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罡是什么人你也很清楚,他掌军权十几年,在他身上,暗杀灭口这一套——不提也罢!”褚浔阳又道,终于自远处收回了视线,看向他,“现在可不是你在这里给我使绊子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把你自己后院的火给灭掉吧,你就不担心再耽搁下去,下回回京会是得要陛下的一道圣旨将你五花大绑带回去过堂吗?”
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褚其炎的眉头就是隐约的皱了一下。
他转身面对她,墨色渲染的眸子里光影深邃,“浔阳,你我之间,就一定要争一个你死我活吗?”
“你不是对皇位势在必得?”褚浔阳的唇角一勾,言辞犀利的反问。
褚其炎也觉得心虚,仍是望定了她,道:“可是你不是!”
褚浔阳微愣,有那么片刻的功夫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
褚其炎只是看着她,眼中神色浓厚而幽深,“曾经一度我也以为你野心勃勃,一定要在这天下大位之上拔一个头筹,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却不尽然是这样的。你也会意气用事,你也会不顾大局,你也会为了一己之私,不计前程不计后果去与人争勇斗狠。这天下,这皇位,在你眼里算什么?你以前要争,不过因为是将它视为用来保障你父兄安身立命的手段而已。现在看来——你我之间这个敌对的立场,似乎也不全是没有机会变通的。”
褚其炎说着,唇角弯起的那一抹笑容却是逐渐趋于真实。
因为大位之争,他一直都以为他和褚浔阳对立的立场天定,可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才意外发现,这少女看似无坚不摧的外表也并不是完全不可破除的。
只是深究起了其中内因,他刚刚明亮了一瞬的眼神就又不觉得跟着一黯,再度恢复了冷然,讽刺道:“就为了一个延陵君就足以让你方寸大乱,浔阳,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理智,骄傲,你清冷,岑贵,我以为你的心胸开阔,可容这这天下万物疆土,今时今日这样的你——”
褚其炎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轻轻一叹,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是如何继续。
他一直将她视作一个站在云端,可以和男儿比心胸比气度的豁达女子,可是只在一夕之间却愕然发现这一切竟然不过都的表象——
区区一个延陵君,就让她一反常态,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
是的,他是觉得褚浔阳疯了!
虽然这一昼夜以来她所做的任何事都有条不紊,看上去理智自持又无懈可击,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疯狂杀戮的气息。
虽然也是极其的不愿意承认,但终究也还是不得不正视这样的事实——
因为延陵君遇险,已经是将这个丫头内心隐藏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性格引爆了出来。
终究——
她也不过一个寻常女子罢了!
“我的野心,从来就没有那么大!”褚浔阳移开了视线,转身往帐篷门口走去。
褚其炎回转身去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直至褚浔阳抬手去掀那毡门的时候他才忽而苦笑一声,又再背转身去,开口道:“我会在京城等你!”
褚浔阳的手指落在那毡门之上,莫名一顿,最终却也不曾回头,掀开毡门走了出去。
褚其炎迎风而立,看着远处林立一片的帐篷,许久,他闭上眼,又再冷冷的笑了一声。
她只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寻常女子,就是因为这般寻常,才将她雷厉风行的那一面性格反衬得那样夺目而不同。
李林在附近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他的时候便是松了口气,快走了过来,道:“世子,行装都已经打点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这就走吧!”褚其炎重新睁开眼,眼中神色清明一片,还是那个冷峻又稳重的南河王世子。
霍罡那里的事半分也不能耽搁,赶在褚浔阳被这里的事情绊住的间隙,他必须抢先一步赶回去处理。
“可是没有皇上的谕令,就这样擅自回京,真的可以吗?”李林忧虑说道。
“没关系!”褚其炎道,举步往前走去,“用不了几天他就没心思注意我的任何举动了,说起来——”
他说着,就又回头,深深的看了眼身后帐篷,“我还得要谢谢这个丫头!”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帐子里,褚浔阳展开一幅地图专心的研究,再不曾在意任何其他的人和事。
她自己在帐篷里呆了大半个时辰就又走了出来,这一次却是谁都没带,孤身一人打马出营。
褚琪枫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听着外面她策马经过的动静,抬手用力的捏了捏眉心,对身边侍卫问道:“出去搜救的人都撤回来了吗?”
“是!”那侍卫回道:“到中午之后就都相继回来了。”
褚琪枫又沉默了一阵,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很不愿意提及那人的名字,可是眼前是这个情况,也是容不得他逃避的,最后还是迟疑着问道:“没事吗?”
那侍卫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垂首回道:“这个还不十分清楚,派出去帮忙的士兵都没有亲见延陵大人本人,不过郡主既然是把大家都打发回来了,延陵大人就应该是无碍了,只是——不知道他的人现在哪里!”
那侍卫说着又犹豫了一下,方才又试探道:“郡王爷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如派人跟着郡主一起去吧!”
褚琪枫苦涩一笑,却是不置可否,随后却是直接岔开了话题道:“褚其炎已经准备回京了?”
“是!”那侍卫回道:“半刻钟之前已经启程了。”
楚州这里的军权得来不易,不管是他还是褚其炎都十分珍惜这一次的机会,可是现在却成了鸡肋,谁都没什么过分的心思了,恨不能马上回京才好。
“南河王世子一旦回京,京中形势势必有变化,郡王爷,我们是不是也尽早启程?”那侍卫思忖着打量褚琪枫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