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丫头的心大,他一直都知道,却没想到她居然连这种事都敢于出面谋划。
出身帝王之家,果然是不能用常理去推论的吗?
“我对那穷乡僻壤的没兴趣,”褚浔阳撇撇嘴,把脚边的一块碎石踢下水,紧跟着就是眸子一转,狡黠笑道:“不过——作为被长顺王掌握在手的十万水军却值得我迂回一下的。”
苏逸皱眉,不由暗暗提了口气,“你要我掌控苏家,拿到那十万水军的统帅权?”
“这世道上什么都是虚的,唯有把握在手的实权才能靠得住,如果你要的就只是一个长顺王的空衔,我倒是觉得你大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就只过你现在的日子也是不错的。”褚浔阳道,目光明澈的直视他俊逸的面孔。
苏逸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的确,这么久以来他对苏家的那些人都是心中怀恨,对那座徒有虚名的长顺王府,严格说来他是没有多少兴趣的,可那却是他不得不去抢夺的东西。
而至于踩倒了苏杭父子之后又该做什么——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不曾真正打算过的。
可是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年岁比他还要小上许多的少女却用这样一种冷静而深刻的语气来告诉他——
他该要夺得并不只是一个苏家家主的头衔,而是——
苏家人手中掌握的权力。
“真正的复仇应该不只是将仇人杀死,而是要踩着他们尸骨走出一条让他们痛悔而艳羡的道路来,让所有曾经抛弃或是背叛你的人都知道,他们曾经的决定是错的。”褚浔阳见他失神,就又继续说道:“一个长顺王的空衔,能给你的也不过是人前显贵衣食无忧,这些——你现在都有,再还硬要是和苏杭父子去争,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苏逸走过去,和她并肩而立,唇角再次牵起的笑容里就带了几许玩味,“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巧言令色,想方设法的利用我呢?”
他本身就不是个有多醉心名利的人,褚浔阳的话的确是叫人热血激荡,可真要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的诱惑力。
说白了,她怂恿自己去夺苏家的兵权,还是为了给她自己还有褚琪枫保驾护航。
褚浔阳也不试图辩驳什么,反而十分坦然的勾了勾唇角道:“那你也应该觉得荣幸,因为这世上真能叫我费尽心思去拉拢利用的人——实在不多!而且我给你的好处也十分可观,不管是苏霖还是苏杭都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到了恰当的时候我会叫他们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会留下苏霖,其实并不只是为了追查青萝的下落,而是留着这个人,暂且稳住长顺王府的地位,然后腾出足够的时间,让她有把握去把苏家手里十万水军的军权掌握!
“怎么样?答不答应?”褚浔阳敛了神色,再次问道,言辞之间不乏施压威逼之意。
苏逸侧目瞧了眼高处那扇窗,苦笑道:“有我拒绝的余地吗?”
他如果不答应,延陵君会答应吗?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还是要跟你道声谢!”褚琪枫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逐渐降临的夜色。
他的眉头深锁,似乎是渲染了某种很浓厚的情绪,不过说话的时候却是半点迹象也不显露。
楼下的露天平台上,褚浔阳正无所事事的趴在栏杆上,不时回头看过来一眼。
离的远了,他看不到她的真实神色,但是隐约也能感觉到她似是有些忧虑的。
窗口一侧的桌子旁边,延陵君正在煮茶。
茶香袅袅升腾而起,夹带着他漫不经心的语气飘过来,“你知道我不是为你做的,而且——你这所谓的感激既然勉强,那么不提也罢!”
他所持有的感觉很鲜明,褚琪枫对他——
似乎是有种明显的敌意,不需要言语攻击,也不需要表情揭露,哪怕现在面对面开诚布公的说话,空气里也带着一种是明显互相关排斥的氛围。
不过——
横竖,他看这个人也不很顺眼就对了。
尤其——
不喜欢知道他和褚浔阳之间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情谊。
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她血脉相连的哥哥,心里也总觉得不舒服,而这种感觉又在上一次她鲜明的拒绝要和他有更进一步往来的时候攀升到了极致。
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大度的包容她的一切,可是在她心里父亲和哥哥的地位超越一切的事实总归还是成了一个疙瘩。
褚琪枫也听出了他的语气不善,闻言心情倒是莫名的好了几分。
他从远处收回目光,朝延陵君看过去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你特意约我到这里来是有话要说吧?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延陵君笑笑,递了一杯茶给他。
褚琪枫犹豫了一下才抬手接了,不过捧了杯子在手,却没有喝,只是微蹙了眉头看着他,等他开口。
延陵君也不在意,目光越过他也往楼下看了眼,唇角牵起的笑容越发明显了几分,散漫问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后面的打算。”
“嗯?”褚琪枫像是听了笑话一样轻笑了一声出来,“我的打算?需要对你交代吗?”
“不需要!”延陵君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目光定格在楼下那一剪素净的影子上,眸中颜色不觉就深刻了几分道:“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这种摇摆不定的态度很不好。”
褚琪枫的面上呈现出明显的恼怒神色。
他骤然往前走了一步,两手往桌面上一压,怒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和你父亲很像!”延陵君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站起来错过他身边走过去,抬手把开了一条缝隙的窗页再往外推开一点。
下面苏逸突然出现,和褚浔阳在谈笑风生的说些什么。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口中却是有条不紊的继续着前面的话题道:“人都说帝王之家无亲情,可是你们西越的这位太子殿下却是个难得的例外,和你们那位凡事算计又工于心计的皇帝陛下又刚好是两个极端,不过他较之于你,更突出的一点优势是——他对自己那位高高在上又不近人情的父亲似乎是没有多少感情的,而那些所谓兄弟,也可以被视为无物,他所有放不开的人都只在你们东宫之内。不过哪怕只是这样,在这条路上他也依然付出了代价,走的比别人更加辛苦一些。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