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昌公主听了这话,忽而就急了,猛地抬头朝他看去,震的头上钗环脆响连连。
“皇兄,你要离京了吗?”她急切的上前一步,却是忽略了对方话中的重点,一把扯住兄长的袖子。
风启看着她忽然慌乱起来的神色,唇角紧绷的那个弧度突然就缓缓柔和了一点下来道:“我这次回京已经滞留的太久了,本就不合时宜,再这样下去,就该犯了忌讳了。”
“可是——”繁昌公主咬着下唇,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完全找不出理由。
风启是有了封地的皇子了,的确是不适合长久的留在京城。
风乾是仗着良妃母家的支持,和风连晟之间较劲的很明显,而风启若是再留下去,保不准也要卷进这样的风波里了。
可是如果他又要走——
繁昌公主隐隐的就红了眼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且就算我回了封地,你也还是我妹子。”风启轻声说道,这样安慰人的话他不常说,突然开口,那语气便略显了几分僵硬。
繁昌公主心里更加不舍,却还是勉强维持着她贵为皇女的风度,挤出一个笑容道:“嗯!皇兄不是也要回去了吗?我们一道儿走吧。”
“好!”风启点头,兄妹两个一前一后的才要出亭子,忽而听得不远处那礼堂里有太监尖声唱道:“礼成——”
尖锐的尾音一直拖的老长,听起来竟然十分的刺耳。
风启本来稳稳迈开的步伐,突然就在那一瞬间猛地定住。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下的台阶上,看上去还是淡泊又冷静的,只是人站在那里,却如是被什么给定住了一般,久久地静默。
走在前面一步的繁昌公主也被这声音吸引,忍不住扯了脖子张望。
彼时礼成之后,刚好延陵君和褚浔阳相携自那厅中出来,往新房那边走去。
嫁衣如火,再被一大群穿红着绿的喜娘丫鬟拥簇着,热闹到了极致,那场面色彩鲜明的几乎能灼烧人的眼睛。
“礼成了呢——”繁昌公主喃喃道:“千里迢迢,浔阳公主嫁到这里也是不容易呢。”
若不是真将一个人镌刻在了心里,哪怕贵为公主,这一场异国两地的联姻也会让人觉得惨淡凄苦。
繁昌公主似是感触良多,倒不是因为对延陵君有什么眷恋,只是同样出身在皇家,推己及人,她却也觉得褚浔阳嫁的很不容易。
“走吧!”说话间,风启已经回过神来,他抬手扶了下繁昌公主的肩膀,然后错开她身边继续往前走,一面声音平静冷淡的说道:“别人的闲事,不要管!男婚女嫁,都总要两情相悦才是。”
繁昌公主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听他安慰自己,心里就又愉悦了起来道:“我本来也没多想,皇兄,我真的没什么事的!”
风启没再多说什么。
兄妹两个一前一后的往院门的方向走,迎面却见荣怀萱带着丫鬟寻了过来。
“四公主?”见到繁昌公主果然是在这里,她先是一愣,然后目光敏锐的打量一遍和她走在一起的男子。
那男子的身量很高,身形颀长,但是裹在大氅之下的身体看起来却显露几分单薄。
一张脸孔,生的儒雅俊秀,虽不似他大哥那般叫人一眼惊艳,但却十分耐看,深不见底的眼波,高挺的鼻梁,很薄却弧度清晰优雅的唇。
只是这男人的肤色却有种病态的苍白,而且那神情举止,并不张扬的高贵中透出来的疏离和冷漠——
第一眼你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这男人的气度极好,温文尔雅,但是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却被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冻结了一般。
京城权贵圈子里的富贵公子,荣怀萱这样身份的高门贵女,经常出席各种宴会,几乎全都见过,这男人的脸却是第一次见。
只一眼,她便蓦地红了脸庞,一颗心突然狂跳不止。
风启只拿眼角的余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然后就一阵强劲的冷讽一样目不斜视的撇开她走了过去。
这个男人,怎会这样的傲慢无礼?
荣怀萱的丫鬟心里不悦,但只看一眼,就被他身上疏冷的气息震的头皮发麻,赶忙就往旁边让出路来。
风启贵为皇子,只要是他不想搭理,自然就不必对荣怀萱假以颜色。
他走的很急。
繁昌公主却是恼怒异常的看了荣怀萱一眼,然后也是招呼也没打的快步追了出去。
荣怀萱匆忙回头,只在小路尽头捕捉到那人黑色的大氅隐没无踪。
“那是谁家公子?繁昌公主这么大半夜的和他在亭子里私会?居然也不避讳人吗?”荣怀萱的小丫头欷歔不已,那表情却多少透着些幸灾乐祸。
荣怀萱的脸色不大好,瞪她一眼,沉声警告道:“别胡说,那是二殿下!”
她虽然没有见过风启,但对繁昌公主的性情还是了解的,那可是个最循规蹈矩的人了,绝对不会发生和陌生男子有什么首尾的事情。
何况这整个京城之内,会这么公然的将她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嫡小姐视为无物的——
大约也就只有皇室中人了。
太子和其他的几位皇子她都认得,所以哪怕风启今夜出门只低调的穿了身便服,她也几乎可以判定——
那人就是当朝的二皇子风启了。
“啊?二殿下?”小丫头惊讶的低呼一声,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可是——二皇子怎么会来咱们府上?”
“大概是来喝大哥的喜酒的吧!”荣怀萱道,想着方才见到那男子时候的仪容气度,还是觉得心里狂跳不已。
那个人,就传说中重病缠身的二皇子殿下吗?一个将死之人?
怎么会呢?气质那般卓绝又尊贵的一个人。
荣怀萱心不在焉的忖着,脸上飞起的红晕藏都藏不住,但也好在是晚上,看起来倒也没那么明显。
她的小丫头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在旁边喃喃自语,“帖子肯定是送过去了,可是奴婢听说他这段时间一直闭门养病,就连除夕的国宴和上个月陛下的寿辰都没能列席参加呢,今天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