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驭野蛮的恶魔和掌握市场无形之手
我们再回到对野蛮的恩启都进行的最后一次人性教化。对于这一过程，我们可以加入一点想象，将其视为“市场无形之手”原则的最早萌芽，而且正因为如此，可以将其与经济学思想最重要的论题之一进行比较。
恩启都曾经是所有猎人的梦魇。他破坏猎人们的计划，阻碍他们打猎，阻挠对自然的改造。用深受其害的一位猎人的话来说：
我胆战心惊，不敢接近他一步。
他填平了我挖的陷阱，
拉起了我铺设的罗网。
他从我手中放走了所有捕获的野兽，
让我打猎谋生的希望破灭。63
然而，在他具备了人性和文明之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夜晚，当牧羊人进入梦乡之后，
他打走野狼，赶走狮群。
在牧羊人熟睡的时候，
他们的好伙伴恩启都，睁大了警戒的眼睛。64
通过教化和驯养恩启都，人性驯服了不受拘束的野兽和暴躁的恶魔。它们之前任意肆虐、危害一方，千方百计地抵抗城市的善。恩启都以前摧毁城市的（城墙外部的）作为，但他后来被人类驯服，为文明的利益对抗自然、自然性，即事物的自然状态。这一幕对经济学家有着重要的意义。恩启都造成了巨大的损坏，人们没有可能靠武力战胜他。但是在一个圈套的帮助下，这个恶魔最终洗心革面，对文明作出了巨大贡献。
我们认为，坏人的形象有着天生的自然特征（例如自我主义，它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他人的利益之前），这完全可以理解。人们无法打败恩启都，却完全有可能利用他为善的目的服务。在恩启都发生转变后的一千年，出现了一个相似的命题，即使是非经济学家对此也非常熟悉，即经济学的一个中心思想——市场无形之手。有时候，与其对抗恶魔，不如“驯服恶魔使其拉犁”。如果以武力对抗恶魔，会耗费大量精力。这时，最好善加利用恶魔的精力，使之为我们想要的目的服务。面对湍急的河流，应该在上面建一座水力磨坊，而不应该徒劳无益地试图消灭水流。这也正是在最古老的捷克传奇故事中普罗科普的做法。65有一次，普罗科普正是以这种方式清除一片森林，开垦一片土地（这是当时使自然变得文明的方式）。这个传奇故事告诉人们，普罗科普的邻居看到一个套着马具的恶魔在拉犁耕地。66看起来，普罗科普知道如何驾驭危险的东西，如何操控人们恐惧的东西。他深知，对于自然中混乱无序的力量，与其试图徒劳地压制、驱逐和毁坏它们，不如恰当地加以利用，后一种做法更加明智和有效。他在一定程度上通晓恶魔的“诅咒”，在歌德的戏剧《浮士德》中，恶魔靡非斯特泄露了这个诅咒：
这一巨大力量的一部分，
既可能作恶多端，也可能与人为善。67
经济学家迈克尔•诺瓦克（MichaelNovak）在其著作《□□资本主义的精神》一书中，谈到了将邪恶的力量转变为创造力的问题。68他认为，只有□□资本主义体系而非其他可能的体系（经常是指乌托邦主义）才理解邪恶本质是如何深深地植根于人类灵魂之中，而且意识到其他任何体系都无法根除这种根深蒂固的“罪恶”。□□资本主义体系能够“打倒罪恶的力量，例如，将邪恶的力量转变为创造力（这是报复撒旦的最佳方法）”。69
托马斯•阿奎那在其教学中也用到了一个类似的故事——改造某些拥有野蛮兽性、未曾开化的人，使之实现文明成就。几个世纪之后，这一思想被伯纳德•曼德维尔（BernardMandeville）彻底发挥，体现在他的一本著作中，即《蜜蜂的寓言：私人的恶德，公众的利益》。这一思想的经济和政治解读经常归功于亚当•斯密，但这是不符合事实的。这一思想后来名扬四海，认为社会的善来自于屠夫的利己主义，即对收益和自身利润的渴望。70当然，与人们今天通常的理解和认识相比，斯密采取了更加复杂深刻和批判的观点。我们稍后将继续讨论这一点。
在此，我们要加一点评论。只有故事中的圣人普罗科普具备改造恶魔的能力，能够驯服、重塑恶魔，强迫他为公共福利服务。71在今天，质量被归因于市场无形之手。在吉尔伽美什的故事中，那个□□有能力将野蛮的恶魔重塑为有用的生物。72看起来，市场无形之手天生具有向两个极端发展的历史传统，即圣人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