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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紫云英,紫云英,紫云英……

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谁侜予美?心焉忉忉。

中唐有甓,邛有旨鷊。谁侜予美?心焉惕惕。

——《国风·陈风·防有鹊巢》

【解题】担心自己暗恋的情人被人夺走。

【注释】

1 防:水坝。一说堤岸;一说枋,常绿乔木,可为红色染料。

2 邛(qiónɡ):山丘。旨:味美的,鲜嫩的。

3 苕(tiáo):紫云英,豆科植物,嫩叶可食。一说凌霄花,一说翘摇,一说苇花。

4 侜(zhōu):谎言欺骗。美:美人儿,心上人,指作者所爱的人。

5 忉忉(dāo):忧虑状。

6 唐:唐乃朝堂前和宗庙门内的大路,中唐,泛指庭院中的主要道路。一说通“塘“,中唐,塘中。

7 甓(pì):瓦片。一说通““,野鸭子。

8 鷊(yì):借为“虉“,绶草,一般生长在阴湿处。

9 惕惕:提心吊胆状。

【植物档案】

紫云英,蝶形花科,一年生草本,具直立茎及匍匐茎。总状花序,花冠紫色或白色。荚果线形。

鹊巢筑在堤坝上,屋顶的瓦片铺在庭院中间的路上,紫云英这样的底湿植物长在水枯山寒的土丘上,有谁在平常日子里见过这样的事情呢?一定是有谎言欺瞒的事情在默默爱着的人身上发生了。爱情这个主题,在《诗经》里几乎具有全方位的透视视角,弃妇哀怨的情伤,鹌鹑一样咕咕叫的野地里的欢爱,女子爱慕美男子的自喜,日月被化的温柔的约会中的等待,爱到骨髓化作流水的期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爱的眼神里的自得。《防有鹊巢》这首诗,则取了一个多疑暗恋者的角度,将这首诗做成多幕舞台剧,每一个句子都会各自形成一幕场景:一个行走山野上的人,神情焦虑,面色苍白,心灵动荡,显然是个正被爱情搅的痴迷神醉的爱恋者。他忧郁的目光远望山野溪流,每看一些不合日常自然物候变化的景象,爱你不能说出口,爱你又怕你飘飞走,各种猜疑纠葛在心里,心灵的琴弦不断突兀跳出八度音的一惊一乍。《诗经》里关于爱的主题的表述,很少闺房后室里的小把戏,它们引入天地万物一呼一吸的脉动,让爱进入阳光雨露青叶霜木中间,爱的多重语言以此方式在诗歌里孕育生成,以一种天然的韵味获得了抗衡时间的力量。这是《诗经》里很多已经不可考的佚名诗人们让人惊慕的能力。

紫云英名字的由来,可能是在百姓中间自然生成的,因为它开紫花,花瓣粉紫淡白,合乎田间地头拭汗农夫们嘴角浮现的开口笑。山野上它不独居,总是云霞一片,有点自然花衣裳的质朴随和。“英”是美的爱称,“谁谁英武”,百姓们喜欢这么赞自己羡慕的人。名为“紫云英”,是百姓们喜欢这紫色里的英气吗?

春末夏初,紫云英的花象夜晚星星一样的开起来,一朵细微的花是平凡的,百朵细微的花是灿烂的,万朵细微的花的波纹涟漪里,若是静下心来,就能听到花隐藏在自然深处的笑声。一朵紫云英到紫云英的花海,其中藏着的正是这种台阶一般地变化。林下灌木丛里少见到紫云英,它的种子多是在新翻过的田里被风种上,秋种是春来的地肥,春长是秋田里的营养。它的花象极了莲花被风吹到相邻湿地里的精魂,一样粉紫淡白围笼的花身,只不过紫云英似乎是把这完整一块的形状和色泽打散了,把美的色形意散落到人们的脚步声里去。适时的季节里,在紫云英的花海里走,脚下是湿湿的泥土地,小腿上是嫩叶擦的唰唰响,手拂过紫色花海变化的流萤,这条行走的路径,可以融化多少烦恼丝结成的硬核!

吃过紫云英的嫩叶做的野菜,葱绿色的一碟子,蒜绒的,滴了少许的花椒籽榨的麻油,还有芝麻香油。吃进嘴里的是两重的清香,一重是紫云英这个名字的清香,另一重是山野上晨风夜露粘在紫云英叶子上的草腥味儿的清香。吃饭的地方也不是灯红酒绿的酒楼,也不是夜深人闹的路边摊,而是在山乡村落边夫妻店里的山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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