儿可又上了一层了。
绿衫女子见他一脸不忿,不禁冷笑道:“什么‘男宠’?你这一团孩气的小子,难不成什么事情也是想不通的?叫你自己脱衣服你又不脱,说要出得谷去,自己倒挑三拣四起来!我这便回避,你自己将衣服脱了好生在这里浸着:浸得透了,可保三年之内它们不再咬你!”
“待这么久做什么!”赛罕嘴上说着,心里更急,恨不能现在就去救了赵心玉出来!无奈现在委实不能动,又见绿衫女子还没有走开,只得背了身过去不看对方。
就在他转过身去的一霎那,绿衫女子看到他后背上排列整齐的三颗胎记:皆是淡青色,微微凸起,好似从肉上结出来的一样。
好生刺眼的胎记!
“……你这个是哪里来的?”绿衫女子看得呆了。
赛罕干脆说:“小爷不怕看,要看便看好了!只是想不到你一个前辈的年纪,却是这般轻浮!还要问我这个是哪里来的,难不成你也要去弄一个来?”
“你这胎记是怎么回事?”像是没有听到讥讽一样,绿衫女子兀自问着,轻轻地抚着那三颗胎记。
蓦地,赛罕竟觉得对方的手变得冰冷起来,才抚上去的时候,尚有淡淡的温热,只是在这三颗胎记上来回抚了几次之后,竟感到她的手指冰凉,比那冰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赛罕没好气地说:“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刻上去的!休要说这些,只说我何时才能出得谷去!”
“你的双亲何在?”
赛罕本想发怒,可转过身来准备大骂之时,看到的却是一双含泪的清眸,幽幽地好似那雨中的娇花儿,见了此景,便是那盖世的英豪也是没了怒气的。于是赛罕顿了顿,叹道:“我何曾见过我的爹娘?我是被师父捡来的,若不是他,我当初早就从崖上掉下去了,更不可能有这一身的武功!”
“‘从崖上掉下去’?”绿衫女子显得更是激动,“怎么回事?”
“我只听我师父说我还是婴儿的时候,被他从一个叫‘铜侠关’的地方捡了回来,若不是被树枝挂着,我早就掉下万丈深渊了。”
“你是说……铜侠关?”
绿衫女子登时觉得心怦怦地跳得厉害,眼睛虽睁得老大,清泪却是不断涌出,微微颤抖的手臂似乎马上就要伸将出来,揽过赛罕细细地看上一番。
“问够了罢?我也说够了,你回避罢!”赛罕皱了皱眉,不知这女子在想些什么,便独自到另一边去了。
绿衫女子跌跌撞撞地回到已经独自居住了十八年的木屋,看着屋里简单的一切,思绪却伴随着珍珠般的泪,一同回到了十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