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说的话关陶然也听见了，回宿舍的路上偷偷摸摸问她：“那个周蔓蔓不会真的有病吧？我觉得她顶多有点扮萝莉假天真心口不一笑里藏刀做作心机女被害妄想症……艾玛这么一归纳好像真的很厉害的样子……她不会真的有病吧？你就没点内部消息？”
“……。”
杜萌想糊她一脸，忍住了，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哪里来的内部消息？”
“你不是跟那个那个顾衍内什么嘛……你们上次还一起吃饭的呀，他还帮你在那个陆什么的面前出气。对了那个陆展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呀？你后来怎么叫他跟你走了，你们出去以后顾衍坐在那里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半天喊不应，连话都不会说了，傻坐半天忽然跳起来，磕磕巴巴就说要走，一溜烟窜没了。他后面是找你去了吧？还是受打击跑了，所以才把周蔓蔓找来了？不过说不定是叫她来刺激你的也说不定……好了我不说了……您您请先进……。”
进门一看丁子晗今天居然也在，见她们回来，笑眯眯地用眼尾扫她们一眼没说话，仍旧对着耳机娇滴滴地撒娇。
钟正初那种把游戏归作“无聊之至”的“成功人士”更加不会上YY，想见了就直接电话叫人过去，更不会视频，显而易见丁子晗聊天的对象不可能是他。
关陶然和杜萌早就习惯了对方的作风，也没说话，各自回到自己的书桌旁。杜萌开电脑把自己之前做的PPT修改了一下，刚登上QQ就有人找她，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之前不依不饶追着她加了Q的高大上叫她上线刷积分。
这个月她都进入考试月了，这家伙怎么一天到晚优哉游哉，半点也不担心？
她改完PPT本来想做点儿别的，被他连着发了几句话催促，说今天以后就要复习功课了，才勉勉强强上了游戏。
结果一上线就瞎了。
[组队]高大上：贫道帅么~[媚眼]
[组队]我不萌：……
……画面太美她不敢看，才一个下午没见，这家伙就把自己整得跟棵摇钱树似的。一身游戏新出的金闪闪时装，头上顶个金色的小冠，穿个金色的袍子，脚下一双金靴子，拿着把金拂尘，坐着只金貔貅，背后一对金色的大鸡翅……他的审美是被汪吃了么！？
两人一照面她就差点被闪瞎眼，那秒钟几乎憋不住直接把他拉黑。
[组队]高大上：快夸奖我好帅呀~这样走出去妹子是不是一看就觉得我很有钱~蓝后就都喜欢我了~
[组队]我不萌：……还打不打比赛了不打我下了。
[组队]高大上：QAQ泥一点都不配合贫道！我们的友情呢！
[组队]我不萌：不打我下了。
[组队]高大上：打！嘤嘤嘤贫道不爱你了……贫道明天要去认识新妹子！
她根本没想让他爱她好不好！
[组队]我不萌：跟上。
[组队]高大上：嘤嘤嘤……
金灿灿的道士坐着金闪闪的坐骑，哭哭啼啼地跟在她身后传去竞技场。两个人组队进了2V2的积分赛，杜萌放技能的空隙看见左前方一大坨黄色跳来跳去“诶黑”“哦呀”“艾玛我去”地挑衅对手，简直不能更……
她越来越后悔怎么加了这个蠢货的好友，智商低是会传染的吧。
两个人刷了半个多小时倒也赢了好几场，主要是那家伙叽叽喳喳一上场，拉仇恨妥妥得比她这个T还稳当。杜萌躲在后面放技能磨人血皮，看他不行了就上去猛攻一阵，碰上技术不好的也能赢。
杜萌打得有点累，准备去阳台上放放风休息一下，恰好高大上那边也有事也要下了。他一走队伍就自动解散，杜萌刚要找个地方挂机，屏幕上忽然弹出一条提示。她手快条件反射点了“否”，点完后几秒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名字好像……？
紧接着就看左下角跳出一句密语：“徒弟……QAQ”
杜萌心下莫名一动。
那边也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改口说：“……我刚刚在Q上找你，你没回我，所以上游戏看看你在不在。”
她看了看，左下角果然有个头像不依不饶地跳。顾衍用的QQ头像没有游戏里那么跳脱，中规中矩的风景图，她点出来一看，对方只发了两个字：“在么？”
她敲了个“在”发回去，那边立刻回过来：“今天的事情，想跟你解释一下。”
木土：解释什么？
西顾：周蔓蔓回家了，我给她家里人打过电话。她是偷跑出来的，家里人以为她又丢了，还说以后会小心不让她一个人跑出来。
木土：她一个人回的？
西顾：她家里人大概知道她会来这里，刚好她家有个舅舅在附近，送她回去的。今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不是因为她，你不要误会。
木土：我没误会。
西顾：……那就好。
脱离了游戏，好像又回到面瘫与面瘫两两相望相顾无言的状况，他不会撒娇，她也不会在打字的时候奇怪地想笑。干巴巴的文字让两个人都觉得别扭尴尬，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杜萌有些懊恼，早知道自己刚才就在游戏里说话了。但转念一想，造成这种局面的，其实是对面那个一直隐瞒自己身份的人才对。
她抿抿唇，慢慢地打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谁的？”
那边一顿，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图标，“那次杜泽宇请吃饭，后来遇见关陶然，她说了以后才知道。我不是故意想骗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个时候你对我比较抗拒，我以为在游戏里多相处一段时间会比较好，也以为跟你熟了以后会更容易开口。”
打的什么主意一眼就能看透呀，杜萌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错综复杂的心理活动，实在是给这个家伙这方面的情商拨高了不知道多少级。
在他心里估计只有：诶嘿嘿嘿嘿只有我知道她是谁，跟诶嘿嘿嘿嘿刷好感的机会粗线了这两种念头。
……蠢货。
木土：没关系，我不生气。
西顾：……QAQ
他憋不住还是发了表情，明明说这没关系，反而比之前更紧张了一样。杜萌眼皮一跳，若无其事地回复：“我之前那些话也是为了断得干脆点才故意那么说的，你不用放心上，就当没发生吧。”
对方急了，立刻说：“你别生我气。”
打完这句立刻接着解释，一段话分了几次写完就发，生怕她误会：“周蔓蔓跟我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在医院的时候我没推开她是因为我给她家里打了电话。她小时候本来很讨厌我，高中忽然说喜欢我，我拒绝了很多次，她一直不信，还说我不答应她就自杀，我还因为这件事转学。大一她找到学校来找我，我还是拒绝，之后就没出现。我以为她死心了，今天才知道她回家以后又认识了一个男生，后来不知道怎么生病了。她家送她去看了两年心理医生，现在好多了，但还是没有恢复，一被刺激就会出现狂躁自杀的倾向。我不敢刺激她，所以才一再退让，真的不是喜欢她。”
杜萌都能想象出对方在那头急急忙忙打字的模样，那张面瘫脸肯定又绷得紧紧地，眉头皱起，嘴唇紧抿，眼神又凶又犀利，直勾勾地戳在屏幕上，像在跟谁生气似的，其实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他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露出生气一样的表情。
而她居然也记得这么清楚。
她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木土：哦。
西顾：QAQ你还是不相信我么……她真的不能受刺激！所以我才一直忍着没动手，都是陶淳那个蠢货！我本来可以直接把她送回家的，结果他看见妹子就走不动了！根本不跟我站同一阵线，我回来就揍他了！他现在还蹲被窝里哭呢！
……喂喂忽然就把画风变回去了，这家伙是在借着卖萌撒娇服软求虎摸吧。
她嘴角莫名其妙想往上翘，轻咳一声压住，默默地打字。
木土：你还是说她有病。
西顾：她真的有病！
木土：我知道。
西顾：那你还说我有病……
木土：因为蠢也是一种病。
西顾：……
那头的蠢货发完这串省略号就不说话了，杜萌猜测应该也是跟陶淳一起蹲被窝里哭了。想到那一幕，便越发忍不住想笑。扫了一圈宿舍发现另外两个人都没注意她，她松了口气，正琢磨说点什么安抚一下炸毛的大型犬科动物，对方的头像忽然暗了，紧接着她放在一旁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果不其然是那个名字。
杜萌愣了一下，丁子晗和关陶然便双双看过来。她连忙拿起它去了阳台，电话接起来只有浅得几乎分辨不出的呼吸声，半响才听见那人嗓音低沉地说：“杜萌。”
却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的脸莫名一烫，顿了几秒才压住那些不断往上爬，几乎满溢出来的小心思，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嗯。”
那头默了片刻，不管说几次都这么磕巴：“我我喜欢你。”
她抿着唇角，捂住节奏乱掉的心跳，想了半天，又“嗯”了一声。
顾衍：“……QAQ”
男生有些丧气，因为她没有立时拒绝，又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高兴，极难得地在电话里，在游戏以外的地方懊丧又纠结地卖萌：“就不能给点别的反应嘛……我都鼓足好几次勇气了，比三顾茅庐都多了。我在说我喜欢你，不是论文写了没，工作找了没，晚饭吃了没，我说我喜欢你……所以你这个时候应该告诉我，‘对啊，我也喜欢你’，这样就好了嘛……。”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越过树木越过教学楼越过星辰，望向远远缀在天边，被不知哪里来的云层盖住小半边脸的弯月，好一会儿，才低下头。
“……嗯。”
“这个时候你还在嗯什——”
“嗯。”
“……。”
电话那头的男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弯弯的眉月挣脱了云层的遮蔽，银白的月光越过星空越过楼房又越过树荫，落回每一寸没有这遮蔽的地方。
她望着手背上水银般透亮轻柔的颜色，电话放在耳边，手有点酸，却第一次感觉舍不得放下。
蠢货。
对啊。
我也，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