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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春秋战国(6)

晋悼公之知人善任,可从祁奚身上反映出来。晋悼公四年(前570年),祁奚请求告老还乡。晋悼公问谁能接替祁奚的职务,祁奚推荐解狐。而解狐和祁奚有私人仇恨。但在将让解狐任职时,解狐却去世了。晋悼公又问祁奚谁可接任,祁奚就推荐了自己的儿子祁午。祁午当了中军尉以后,直到晋平公时死去,几十年中,军无秕政。所以《左传》说祁奚“称其仇,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建一官而三物成。”

另一个例子是魏绛。周灵王二年(前570年),晋悼公的弟弟扬干在鸡泽(今河北邯郸东)之会中不遵行列,挠乱军容。魏绛为中军司马,掌管军法,见扬干如此,便将为扬干驾车的御手杀掉,以示惩罚。晋悼公开始十分恼怒,对羊舌赤说:“会合诸侯是为了荣誉,扬干却受到这样的侮辱,还有什么样的侮辱比得上这个?你必须杀掉魏绛。”羊舌赤回答说:“魏绛为公之心,长无贰志,事君不避难,有罪不逃刑,他自己会来解释,何必您下命令。”刚说完,魏绛便到了。魏绛给仆人留下了遗书,准备伏剑自杀,士鲂和张老拦住了他。晋悼公看了魏绛写的遗书,上面写道:“昔日君缺乏使唤之人,使臣司司马之职。臣听说‘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诸侯,臣岂敢不敬?君师有违犯军纪者,执事者不敢执行军法,是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扬干,无所逃罪。不能致训于众人,至于用钺行刑,臣之罪重,敢不从刑以使君心恼怒?请归死于司寇。”晋悼公一看,怕魏绛自杀,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了出来,对魏绛说:“寡人说那些话,是因扬干是寡人的弟弟。你杀扬干之仆,是执行军法。寡人有弟而不能教训,使其干挠军令,是寡人之过也。请你不要加重寡人的罪过。”通过这件事,晋悼公认为魏绛能以刑佐民。从会盟回来后,持赐魏绛以公食大夫之礼,并任魏绛为新军佐,而以张老代魏绛的司马之职。晋悼公喜欢打猎,魏绛便以后羿和浇等因游弋无度而亡国为例以谏。悼公由是改过,并致力“修民事,田以时”。

晋悼公的一系列行为和政策,甚至博得了敌人的称赞。周灵王八年(前564年),秦景公派人到楚国去,请求楚国出兵和秦国联兵伐晋。楚共王答应了秦使的请求,楚令尹子囊却阻止说:“不可,当今吾不能与晋争。晋君类能而使之,举拔人才,各得其所,官不易方。其卿让于善,其大夫不失其职守,其士人努力于教训,其庶人致力于农穑,其商工阜安居乐业而不知迁。君明,臣卢,上让,下竞。当是时也,晋不可敌,事之而后可。君其图之。”

当时,晋、楚争霸的重点是地处中原的郑国。而当时,郑朝于楚。公元前564年,晋国率宋、齐、鲁等诸侯之师伐郑,包围郑都。郑恐,乃行成于晋。在盟会上,晋大夫士弱负责书写盟辞,说:“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而不唯晋命是听,而或有异志者,有如此盟!”郑大夫公子马非急忙说:“天祸郑国,使介居二大国之间,大国不加德音,而乱以要之,使其鬼神不获歆其祀,其民人不获享其土利,夫妇辛苦委顿,而无所诉苦。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而不唯有礼与疆可以庇民者是从,而敢有异志者,亦如之!”荀偃反对子马非之言,郑大夫公孙舍之反对。知武子看了形势后说:“我实不德,而要人以盟,岂礼也哉!非礼,何以主盟?姑盟而退,修德息师以来,终必获郑,何必今日?我之不德,民将弃我,岂唯郑?若能休和,远人将至,何恃于郑?”于是,和郑国盟誓而还。

通过这件事,晋悼公认识到,若要与楚争霸,单靠武力是不行的。因此,会盟归晋之后,晋悼公即与卿大夫计议休养生息之策。魏绛建议施惠于民,转运积聚之财物以借贷于民。自公以下,所有有余裕之财者,尽出之。国家财货流通而无积滞,生产得到发展。人无困难无告者,公家园宅山林之利与民共之,民众不贪求。祈祷不用牺牲,而用皮币代之;款待宾客只用一种牲畜,器用也不更新,只用旧器,车马服饰够用即可,不求多余。这个政策实行了一年,“国乃有节”,晋国迅速富强起来,形成了对楚国的绝对优势。因此,在以后的二年中,晋国三次伐郑,楚国因无法和晋国相对抗,遂释郑而退。郑国乃不得不赂晋悼公以“师悝、师触、师蠲、广车、车淳十五乘,甲兵备,凡兵车百乘,歌钟二肆,及其、磬;女乐二八。”从此以后,郑国遂服于晋。晋国的霸主地位重新确立起来。

晋悼公在霸业已成之后,十分感念魏绛的功劳,以郑国赂晋的“乐之半赐魏绛”,说:“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请与子乐之。”魏绛辞让说:“夫和戎狄,国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诸侯,诸侯无慝,是君之威也,也是其他大夫们的功劳,臣何力之有焉?臣愿君安其乐而思其终,夫乐以安德,义以处之,礼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厉之,而后可以殿邦国、同福禄、来远人,所谓乐也。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劝。”晋悼公说:“子之教,敢不承命?若无子,寡人无以待戎,不能济河。赏赐是国之大典,藏在盟府,不可废也,子其受之。”于是,魏绛始有金石之乐。

晋齐平阴之战

周灵王十四年(前558年),晋悼公英年早逝,幼子继位,是为晋平公。晋悼公的去世,使晋国的霸主地位一时动摇。首先想取晋而代之的是齐灵公。在此前两年,周灵王为讨好齐国,使刘定公特赐齐灵公命,期望他“股肱周室,师保万民”,“王室之不坏,伯舅是赖”,使齐灵公得意非凡。晋悼公死,齐灵公便欲起而争为霸主。为压服鲁国,他首先联合莒、邾二国发兵攻伐鲁国、逼鲁投降。此外,齐灵公又发卫国之兵攻伐曹国,一面又与楚国结盟,寻求楚国的支持。并且派兵进驻于齐西界之平阴(今山东平阴),一时咄咄逼人。

晋平公即位后,晋国内部作了一些调整。羊舌为傅,张君臣为中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士鞅为公族大夫。齐灵公欲争盟,晋国首先与之对抗。周灵王十五年(前557年),晋平公会诸侯于温(今河南温县),齐使高厚临席脱逃。第三年,即公元前五五五年,晋国开始向齐国反击。晋国首先抓了替齐灵公发卫国兵攻曹国的卫国行人,解除了曹国之患。齐灵公犹不悔改,仍发兵攻鲁。是年十月,晋国便联合宋、鲁、卫、曹、郑、邾、滕、薛、杞等诸侯组成联军,攻伐齐国。晋军以荀偃将中军,赵武将上军,魏绛将下军,合诸侯之兵,共约12万人。晋军东渡黄河时,荀偃以玉祭河,求神灵保佑。

齐灵公闻诸侯联军来伐,亦倾其全国兵力出战,而御诸侯军于平阴。齐军在平阴筑了一道城堑,以作防御之用,并想以此为据点,进攻晋军。齐大夫夙沙卫向齐灵公建议转移阵地,凭险据守,齐灵公不听。双方摆好阵势以后,晋军即向齐军营垒发动猛攻。因齐军所筑工事简陋不足以据守,故齐军伤亡惨重。在交战中,荀偃看见齐大夫析文子,告诉他说,鲁国和莒国的军队已经从侧翼绕道进攻齐都临淄。析文子赶紧将这个消息报告齐灵公。齐灵公一听,才感到有些害怕。齐大夫晏婴也在军中,听了这个消息说:“君本来就无勇力,而又听说这个消息,齐军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为了迷惑齐军,荀偃派了一些士兵在平阴之南的山泽间遍张旗帜,让乘车的甲士“左实右伪”,车前打着大旗,车后拖着干柴,来回奔驰,荡起满天尘土。齐灵公登上平阴北边的巫山向晋军阵地张望,看见这个阵势,以为晋有大军在后,非常恐惧。十月二十九日的晚上,齐灵公趁着月黑天连夜撤军,向东逃回齐国。晚上,晋军听见平阴城中马匹嘶鸣,第二天白天又见平阴城的齐军营垒上有许多乌鸦,方知齐军逃跑。十一月丁卯,晋军进入平阴,立即挥军追赶。齐大夫夙沙卫殿后,一边走,一边把大车连起来堵在山道上,以阻碍晋军通过。并杀马填住山隘。齐军勇将殖绰和郭最二人看不惯夙沙卫如此小心,硬让夙沙卫先走,他们二人率军殿后。晋军勇将州绰率军追到,向殖绰连射两箭,一箭中左肩,一箭中右肩,正好夹住殖绰的脖子。州殖说:“若不再奔逃,就当我们的俘虏;若再逃,我就要射中间了。”殖绰害怕被杀,向州绰说两个人立一个私誓,便不再逃,州绰说:“有如日!”随即扔掉弓箭,将殖绰反缚起来。郭最也同时被绑。州绰将两人置于中军之鼓下,继续追击。

晋军追入齐境以后,一路势如破竹,进展顺利。十二月初,晋军便攻到了齐都临淄城下。晋军将领范鞅攻临淄的西门雍门,攻了三天后,焚烧了雍门和雍门的西郭和南郭。刘难和士弱率诸侯之师焚烧了临淄南门前的竹木,临淄的阳门、柬闾等也遭攻破。齐灵公大惧,准备率众突围,逃到邮棠。太子光和大夫郭荣拉住他的马,劝他说:“诸侯之师来的快,退的也快,君何惧焉?而且,社稷之主不可轻易行动。轻动会失去众心。您必须坚持下去。”齐灵公急着要逃跑,驱马想从他二人身上践踏过去。太子光抽剑斩断了齐灵公马脖子上的马鞅,使马无法驾车。齐灵公只好停了下来。晋军向东一直打到潍水边上,向南打到大沂河。

郑国的郑荀公率郑国军队参加了诸侯联军,出国作战,留守大夫子孔想借这个机会除掉与他有矛盾的郑国其他大夫,便暗中派人到楚国去,请楚国发兵袭郑。楚令尹公子午考虑到中原诸侯方和睦于晋国,出兵对楚国不利,因而不答应。楚康王知道后,却坚持要出兵,以为袭郑可以解除晋国对齐国的进攻。公子午不得已,乃派兵于汾(河南许昌西南),兵临郑境。郑国诸大夫中,子虫乔、伯有、子张跟从郑简公出征,子孔、子展和子西留守。楚军出兵后,子展和子西发现了子孔的阴谋,立即加强守备,并派人监视子孔。子孔以国内有备,遂不敢乱动。这一来,楚军便失去了内应。楚军侵郑分为两路,一路由北,打到费、滑,以威胁晋军的侧后方;另一路由南侧涉过颍水,攻郑之南境。之后,两师相会于郑都,攻郑国都城。因郑国有备,楚军顿兵于坚城之下,久攻不克。这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寒冷,许多楚军士卒被冻死,而军中之役徒几乎冻死殆尽。故不得已而撤兵。

晋军在齐围攻临淄的时候,得到了楚国出兵攻郑的消息。荀偃及将领们担心晋国后方受到威胁,便撤兵回晋。晋军撤退不久,齐灵公便病死了。晋、齐之战暂时结束。而晋国的霸业更加巩固。

齐庄公袭晋

周灵王十七年(前555年),晋国率诸侯联军攻伐齐国,齐灵公在平阴之战中战败,都城临淄被围。战后,齐庄公念念不忘战败的耻辱,一直图谋报复晋国。不久,齐灵公死了,其子庄公即位。周灵王二十年(前552年)秋天,晋国大夫范宣子与栾盈争权,驱逐了栾盈。栾盈出奔楚国。范宣子又尽杀箕遗、黄渊、司空靖、邴豫、董叔、羊舌虎等十大夫。第二年秋天,栾盈从楚国到了齐国,与齐庄公一拍即合,二人共同准备报复晋国。齐国大夫晏平仲劝齐庄公说:“齐已受命于晋,禁锢栾氏。如今都纳栾氏入国,将安用之?小之所以事大是靠信。失信则难以安身立国。”齐庄公不听。

周灵王二十二年(前550年),晋平公将嫁妹于吴。齐庄公派析归父媵之,暗中却以带有蓬盖的车辆密载栾盈及其武士于其中,将他们送至栾盈的旧封邑曲沃。栾盈至曲沃后,夜见晋守曲沃大夫胥午,将自己的报仇计划告诉了他。胥午说:“不可。天之所废,谁能兴之?你若举事,必不免于死。我并非惜死,是因事情成不了。”栾盈说:“虽然如此,因你而死,我绝不后悔。举事不成,那是天不我,非你之过。”胥午答应帮助栾盈。为探视众心,胥午将栾盈藏匿起来,而设宴聚集曲沃之众士。宴会上,胥午对大家说:“如今让栾孺子回来如何?”人们回答说:“得以为主人而死,虽死犹生。”大家都叹息,有人甚至悲泣起来。互相举杯之后,胥午又说了一遍,大家都说:“得到主人,有死无二。”栾盈见状,这才从里面走出来,遍拜众人,感谢大家对自己的忠诚。

四月,栾盈率领曲沃的甲士,靠魏舒的帮助,在白天进入了晋都绛(今山西侯马)。当初栾盈为晋国下军佐,而魏舒为下军帅,私相亲爱。所以魏舒帮助了栾盈。但是,晋国的其他几家大夫中,赵氏因原、屏之难而怨恨栾氏;韩氏和赵氏关系正亲密;中行氏因伐秦之役怨栾氏,并且范氏和中行氏和亲。智氏的智悼子年少,而听命于中行氏。所以,只有魏氏和七舆大夫帮助栾氏。栾氏非常孤立。

栾盈入绛的事,很快被范宣子知道了。大夫乐王鲋为他分析了形势,认为帮助栾氏的只有魏氏,劝范宣子赶快去找魏舒。范宣子到魏家,见魏氏的甲士已经排列成队,准备去和栾氏会合。范宣子急忙逆迎魏舒,而赂之以曲沃。魏舒知栾氏之变难成,便中途退出。范宣子又派斐豹杀了栾氏的力士督戎。因此,栾盈攻公宫未成,只好率众退守曲沃,以待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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