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这女人,只是单纯的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所谓“窃国”一说,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不是被冠以帝王之名就可以的,若是从一开始就盯着个不光彩的名声,这样的所谓光复——
又有何意义?
这些事,是方氏以前从来就不曾考虑过的。
这会儿听褚琪枫提起,她的脑中难免就是一片混沌。
褚琪枫却不管她,只就继续说道:“你期望的那件事,我不是不可以去做,可是你真的确定要我去做吗?你觉得我一旦那样做了,我母亲她在九泉之下就会感到宽慰和骄傲了?如果你就觉得是这样,那么——”
褚琪枫说着,就是无所谓的冷声一笑,“横竖一切的路都是你励精图治,为我铺垫好的,我就是如你所愿的走下去,那又何妨?”
如果这江山天下是通过铁血手段从褚沛手里夺回来的,那固然是好,可方氏现在打着的主意——
却是要褚琪枫顶着褚氏子孙的名头上位,然后再恢复前朝大荣的国号。
这想法——
的确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方氏举棋不定,一时间便是方寸大乱的犹豫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褚琪枫看她一眼,也懒得再和她纠缠,举步就要往外走。
“小殿下!”方氏却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事,再次拦住了他。
她追上去一步,用一种略带阴暗的目光看向褚琪枫,咬牙问道:“其实你说这些,就是为着逼我放弃替公主殿下复仇的打算,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那小——你还是舍不得褚浔阳,还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护着她对吗?”
褚琪枫看着她,并不回避她的视线,沉默片刻,却是不答反问,“那么或者你可以先告诉我,你这样痛恨浔阳的理由,据我所见,这些年来,浔阳与你虽不亲近,但也绝对不曾有过嫌隙。你却又因何对她如此这般的仇视?这其中,又是何原因?”
方氏被他问住,用力的咬着牙,不吭声。
“反正我的话撂在这里了,要怎么做,你自己选!”褚琪枫道,也不逼着她表态,话到一半,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加重了语气道:“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别伤她,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将她和我都一视同仁的对待,只要你离她远点儿就行,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方氏抿着唇角不说话。
褚琪枫看着她的这个态度,心里就莫名的恼怒。
他知道,他的话,这女人根本就不会遵从。
冷笑了一声,褚琪枫一把将她拽到了一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清冷的夜风瞬间灌进来。
方氏一个激灵,她的猛地回头扑过去,双手扒在门框边上,冲着褚琪枫的背影质问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你和她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这些年来却还是对她百般的纵容照顾,你对她——是不是起了旁的心思了?”
褚琪枫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真要论及他和褚浔阳的感情,那其实是一个让他自己永远都不敢去深究的问题。
只是有一点很明确——
褚浔阳是一直都将他作为兄长来看待的!
“既然你的事,不容我插手,那么我的事——也不用你管!”最后,褚琪枫一字一顿的说道。
方氏听了这话,却是慌了,直接又从门内追了出去,冲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方氏说道,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半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褚琪枫闻言,眼底飞快的有一抹冷光划过。
他狠狠的闭了下眼,刚要转身,却是听到迎面一道含笑的女声传来,“母妃要杀了谁?好端端的,怎的就动了这样大的火气了?”
方氏一惊。
褚琪枫却是一愣,皱着眉头睁开眼,却见褚浔阳正笑吟吟的站在院门之外。
前一刻那门外还是空的,她当是刚来。
褚琪枫飞快压下心中一点尴尬的情绪,连忙快走了过去,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褚浔阳笑笑,目光若有似无的自方氏身上掠过,然后才道:“我自然是来寻哥哥的,哥哥和母妃已经说完话了吗?我们现在走吗?”
她口中虽是热络的称呼着母妃,却是全然没把方氏当回事。
褚琪枫这会儿是对方氏防备的紧,略一点头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嗯,走吧,有事去我那里再说。”
这里毕竟是东宫,人多眼杂。
方氏的心里本来也是存着顾忌,要维持面子上面的功夫,可是目光定格在褚琪枫的指尖上许久——
虽然是隔着袖子,她却依然是觉得他握着褚浔阳的手腕的地方分外刺眼。
“你先走吧,我还有些话要单独和你哥哥说!”方氏冷声开口道。
褚琪枫的耐性也被她消磨殆尽,转身就欲拒绝。
褚浔阳的眸子一闪,却是抢先越过他,进了院子,仍是含笑看着方氏道:“还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需要单独和哥哥说?”
他们双方的关系一向都生分,尤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方氏是万也不曾想到褚浔阳会主动往她面前来凑的。
方氏皱眉,眼中神色越发显得暗沉了起来。
褚浔阳却也不等她说话,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吟说道:“哦,是了,我刚好像是听到母妃你说是想要去杀了谁的。这是谁惹了您的不痛快?竟能将母妃您这种吃斋念佛的人给逼的破了戒?想来和母妃结怨的,应当也不会是什么身份了不得的大人物吧?这样的后宅小事,您要交代给哥哥去做,岂不是给他找为难吗?没得折辱了哥哥的身份,传出去也不好听,干脆您就把这差事交代给我好了。您给报个姓名出来,女儿不才,这点小事还是做得来的。但凡是谁敢惹了母妃您的不痛快,我这就去给您把她的项上人头取来,让您消气好了?”
她的语调轻盈,出口的话也是十分随意,但是这一番乖张狠厉的话出口,却是听的方氏的脸色更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