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的八名暗卫虽然也有人受伤,好在没有伤及性命,一行人不等吩咐就自觉的清理善后。
褚浔阳心里虽然也记挂着方才那人,这会儿却是顾不得,飞快的收摄心神,转身朝立在暗影里的那个黑衣人走了过去。
延陵君没有跟过去,也没有刻意回避,只站在原来的地方没动。
褚浔阳步子沉稳的走到那人面前,浅浅的叹了口气道:“您也是为了哥哥的事情下山的吧?如今这里是个是非之所,所有的事情我和父亲都会处理。”
她和方氏虽然不亲近,但怎么说都是名义上的母女,方氏的身影她还是能够一眼分辨的。
方氏本该是要趁乱遁走脱身的,可是因为注意力被那灰袍人吸引,失神了一瞬,等到反应过来,褚浔阳已经到了面前。
听了褚浔阳的话,她的眼中突然有一抹幽光闪过,随后就又被冷风封冻,不着痕迹——
褚浔阳认出了她?却是丝毫也没有吃惊?
就算她对自己连夜下山的事情想的通透,可是——
方氏想着,眼底的颜色就越发的显得暗沉了起来——
是褚琪枫将自己的底牌抖露给她知道的吧?这个丫头,在他心里得是要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才能叫他对她这样掏心掏肺的信任!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里突然就多了几分不安定。
方氏的目光连闪,却是头一次在褚浔阳面前有种将要失控一般的感觉。
为了掩饰情绪,她稍稍往旁边挪了两步,然后才是冷然的开口道:“方才的那两个,是什么人?”
褚浔阳面对她的侧影,不过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我刚还想问母妃呢!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您又要对那女人出手?”
方氏要杀适容,目前从表面上有一个十分明确的理由——
因为褚浔阳对她放水,一旦被捅破到了皇帝那里,整个东宫就要跟着遭殃。
可是褚浔阳这么骤然一问,她也一时难以反应,下意识的就是呼吸一滞,顿了一下,然后才道:“我只是刚好遇上,这事儿你做的太轻率了。”
“是那些人逼的太紧,我也是被他们激出来的脾气。”褚浔阳道。
她跟方氏之间,一直以来最亲密的关系就都还达不到逢场作戏的境界,比陌路人都还不如。
方氏抿着唇角又再犹豫片刻,继而缓和了语气道:“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褚浔阳也不留她,见她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才又问道:“母妃要回去看看父亲吗?”
“不了!”方氏道,也没多做解释,转身匆匆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褚浔阳目送她的背影,站在阴暗的巷子里半天没动。
暗卫们清理掉这边打斗的痕迹已经自觉的散了。
延陵君这才从后面走上来,抬手压上她的肩头,然后手臂一点一点环过来,以手臂揽住她的肩头,下巴抵在她肩窝里,轻声道:“天色很晚了,现在还要出城去吗?”
时下已经是七月,只是深夜露重,这巷子又很阴暗,置身其中,难免会叫人觉出几分森然来。
褚浔阳微微垂下眼睛,看着男人圈住她肩膀的手臂,迟疑道:“你都不问我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延陵君埋首在她耳侧,闻言就是低低的笑了一声出来,道:“你不是也不知道么?”
说着,就松开了她,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回头等苏逸回来或许能打听到一点小道消息也不一定。”
褚浔阳抿抿唇,看着他唇角轻盈勾起的弧度,眼中神色便是越发的复杂难辨起来。
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任凭是谁都不可能没有怀疑,毕竟步步惊险,稍有不慎将要交代进去的就是身家性命。
这个时候,延陵君的心里也不可能是没有疑惑的。
可他就是绝口不提。
他就是这样信任她?还是就只为了给她应有的尊重?
“延陵!”褚浔阳的心口微微一热,就上前一步,抬手揽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有些负气道:“我要去楚州!”
“呵——”延陵君动作自然是抬手抚上她的后背,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逗的一乐,笑问道:“你不等苏逸这边的消息了?”
“这边的消息等回来再听也是一样的。”褚浔阳道。
那人既然有本事把皇帝的暗卫玩弄于股掌之间,又一步一步精心策划了那么多的事情,眼前的这点困境于他而言当是也算不得什么的。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为她谋划计较了这么多,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褚浔阳的心中疑惑,可是想到叫每个人都讳莫如深的楚州,她也无暇他顾,重新振奋了精神从延陵君的怀里退出来,道:“你又擅自离京,陛下那里怕是不好交代,要不——”
“横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延陵君笑笑,没等她说完就已经出声打断她的话,“我们走?”
皇帝那里有陈赓年在,只要不是涉及到他切身利益的事情,估计他也没有精神计较。
褚浔阳的唇角弯起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延陵君就牵着她的手出了巷子。
压制住身体的不适感,适容携着男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一路上两人一句话的交流也没有,直接回了安置青萝的那个小院。
方氏的那一剑出手不轻,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在男人肩头破开的伤口却是刺穿了整片肩胛骨。
适容的眼睛发红,一路上都按着他的伤口,进了屋子,先是一声不吭的去抽屉里找了金疮药给他撒上一些,然后才取下他头上纱笠,手指发抖小心谨慎的一点一点替他除去上身的衣物。
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她自己流血受伤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可这却是第一次,鲜血让她觉得害怕甚至绝望。
衣物除去,露出男人有些消瘦的肩膀,那里破开一个血洞,隐约可见细碎的骨渣。
因为失血,在灯光下男人的脸色显出一种异样的苍白来,两片薄唇抿成一条线,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由着女人替他打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