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飞舟,金道人便在树林中焦躁地来回踱步,阴沉着脸,也不和其他人说话。
士子们初入仙门,毫无神通法力,已经被刚才飞羽山脉那惊人的法术大战唬的噤若寒蝉,完全搞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时之间也只有沉默。
张灵心眉头紧皱,扶着一颗高大的树木抬头仰望,这里地势低下,看不到远处山脉的景象,只能听到那边的震动声响越来越频繁,最后简直混成了一片,如同滚滚雷音漫过天边,骇人至极。
“不能在此等候了!”看一眼烦躁不安的金道人,他不以为然地微微摇摇头,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修道人,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甚至连某些凡人都不如。
他走到金道人面前,施了一礼道:“金师兄,我们不能在此久候了。”
“什么?”金道人双眼通红,心情紧绷之下,都没有听清张灵心的话。
暗暗叹了口气,张灵心继续道“金师兄,敌人势大,荆师兄又一去不回,我们还呆在这里恐怕并不安全,还得早作打算。”
金道人听了,头脑清明了几分,他想了想,声音带着犹疑回答道:“我等离那魔门之人距离颇远,此地林木茂盛,很是隐蔽,应当不会吸引敌人过来吧,我们在此等待大战结果就是。”
张灵心并不同意:“刚才荆师兄就是从这个方向动身,他还是感应期,利用那件法器飞遁不远,敌人很容易想到会有飞舟在此接应。若是敌人存了灭门的心思,等战事结束,必定会来此搜寻,到时候我等就危险了。”
通过这三天的相处,张灵心对仙道之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荆金二道人,都是感应期的修士,未入神魂,法力有限,依仗一件名为“穿云梭”的制式法器,飞不过百里,法力就要告匱,敌人如果是魔道强者,为了杀人灭口,自然会起意往这个方向搜索一番,除掉后患。
金道人听了更加迟疑起来:“说的也是,不过,我飞羽仙门传承千年,虽然现在没有金丹宗师坐镇,但护山大阵足以抵挡一般金丹级别攻击,自保当无问题吧。”
张灵心叹口气道:“师兄说的有道理,但我刚才遥看飞羽山,分明是遭到了突然袭击,虽然能够升起防护大阵,但仓促之下,能发挥几成威力?而且我听这爆裂声越来越密集,分明是敌人加大了攻击力度,怕是大阵撑不住了。此时不走,迟则不及。”
金道人喃喃道:“不会如此吧,我门可是真正的上门传承,怎会遭此不测,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张灵心一皱眉,刚要继续劝说,此时旁边忽然有人插话道:“我觉得张师兄所言有理。刚才我在飞舟上细看飞羽山,发现敌人不是先攻击山顶的中枢仙宫,而是从下面建筑开始动手,这分明是将所有人都逼到仙宫之中,存了灭门之念。敢这么做,应该是有很大把握得手,而且绝不会放过我等流落在外面的弟子。
不管大战结果如何,我等能力微薄,只能先图保住自身,方能谋划后事,还是先离开此地为上。”
张灵心扭头,发现是王凡,他年纪虽小,此时却侃侃而谈,见识高明,实在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见张灵心看他,王凡冷了脸扭头不理。
张灵心暗道一声“熊孩子”,再次对金道人说道:“金师兄,事关门派传承和我等性命,还请速速决断。”
眼看两人如此肯定,金道人也动摇起来,刚要说话,就听见“轰隆”震天介一声响,金道人脸色一白:“守山大阵破了!”
他再不迟疑,一扬手就将飞舟放出,迎风变大,紧急催促众人道:“快,快些上舟,我们离开此地。”
众人急忙上了飞舟,升空之后,向西方疾驰而去,冲破厚重的云层,在空中划出一道显眼的长长轨迹。
就这样飞行了大半个时辰,始终没有敌人追来,一直紧张观望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这一阵全速飞行,怕得飞出了上千里,敌人应是没有发现这艘飞舟才对。
王凡略略安心了些,无意中看向张灵心,却见他眉头紧皱,默默无语。
虽然莫名讨厌张灵心,但王凡并不怀疑张灵心的智慧,他开口道:“张……师兄,你觉的有什么不对?”
张灵心却不在意他的态度,沉思说道:“王师弟,关于魔道,你我也应曾听闻一二,据说也是修行门派,但功法和道门格格不入,行事狠辣极端,动辄杀戮,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只是本洲是道门天下,纵有魔道中人,要么在沿海一带活动,要么行踪诡秘,从来不公开出现,鲜少有这种明目张胆攻打仙门的举动。
我并不知道魔道中人意欲何为,但既然已经动手,如果走漏了消息,很容易引起内陆道门的围剿。故而我担心他们不会轻易放我等离去。”
王凡脸色一变,他天资颖慧,只是初次遇到这种事情,少了些经验,但略微一想,就知道张灵心所说有极大可能。
“不过我们已经飞出很远,而且连连变换方向,对方应该追不过来才对。”
张灵心苦笑道:“这不是凡间的行军作战,你我都是门外汉,根本不知道仙道中人都有什么追索手段,现在也只能见步行步而已。”
此句刚出口,忽然就觉光线一黯,两人一惊,朝外看去,赫然发现这艘飞舟已经陷入了一团血色红云之中!
“糟了……”他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觉得一阵腥甜的味道飘过,顿时就不省人事。
红色血云如同一片血海一般,在空中翻翻滚滚,将飞舟笼在其中,任其左冲右突,都无法脱逃而出。
片刻之后,飞舟静止不动,金道人一脸激愤从飞舟中冲了出来,直扑血云:“魔头,我给你拼了!”
然而就见翻滚不定的血云忽然起了一个漩涡,一团红**火从漩涡中吐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线,迎上了金道人的身影。
“轰”的一声,半空中的金道人瞬间就被魔火熔炼,身形彻底消失不见。
血云灭杀了金道人,瞬间又有一团魔火成型,似乎要毁掉飞舟,连带舟上数名凡人一起杀死。然而就在这一刻,血云忽然停了停,从中传出一个声音:“咦?”
下一刻,十名士子从飞舟中飞出,全都昏迷不醒,就这样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浮浮沉沉。
血云忽然滚滚朝两边分开,一个大红道袍的瘦高道人就从血云中倒背双手走了出来,看去不过四十余岁的年纪,面容清癯,只是双目中血光若隐若现,平添了一分诡异。
他招招手,昏迷中的王凡和杜南华就飞到了他的面前。清癯道人也不掐诀念咒,双眼忽的发出红光,往二人身上照了一照,不由面现讶容。他再扫一眼其他数人,沉吟许久,似乎遇到什么难题。
“莫非大限临头,上天总会给予一线生机?”他低低说了一句,脸色变幻不定,后来好似打定了什么主意,便没入血云消失不见。
下一刻,血云裹住十名士子,空中一个盘旋,便朝西方飞了下去,几个闪烁间就消失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张灵心悠悠转醒,挣扎着爬起来,头依然一阵阵眩晕,胸口烦闷。大口喘息几下,他勉力抬头,发现自己处在一座木屋之中。
这木屋非常简陋,用粗大的圆木盖成,非常宽敞,像是村寨之中的议事厅。在两侧的木窗中,有阳光照射进来,也不知已经过去多长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时分。在木屋中间的空地上,原本同船的士子们东倒西歪,只是金道人却不见了。
除了张灵心之外,其余人大多是世家子,身体保养虽然不错,但体质都不算强,比之锤炼身体数月的张灵心大有不如。
张灵心环视一周,就发现在屋子正北的木台上,有一张木椅,上面坐了一个中年道人,发髻上别着一枚白骨簪,身穿血色长袍,面容冷漠,手执一本经卷正在阅读,见张灵心首先醒来,瞥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张灵心也没有着急开口询问,而是环顾四周,其余九名士子都昏倒在他周围,但仍有呼吸,金道人却不见了。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腕,幸而没有发现腕表之类违和的东西,不由苦笑一声。相对现在的形势,他倒宁愿那道人说上一声:“你的素质是这批人里最好的”云云。被扔入前世小说中的无限空间,也不会见的比现在更危险了。
那道人静静坐在那里,看似人畜无害,但多半就是攻打飞羽一门的魔道巨擘,现在将自己一干人擒来,也不知什么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不如保持沉默。
陆陆续续,士子们都清醒过来,一看这粗犷的木屋,和前面那有几分诡异的道人,一个个惊呼出声。
有士子见那道人静坐着看书不说话,就大着胆子上前开口道:“你,你是何人,是你将我等飞羽门弟子拘禁在此吗?到底意欲何为?”
道人放下书卷,缓缓抬头,泛着血光的眸子扫过众人,所有人都觉身上似乎被细针扎过,一阵阵刺痛。
“吾名朱颜,飞羽门已被本座灭掉,从此除名,从今天起,尔等就是我的记名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