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是怒其不争还是悲从中来,褚易简的情绪突然就再度激动了起来。
他飞快的仰起头,让身后熊熊烈火将眼角的湿气烘干。
却不想,只是在这短暂一瞬的功夫,迎面御花园的方向突然就有大批御林军赶到,一面接应了皇帝后撤的同时,一个身着绛紫色华服的少年却是不顾这里火药随时会炸裂的险情,直接纵身奔了过来。
褚易简身边的侍卫都被他这不怕死的举动震住。
而那少年飞奔而至,却是当机立断的抬脚,皂靴的靴底碾过,将马上就要燃到头儿的火药引线生生碾灭了。
褚易简重新收回目光的时候,刚好对上褚琪枫冷峻无情的一张脸。
看着眼前少年眼中冰冷的眸光,褚易简的眼底也跟着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褚琪枫和褚浔阳这两兄妹,说不上为什么,虽然知道不可避免,但他却十分不愿意这两个孩子卷进来。
当初他无意之中救过他们一次,这么多年以来——
他感觉的出来,这两个孩子对他的有友好和感激都是真的。
可是这一刻,真相在面前撕开,他却是要把这样残忍又扭曲的本来面目展露到两人面前——
莫名的,就会觉得心中苦涩。
如果可以,谁会愿意这么残忍的去做这么一个手染鲜血的恶人?
如果可以,又有谁会愿意忍受所有人仇视和戒备的目光?
可是他的路,却是一早就注定了的,早就回不了头了!
“你来了!”心中万般思绪掠过,也只是迟疑了那一个短暂的瞬间,然后褚易简就全无负担的笑了。
局势骤然转变,后面正在慌乱奔命皇帝等人也都找到了主心骨,止了步子。
褚琪枫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褚易简,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救驾的,但他出口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我妹妹呢?”褚琪枫问道,声音不高,那语气里却带着叫人不能忽视的力度。
褚易简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却是朗声笑了。
褚琪枫并不理会他是何种情绪抑或表情,只是目不转睛,死死的盯着他,“你把她带走了,她人在哪里?睿王府?”
按照事先的估算,褚易简带走了褚浔阳之后是会带她去找延陵君的。
褚琪枫也是才刚得了消息,褚浔阳没在延陵君那里。
褚易简只是看着他,并不回答。
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功夫,已经足够皇帝那边的人手都彻底冷静了下来。
陆元见到褚琪枫赶来,赶忙就奔过来,先满是敌意的瞪了褚易简一眼,然后才对褚琪枫低声提醒道:“殿下被他的毒箭伤到了!”
褚琪枫的心跳猛地一滞,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他重新抬头朝褚易简看去,还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有解药吗?我只要我父亲和妹妹平安,解药拿出来,再放了浔阳,随便你做什么!”
这会儿皇帝那些人都离的这里较远,虽然是听不到两人之间谈话的内容,但是褚琪枫会给出这样直白的交换条件,褚易简还是难以想象。
他面上从容自在的表情不觉的一阵僵硬,头一次,开始用一种全新的视角认真的打量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
印象里的褚琪枫,少年老成是有一点,做事也周到细致。
可就这么一个看似事事周到的少年——
他的薄凉决绝,较之于褚沛似乎也都不妨多让。
褚易简的心里想着,就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我才没那么蠢,宫中十万御林军,只你不与我计较那顶什么用?褚沛要动手,我还不是照样逃不脱?”褚易简道,不徐不缓的吐出一口气。
褚琪枫也不再试图和他讨价还价,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你不在乎褚沛的死活?”褚易简侧目斜睨他一眼,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心思,忽而就恶劣的勾唇一笑,道:“这样吧,横竖你对他也没什么情分在,那人已然是油尽灯枯,一副将要入土的模样了,你去杀了他,了了我的心愿,那么不管是太子殿下的解药还是浔阳,我都可以交给你!”
褚琪枫看着他,面色之间全无一丝一毫的波动或者改变,只道:“我可以保证,一定能叫他不得好死,来偿你心愿,可却不是在这个时候。”
他是不在乎褚沛的死活,或者被人怎样的指责议论,却是不得不顾及褚易安。
一个弑君夺位的罪名栽下来,就算他们父子日后治国的手段再如何严苛强硬,也终是要惹人非议。
与其说褚易简这是在和他讲条件,想要给他机会,到莫不如说对方这是恶劣的在拿他寻开心。
而诚然,褚易简本来存的也就是这样的心思,听了褚琪枫这样的回答他也还是意外。
让褚沛不得好死?
这保证,是不是太不可信了?
这世上如褚沛那样不顾念骨血亲情的人能有多少?何况——
就算是是褚琪枫可以抛开血脉里的这重关系不讲,可是满天神佛在上——
他褚易简这是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了,褚琪枫和褚沛之间可没有深仇大恨,要逼得他一定要亲自对褚沛动手来夺这个皇位。
现如今,除了褚易安之外,皇帝的其他儿子可是全都没了,皇位是稳稳妥妥的就只能交付到褚易安手上。
或者做另一重估计,如果褚易安就此不治身亡,这皇位也就只能是他褚琪枫的了吧?
他还哪里犯得着去和褚沛之间再计较什么?
“不得好死?”褚易简的唇齿间反复品读着这两个字,面上神色玩味。
后面皇帝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忍不住的已经暴跳如雷,直指着这边大声道:“琪枫,给朕杀了这个乱臣贼子,他犯上作乱,其罪当诛!”
褚琪枫是背对着他的,听了他这声嘶力竭的咆哮,已经骤然拔剑,指向对面的褚易简。
皇帝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褚易简却看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