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抱住了延陵君的脖子,靠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才道:“原来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可能很快的,这朝中就要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了。”
“嗯?”白天御书房里的事皇帝封锁极严,延陵君那里隐约得到的消息是有关方氏的,所以这会儿还是有些好奇的。
褚浔阳苦笑了一声,便是直言不讳的说道:“我原来是以为只有我的身世有问题,却原来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就连哥哥——哥哥他也不是父亲的儿子。还记得我那时候和你提过的,大荣亡国的那一段历史吗?当年父亲是从攻打浔阳城的战场上带回了我和哥哥,而就目前来看,哥哥便是当年大荣金煌长公主留下的遗孤。早些年的时候,父亲和她之间的关系有些特殊,而这么多年了,方氏一直都用我在作掩护,她的目的——可能是卷土重来,想要借由父亲这里做突破口,而在打着光复大荣的主意了。”
如果只是褚浔阳或是褚琪枫的身世问题,那问题还算简单。
显然这样的事实也是明显超出延陵君的意料之外了。
他不由的倒抽一口气,并没有马上做声。
褚浔阳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苦恼的继续说道:“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是异类,最起码父亲膝下还有哥哥在,可是现在——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他了。他倾尽所有养育了我和哥哥十五年,我们却间接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甚至于——在我和哥哥的身世上还不明不白的诓骗了他整整十五年。我想——或许从今天开始,我和他之间的父女情分就要走到头儿了。”
话到最后,褚浔阳便是自嘲的一声苦笑。
她先是短促的笑了一声,但是越想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就越发觉得这事情有趣,后面就有些哭笑不得起来,皱着一张脸道:“最可笑的是,我原来还只以为我的身份见不得人,可是现在——我居然连我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她会这样无所顾忌的对自己坦白这些事,恰是说明在她心里,已经完全的将他容下了。
这一刻,延陵君首先考虑到的却不是一旦卷进这件事里会有多少的麻烦,心里反而是一阵得意。
他的手扣紧她的腰,轻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褚浔阳的心中微微一动,这才重新抬起头来去看他的脸。
这巷子里的光线昏暗,唯有东宫后门的门廊底下挂着两盏灯笼,有些朦胧不明的光线笼罩下来,将那男子面上散漫的神情渲染的更多了几分慵懒。
褚浔阳抬手,以手指轻轻描摹他眉眼的轮廓,兀自沉默了片刻方才抿抿唇道:“真的没有关系吗?西越这里,我现在却是注定呆不长久了。如果有朝一日,得要离开,就算你不介意,可是你的家族高门显赫,试想他们可会容你娶我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延陵君身上背负的往事和责任也有很多,纵使现在他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都还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
只要荣显扬还在南华朝中一日,他都迟早要回归到他本身的生活里面去的。
他对她,从来都无所求。
所以哪怕是今天这样变故突生,褚浔阳也都不曾怀疑,他会就这样抛下她。
可是这样一来,却是她将要给他制造出更大的压力和负担。
“也许你也可以效仿父亲这些年来待金煌长公主那样?只把你身边的位置留给我,可是那一条路走过来是何等艰辛,不仅要顶住来着你的家族亲人的压力,还要接受世人的议论和嘲讽,稍有不慎,你就会变成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被人唾弃。”褚浔阳道,语气轻缓,一直带着半顽虐的姿态,“延陵,这样的一条路,你敢去走吗?我如今身无长物,我是不怕担那红颜祸水的名声,可是你——哪怕你也不在乎,你又要将你的父母亲人置于何地?”
哪怕一夕之间沦为一介来历不明的孤女,可是这么多年置身云端的生活已经养成了她那样骄傲的秉性脾气,眼里不容沙。
延陵君还要她的话,那么他们之间,她就绝对容不下别人。
他为她保留正妻之位?而她,从此便只能是一道隐没在人后的影子。
“芯宝,别说这样的话!”延陵君阻断她的话,眼中一直轻曼的笑意隐去,莫名就带了几分沉痛,他的唇蹭过她的鬓角,语气急切而又肯定,“我这一生认定了你,你赖定了你。我不会走你父亲的老路,也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我要娶你就是十里红妆盛世花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此生明媒正娶唯一的妻子。我要娶的人是你,从来就不是你的身份地位。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否则下一次——我是真的要生气的。”
褚浔阳身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楚,如若他真的有心如褚易安那般瞒天过海将她带在身边,哪怕他为她保留正妻之位不娶,也哪怕他就只要她一个女人在身边——
这也已经注定他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她的骄傲,不会容许她委身与人做妾,她是断不会以那样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
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则就是已经做好了此去天涯的准备。
而他——
只要想到这一重可能就已经忍不住的胆战心惊。
她是什么都不怕,可是——
他却害怕!
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竟会懦弱至此,只要想到有朝一日,或许会有失去她的那种可能就会惶恐不已。
他说是会生气,眼睛里却是不见丝毫的怒意,反而慌乱的有些无措。
褚浔阳看着他,一天之中大起大落了几次的心境就在这一刻趋于无限的安宁。
“你生气了,会怎样?”她抬起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拿鼻尖去蹭他的鼻尖。
延陵君被她腻着,就是有再大的脾气也在顷刻间消散无踪。
他就势吻了吻她翘起的唇角,然后才刻意冷了语气道:“那我便不准你再管这东宫父子俩的闲事,直接绑了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