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府时,南瑾修覠不管她的反对硬是要把自己送回丞相府,一路上,只容下两人的马车没有传出他们的声音,非常安静。
到了相府,他告诉了她雪儿已经被埋在城郊外的一处树林中,若是想去祭拜雪儿,他便让人明日带她去,然后回王府去。
刚踏入相府内,大夫人顾于敏就在院庭中央轻蔑地看着童筱妃。她没有向大夫人行礼,直接与大夫人擦身而过,目无表情。
“见了长辈不知道行礼吗?都进了相府半年还没半点教养!”大夫人瞥了一眼她,眼神透出蔑视、看不起。
“爷爷说了我可以不用向任何人行礼,自然也包括大夫人你了。”童筱妃顿足而语,语气挑衅,微仰下巴,一双如清水般透彻的明眸含刺。
大夫人听之瞬时面如菜色般葱绿,却又一下子恢复如初的得意,貌似想到了些什么,脚步轻盈地围着她饶了一圈,将她浑身上下全部都打量,然后“噗嗤”掩齿笑之“后天太后的百岁生辰,真不敢想你会拿出什么样的礼物献给她老人家呢。”
“这个大夫人倒不必担心可,不过大夫人你可得看紧点令郎,别到时候见到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嫔妃们上前就搂。”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戳到大夫人心头事。
谁不知她顾于敏的儿子张子俊是出了名的色胆包天,凡是他看上的姑娘都没有一个能逃出他手掌心的。就说说上一次,在茶香楼一位在朝的股肱大臣和自己的小妾吃饭时,张子俊正好在茶香楼的厢房里与友人畅饮,结果喝了个不分朝南朝北的直接拉着人家的小妾硬是不放手还给了人家一巴掌就把那大臣打得昏天暗地的,当场将那小妾扒光辱人;那一次闹得满城风雨,如若不是爷爷出面处理,他早就该在地里歇息了。
大夫人再受打击,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张子俊喊了她一声娘亲,于是她把愤怒的矛头指向张子俊,雍容顿失转眼就去狠狠地掐他手臂,最后落得恼羞成怒的结果。
张子俊捧着遭殃的手,莫名其妙遭虐心有不忿,问童筱妃“我娘她是不是疯了?见人就掐。”
他虽为大夫人之子,人品且不怎样,但对她也算是得过去,还会偶尔送点稀奇古怪的东西给自己。
大夫人愤然离去让童筱妃有种举旗得胜的傲满感,嗪冷月压脸“她今天忘了吃药。”说完便不再理他,回雅轩。
这一晚突下暴雨,直至但第二天早晨才变小点。
细雨蒙蒙,童筱妃肩披雨裘,只身一人雇一辆马车前往雪儿的坟墓。
到了郊外,她让车夫留在树林外边,一个人独自漫步走去。
一片被雨水冲洗的葱油树林,周围是沉气暗雾,怪鸟鸣声;然,境无一人的幽静,使人感到不寒而栗;童筱妃一袭素裙,手撑描画着红牡丹纱伞,走着姗姗云步,在树林深处走动,她仿佛和这片树林被画者描成一幅雨画,而她正是这画中妙处“姣姣伊人,雨中走,见者忘心顿地赏。”
雪儿的坟墓被建在一处极其安静而美丽的地方,四周都开满了蓝色的桔梗花。这时天空已开出辽阔的云海,不再是方才来时的细雨绵绵,太阳也冉冉升起;在桔梗花瓣上闪着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雨露,一眼望去如同璀璨的珠宝在吸你眼球。
在满是浪漫动人的景色前,她不为所动。离雪儿坟墓还有几步之遥,她脸上早已被泪水覆盖,成了泪人儿,蹒跚脚步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坟墓走去。
阵阵清风吹来卷起蓝色花瓣,少女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好像再来一阵风便能把她吹倒。
雪儿曾告诉自己,她最爱白色雏菊,她说她就像这雏菊清纯无比却又不堪一击,只要给点打击就会落一地花瓣。
今日童筱妃特意把梅香雅轩中盛开的雏菊摘来放于她坟前,愿她来生寻得一户好人家过着安乐的生活。
手中的纱伞滑落在地面,她安静地靠着雪儿的墓碑,泪水如珍珠大般地落下来,滚烫的的眼泪滑在脸庞好像岩浆一样,脸蛋被褪去一层皮,血肉模糊,疼痛难以忍耐,抖耸着肩膀无声地哭泣。
恍然间,她看到了雪儿童真的笑脸,嘴里总嚷嚷着“小姐”,右手抬起想去触碰雪儿,结果烟消人毁,离她越来越远。
许久,她许是哭累了,靠着雪儿的墓碑沉睡过去了。
白茫茫的花海多了一个人,男子蹙眉走来,温柔地拨开她浸湿的发丝显露出苍白如纸的小脸,抱着她离开墓地。
回去的路上,童筱妃曾睁开眼睛隐约看到了抱她回府的人的轮廓,有点像南瑾修覠,第二天醒来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回来之后,童筱妃就乖乖地在府里养神,每天都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而这几天也没有王苏钺旭的打扰,气色也好了许多。
太后的寿辰也即将到来,府里的其他人也都在准备明天的贺礼争取在寿宴寻得一份恩赐,女子则更希望在众多皇亲贵族中得到心仪之人的青睐。
寿辰这一天,她特意着一袭简单而不失风雅的翡翠烟罗绮云裙,腰间坠有祥云翠玉,脸颊轻妆扑粉衬出眉间的朱砂梅痣,一支镂空穿枝菊花纹钗将头发绾起,嫣然一笑便露星眸皓齿,惹人心动。
傍晚,张丰遇一行人行车马驹入皇宫。
童筱妃趁诞辰未开始之余,借与王苏钺旭一起同游赏花为由和张丰遇一行人告辞,同时也脱离大夫人的监视。她深知这次贺寿一行非比寻常,有些人肯定会借此机会铲除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游赏期间,王苏钺旭与故人相会把自己晾在一旁不顾,唯有自顾自地游行。
以前听过说书人的皇宫,说有多大多大的,现在只有亲身游历过才能晓得这浩荡千年之久的皇宫的磅礴气势。
不知觉中,她逛到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这里看去有些荒凉,似乎已经被荒废已久,那么大那么堂皇富丽的皇宫竟也有这么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这儿并不大只有一片密密麻麻开满荷花而看不到尽头的池塘和一间用竹林搭起的小竹屋,皓月的光辉像被人洒下一般洒在荷叶上,躺在绿叶上的小水珠闪闪发光,为黑暗增添星光;夜风吹动荷叶,这些小斑点跟着也摆动,好似夜晚的小精灵在扇动翅膀漫舞,画面极美。
一袭翡翠色衣裙的她仿佛是为了与这景色而奔来的,十分合衬。
幽暗且阴冷的小竹屋总让她感觉到里面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烛光在闪动,双眼有意地往里头瞄了一下,确定屋内没有人在才舒了口气。
“是何人在外面?”一道极其轻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让童筱妃的神经绷紧了,身体机械性地背对屋子,哈腰讨好,嘴里碎碎念“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老人家的,求放过。”
竹门没有受过主人的碰触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好像是里头的主人用内力把门挥开的。
木辞西原是在这里与南瑾墨厘碰面的,闲来之时打算抚琴一会坐等他来,怎知这多年无人来游的地方在这时竟会有人出现。
木辞西走出小竹屋看到童筱妃哆嗦着身体,轻笑掩之:“姑娘夜访此地,不知所谓何事。”
童筱妃蓦地转过头面对木辞西,那一瞬间她就像是被一道雷电劈中了一样,全身的血脉无一停止流动,就连呼吸也都失去了往常的秩序,时而慢时而块。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让她有说不出口的激动,甚至泪如雨下,一时间她想不出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少年的一动一笑都恍如昨日,幸福依稀还在。
那一年少年躺在她怀中消去,梅兰白裙吸取玫红般的鲜血,将裙子侵染成一条喜庆却灼眼的红裙,分外刺人心扉。
自那次后,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念他成狂,甚至有个声音时刻在告诉自己只要死了便能与他相见;她又何曾没试过去寻死,但是每一次临近死亡时她又害怕,害怕下去了他会不会骂她愚蠢,然后恨自己,这一切她不敢想象。
在朋友们一再劝说下,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少年死去的那一年。
当这个与他样貌相似度有百分的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思念和悲痛一股脑地冲刷着她的神经,晃隔两年又快三年上天原来还记得她的祈祷。
童筱妃毫不犹豫地上前撞入木辞西胸膛,立即嚎啕大哭,将所有思念和悲痛释放,解开两年多的郁结。
木辞西一时陷入不知所措,双手也不知该往哪放,只得垂于腰间两侧,任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