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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旋风误娶双妻 李管家鸠占鹊巢

母虎张嘴朝李逵大吼一声,血盆大口中露出两排密密麻麻匕首般锋利的巨齿。“娘亲和蕉叶一定是被它所吃。一命还一命,杀了它,我还亏了!”李逵想着,顿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母虎解恨。

母虎把它的那条金黄色带黑色条纹的漂亮的大尾巴高高地翘起,好不威风、神气!李逵跳上前去,胯边掣出腰刀,闪电式地对准母虎的尾巴就是一刀。母虎还没反应过来,尾巴即已断了。它怒吼着,扬起锋利的爪子向李逵后背扑来。李逵敏捷地一扭腰肢,飞身跳出一丈多远,躲闪了过去。母虎继续猛力地扑来,李逵一个蛙跳钻入母虎腹下,一旋身迅速割伤它的四条腿。每一道不浅的伤口,都像是一口温泉,母虎鲜红的血迸涌而出,溅了一地。李逵的衣服也被虎血染红。母虎疼得倒翻在地上大吼,吼声震荡山谷。少顷,涧那边草木颤摇,两只幼虎一前一后钻出茅草丛,飞跑过来……李逵一见多了两只老虎,高兴地道:“你们一定是一家子!今天我正好宰了你们给我娘亲陪葬,以慰她在天之灵!”两只幼虎似乎没有看见李逵,一起直奔跑到母虎身边,用舌头帮母虎舔舐伤口。有一只幼虎大概是饿了,舔舐几下伤口后就开始吃奶。母虎的血流不止。它用乞怜的目光注视着李逵,似乎在乞求:“请别伤害我的孩子……”李逵走过去,举起腰刀要一口气宰了三只老虎,但望着母虎泪光闪烁的眼睛和两只毛茸茸还没满月的幼虎,竟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心中自语着:“小生命看上去好稚嫩、好可爱!天真无邪的目光,叫我不忍心下手。那可恶的母虎显然已经受了重创,生死难料,我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犹豫了半天,李逵最终还是决定饶恕这窝老虎,他收起兵器,向山下走去。母虎目送着李逵渐渐远去的身影……

李逵独自在山中小径走着,与路边的树擦肩而过。天边的流霞已远逝,几点微弱的余光无力地辉耀着苍穹。随着日落云霄,天空最后一丝淡淡的光线,也被浓郁的夜色抹掉。残星像花瓣,一片片伴着月光之蕊盛开。李逵仰望星空,每一颗星子都离他遥不可及,然而每一颗星子都尽收眼底。星星们尽管都浮满了李逵的眼睛,但他的心里盛满的是娘亲和蕉叶的影子。娘亲她们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再也看不见了。李逵如此想着,痛苦的泪水淹没了整个眼球,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揩泪,一边继续疲惫地顶着星光月色赶路。

夜色茫茫中,荒凉的山坳里突然一颗橘黄色的光跳入李逵的眼帘。“哇!太好了!想不到这山里还有人住,不知是客栈还是人家。我正好饿了,去讨些吃食,借宿一晚,等天明再赶路。”李逵高兴地自语着,尽管疲惫不堪,却加快了脚步,向那盏灯光走近……原来是家客栈,规模很小,就两间草屋。那客栈的老板看见有人来了,忙招呼李逵进屋去坐。李逵端详着店家的模样:乱蓬蓬的一头乌发直披到肩,脸上皮肤粗糙,络腮胡须,面凶,身材魁梧……像个吃人的人。李逵当时也没有戒备,只是心里道:“这人和我相貌、身段有相似之处。应该力气也不小吧!等我吃饱喝足了,一定要找他比试比试,让他知道黑旋风李逵不是浪得虚名!”

“店家,你怎么把店开在这荒山野岭?这里几乎没有客人经过,你如何营利?”李逵坐在桌前,四顾打量着小店的四壁:竹子密密织成的墙壁,窗户就是一个简单的小洞。房梁上盖满了厚厚的一层茅草。店家笑嘻嘻地道:“开店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嫌市井嘈杂,想隐居这深山,享受大自然的静谧。”李逵哈哈笑道:“既然你喜欢安静,为何又要在这里开店?不是很矛盾吗?”店家尴尬地笑道:“哈哈,这个……也是为了方便过路人吧!反正客人稀少,开店和没开店没什么区别……对了,客官,现在黑店很多,你一人深夜住店,不担心钱财和生命吗?”李逵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脯笑着道:“天下只有怕爷爷的人,不存在有爷爷怕的人。你休要像娘们一样啰嗦了,快去给我弄吃的来填饱我的肚子。”店家点头哈腰道:“好嘞!靠山吃山。我这里四周多的是山中野物。本店出售新鲜的老虎肉、野牛肉、天鹅肉……等。”李逵听了万分高兴地道:“你快把店里所有鲜美的野物都拿来吧!”店家点头应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脸退了回来,道:“天气寒冷,肉还要洗、切,烤肉需要很长时间,要么先给你烫碗酒来暖暖身子,客官意下如何?”酒是李逵的最爱,他爽快地答应了。店家便先烫了酒给李逵提来。李逵揭开酒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袭鼻而来,李逵等不及把酒筛到碗里,直接端起笨重的酒壶就贪婪地豪饮……

壶中的酒还没喝去一半,李逵就眼睛一闭,双膝一软,倒在地上。店家乐呵呵地走过来,伸出腿用力踢一踢不省人事的李逵,道:“你不要怪我往酒里下蒙汗药。我事先已经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不聪明不提防……”说罢,店家把李逵拖到人肉作坊里,将他牢实地绑在剥人凳上,再到外面去磨刀……

黑夜张开巨大的嘴,吞食着宙野万物,但黑夜吞食不了光明。光明是一根根坚固、锋利的鱼刺。店家手中的刀在石上来回疯狂地蹭着,产生出火花,不断地发出“嘶嘶”有节奏的声响。风带着冬的寒冷,没有目的地吹着,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北,……它所吹到的地方,那些从树上坠下来的落叶都像蝴蝶自在飘舞……

店家把刀磨好了,正转身回屋里去杀人。他前脚才踏入门槛,发现自己的左肩上多出一只手,扭脸向后一看,原来是跟屁虫表妹翠竹来了。翠竹笑嘻嘻甜甜地道:“野原哥,我来了!”野原冷冷地拿走她的这只手,道:“你来做什么?”翠竹依然含笑道:“想你了呗!”野原的脸拉得更长了,道:“我现在忙,你先到一边玩去。”翠竹不再笑,睁圆了眼睛,道:“你骗我!舅母告诉我,你一天到晚闲得很,根本不忙。”野原没耐心了,直接告诉她道:“我屋里有个人要剥。时间耽搁久了,麻药就要失效。那汉子是个习武之人,一旦等他醒来,恐怕就不好对付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回避一下吧!免得晚上睡着了做恶梦。”翠竹还是不想走开,娇滴滴地道:“好哥哥,我才来,你别急着赶我走嘛!杀人我又不是头一回见。我可以帮你端盆倒水,你就让我进去吧!”野原经不起翠竹的死缠蛮纠,没办法,只好让她跟了进来。

人肉作坊内四支烛光摇曳,昏暗的烛光下,李逵的轮廓显得有点模糊。“站开!我要先割下他的头颅,小心他脖子上的血溅到你身上。”进了屋,野原握好刀柄,正着急下手,发现翠竹就站在跟前离他很近的距离,他怕伤着表妹,便专门提醒道。翠竹一看那被绑在剥人凳上的人,不禁惊讶地大叫一声道:“黑旋风李逵!”野原一听是李逵,忙收手,问翠竹:“你刚才说什么?”翠竹道:“此人乃是水浒寨上鼎鼎有名的李逵李将军。武功不说是天下第一,也是世间少有的猛士、英雄。野原哥不是正想结交几个这样的厉害角色吗?”野原心想:“她一个毛丫头,没什么见识,我为什么要相信她的话?她凭什么随随便便断定这个人就是梁山好汉?”想着,野原道:“表妹,我要杀人了。闭上眼睛!”说着,野原迅捷地一刀劈了下去。

“我的刀!”野原用尽全力这一刀下去,本以为以刀砍肉,肉碎。没想到,刀还没挨到李逵的脖子,一道强光出现,刀遇到这道光,顿化作一汪铁水,流落在地。野原心爱的刀具被毁,心里哭丧着。懊恼之余,他用理智仔细一回想,不禁觉得恐慌,心里打着颤:“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鬼神妖怪?我莫不是在梦里吧?”野原正惊愕着,这时,从屋外猴跳进来一个人影道:“李逵的命是我的!谁都休想杀他!”“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这样与我说话?”野原道。那人冷冷地道:“我是水浒寨林冲,你不是我的对手。得罪了!”说完,那人立着马步,双臂齐伸,双掌撒开开始运功……瞬间,从他的掌心推出一团浓浓的白雾,朦胧了野原和翠珠的双眼。等这团雾气慢慢散去、变薄,野原和翠竹发现李逵连着绑李逵的剥人凳都不见了。

且说,李逵体内的迷药药性自然解了后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四壁宽敞,雅致的房间内,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象牙床上,盖着水绿色柔软的绣着牡丹花的天鹅绒被子……周围的环境好生熟悉呵!李逵想起这就是林冲的家。他正心中纳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忽然一串脚步声传来,只见林冲夫妇和武松师徒都来了。

“这个男的是谁?该不会是和凤啸新要好的人吧?凤啸不会这么快就变心了吧?娘亲为了蕉叶冷落了凤啸,让她一人跑回来,我当时也不便留她。……天哪!我该如何与她解释呢?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呵!现在真想隐身,回避一下这些人!”李逵想到这里,忙又缩回被子里,用被子蒙住脸……

“李逵!我恨你!”凤啸把李逵的被子扯开,气呼呼地道。李逵觉得自己对不起凤啸,见她发火,更加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透过她的双眼看她内心的伤。他只喃喃地道:“凤啸,对不起!”凤啸道:“你辜负了我!你走!永远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李逵想说什么,却又不好怎么说。他看看林冲三人,欲言又止。林冲发话道:“李将军,得罪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好好的一个姑娘因为思念一个男子日渐消瘦,因而将你带到这里来说个明白,实在是情非得已。我只想问你,是什么原因使你改变了主意?……”李逵不语。凤啸道:“林教头,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让他回去吧!”李逵听到这话,并没有走,而是对凤啸道:“凤啸,请听我说。”风荷小声和林冲道:“官人,不如我们都暂时回避一下,让他们二人好好说话?”林冲看看武松,武松点点头。三个人便一起出门去了。

“凤啸,我爱你。不管你怎么生我的气,我都不会怪你。”李逵道。伤心的往事一幕幕清晰地映在凤啸的脑海,激起她的泪水涟涟。李逵忙掏出自己的方巾,替凤啸擦泪。凤啸后退几步,避开。李逵着急地上前紧紧地一把抱住风啸。他的双臂就像铁链一样结实。这次,凤啸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了。她越挣脱,李逵将她抱得越紧了。凤啸只好在李逵的怀里继续哭着道:“请你尊重我,放开我!不然我咬舌自尽!”李逵看凤啸说话的语气很严肃,担心她真的做傻事,只好无奈地松开双臂,对凤啸道:“在战场上我是英雄,勇猛无敌。在情场上我只能当逃兵,手足无措。我是爱你的,但是我不知道怎样去爱你才可以得到你?现在,我知道你很不愿意看到我,不如我先走开,让你一人静静,等你心情稍平静再来看你……我走了!你要开心呵!”说罢,就转身出屋去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丢下凤啸姑娘就这么走了,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李逵还没迈开几步,武松就一把堵住了李逵的去路。李逵赔笑道:“弟兄误会了!”武松道:“别叫我弟兄,我不是你弟兄。我最恨那些朝三暮四的人!”说罢,武松掣出腰间那口朴刀,刀尖对准李逵,迅猛地朝他胸口戳去。幸亏李逵反应及时,一个快速跟斗滚走了。武松又紧追过去,刀刀逼人。李逵只躲不出招。风荷看了和林冲道:“官人你看怎么办?”林冲沉思着道:“这不是李将军的风格,说不定他有苦衷。”风荷点点头,道:“官人快想办法别让他们打起来呵!”

武松和李逵这样一追一逃,武松忍不住道:“你不要藐视我武松而不出招,也不要以为你不出招我就不会杀你。”李逵道:“我不能出手,该死的人是我。”武松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该死,那你就不要逃躲,让我好好一刀杀了你!”李逵矛盾地道:“可是我还不能死!”武松道:“你还有什么遗命没有完成,看在林教头夫妇和我徒弟的份上,我可以代你完成。只是今天无论如何你不能活了!”李逵道:“我娘亲和拙荆的尸体还未找到……”里屋凤啸一听到“拙荆”二字,马上追出来道:“师傅帮我杀了这人!马上杀死他!”

“你不要以为你不用武器,又不出招我就会手下留情。”武松道。说着,武松趁这次李逵的目光被凤啸吸住,忙快速地一刀砍过去……“不要!”凤啸大叫着,伸出双臂去挡。瞬间,一滩鲜血四溅,刀尖顿时插入凤啸的左背,鲜血像山间的泉水涌个不止。

“我的傻徒弟!让师傅看看你的伤。”武松见自己误伤了凤啸,忙歉意地道。李逵一把推开武松,激动地道:“是你伤了凤啸,你没有资格碰她!”“你更没有资格!竟然抛弃了她!”武松睁大眼睛道,又摆出一副要打架杀人的样势。风荷站出来,拦劝道:“救凤啸要紧,二位少安毋躁。”凤啸一只手强按住伤口,手马上染成了鲜红色……她心里想挽留李逵,但还是强意装作冷冰冰的模样,指着李逵淡淡地道:“你走!回去呀!”李逵却呆呆地站着不动,心里道:“凤啸是为我而受伤,我好感动!看来,凤啸虽然口里说恨我,不要再看见我,也不要嫁给我;但是,她的行动还是告诉我,她是深深地喜欢我、爱我的呵!我不能再失去她。……不!一切都已经晚了。娘亲走了,蕉叶走了。凤啸姑娘受这么重的伤,即使她伤好了,我曾抛弃她,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要娶她。就算勉强鼓足勇气说了,她也未必答应。”想到这里,他的双眼模糊,泪水盈满眶,落了满面……愣了半晌,李逵嘀咕着自语:“娘亲等等我!我来陪您!”说罢,拔刀自刎。

“铛——”地一声,刀落地。林冲道:“难道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问死能解决什么问题?大宋需要你,水浒寨也需要你!”李逵冷笑道:“我这么痛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反正每个人活到最后都是要死的。你不必劝我了,谢谢你!我对不住娘亲,她老人家说了不要离开老家,我们仨在村子里安静地度日,可是我也十分想念水浒寨的弟兄们,我迫切地想回到水浒寨。为此,我还支开她俩,偷偷推倒了自家的房子,断了娘亲的念头。在我们仨经过沂岭时,娘亲口渴一定要喝水,我只好暂时撇下她们去找水源。等我辛辛苦苦找到了水,高高兴兴带水回来时,不见了娘亲和蕉叶,只见一只吊睛白额虎……是我害了她和蕉叶,没有保护好她们,让她们给大虫吃了……”李逵说得哽咽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情无比沉重。林冲道:“人死不能复生,请李将军节哀!妻子没了还可以再娶,你和凤啸姑娘情投意合,一点误会,可以消除。现在凤啸姑娘伤势很重,生命危在旦夕,亡者已矣,你要珍惜眼前人。”李逵痛哭流涕,双膝跪下,道:“请你务必救活凤啸!只要凤啸好好活着,我愿意自己折阳寿!”林冲道:“你我弟兄情同手足,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凤啸失血过多,还未被扶进屋就已晕倒了过去。林冲忙吩咐下人把凤啸抱到床上,把府上最好的治伤药拿出来给她用。等血止住了,他放心地带风荷离开凤啸的床前。走之前,林冲叮嘱李逵道:“凤啸姑娘是因你而受伤……”话还未说完,李逵就抢着道:“林兄请放心!凤啸姑娘就交给我吧!”武松皱眉道:“林教头,这个……”林冲点点头,武松斜了李逵一眼道:“我会在暗处监视你的。如果你敢对我徒弟不好,欺负她,仔细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等他们三人走后,李逵轻轻地关好门,自己搬条凳子,安静地坐在床边守护。

时间如血,每一滴流失的时间,似乎都在威胁着凤啸的生命!李逵守在凤啸的床边,彻夜未眠。五更时分,李逵听到凤啸的声音:“铁牛哥,你不要走,不要……”李逵听到了心里异常高兴、激动,站起身来,好好地看着凤啸道:“凤啸姑娘,铁牛在这里,放心吧!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疼!”等凤啸一觉从昏睡中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四周黑黢黢的,窗外,天又已经黑了。房间里烛台上安静地燃起一枝蜡烛,烛影下,李逵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凤啸想,他能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在这里陪着我,真是难为他了!看来他心里果真还有我……旋即,往日的伤痛,又油然涌上心头。想着这些往事,凤啸心里矛盾道:“你给我的痛苦、失望甚至绝望令我痛彻心扉。想忘记你,却又欲罢不能。曾经如火如荼的爱情,使你在我的心里打下了烙印。一个‘爱’字好难!”于是,她对李逵冷冷地道:“谁让你在这里的?我不是叫你走的吗?”李逵想:“最糟糕的情况是凤啸不再理睬我。只要凤啸还和我说话,就证明她爱我的心还没有死。”想着,李逵连忙跪到地上向凤啸赔礼道歉:“凤啸姑娘,请你原谅我吧!我对天发誓,我的心里只有你。请你相信我!”凤啸道:“你教我怎样相信你?当着你娘亲的面时,你怎么不说这番话?”说到娘亲,李逵又极度地伤心了一回,泪流满面。凤啸见李逵这个样子,有些心软地安慰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些的。你要节哀,保重身体要紧。”李逵听凤啸在关心自己,心里很温暖,道:“你不能回心转意的话,我会伤心一辈子的。”凤啸心想,若这次跟李逵母子上山的人是自己的话,被大虫吃掉的人岂不就是自己了?为此,她感到庆幸。想到李逵和蕉叶之间的感情不知是深是浅,凤啸不高兴地问:“你和蕉叶拜过堂了,你们有夫妻之实吗?”李逵摇摇头道:“过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蕉叶姑娘是个好姑娘,我对不起她。”凤啸道:“我不能容忍我未来的夫君心里还藏有其他女子。”李逵道:“凤啸姑娘请放心!铁牛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果你答应嫁给我,这辈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凤啸道:“其他人伤害得我的人,伤害不了我的心。因为,我已经把心交给了你,只要你不伤害我,我就不会有事。希望你今生不要负我。”李逵一把抱住凤啸,看着她的双眼,诚挚地道:“我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你。我的心里早已把你当作我的新娘了。嫁给我好吗?”凤啸犹豫了一下,带笑道:“……可以,但是做新娘应该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等我伤势痊愈了后再说吧!”李逵见凤啸没有明确地拒绝自己,高兴地将凤啸搂得更紧了,道:“没有拒绝就表示承诺,那咱俩的亲事就定在你伤好了时!虽然平时我是个性格最急躁的人,但是,等你就算等到白发苍苍,满面皱纹我也愿意。”凤啸默许地点点头。李逵心中无比激动,道:“

天空睁开明亮的双眼,

天地一起见证我们的爱情。

星星姑娘你从此不要再多情地对我眨眼暗送秋波,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太阳,

给了我光明、温暖和白昼,

黑暗和孤独从此与我无缘。

我要拉着心上人,

与微风一起

在阳光灿烂下,

葱茏的花木中,

和鸟雀蜂蝶一起唱歌跳舞……”

开心是最好的良药。有了李逵日夜寸步不离地守候、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凤啸的伤势比预想的好得更快!伤好后,李逵择了个吉日迎娶了凤啸。婚宴热闹、喜庆的场面就不再赘述了。只说,李逵、凤啸相亲相爱的夫妻生活还没过几天,这天一早,聚义厅开会,水浒寨寨主宋江把自己的一个心愿说与大家听:“诸位弟兄!今日把大家请了来,是有件大事要与诸位商量。据我所知,大宋边陲近日常有金兵骚扰,百姓不得安宁。不日将引发战事。朝廷软弱无能,且只顾自己享乐,国家岌岌可危。保家卫国的重担只能靠我梁山众弟兄了……我水浒寨现在正是大展鸿图之际,我梁山泊招纳的贤人志士不少,势力日益壮大,形势可观……但是近来我有一桩心愿:听说,北京城里有个卢员外,双名俊义,绰号玉麒麟;是河北三绝;祖居北京人氏;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如果水浒寨有他的加入,将如虎添翼。但是,他对昏庸无道的朝廷一味愚忠,恐怕想纳他上山,归入我寨,极有难度呵!弟兄们,我想听听你们有何良策?”李逵站了出来,抢先大声地道:“大哥,待铁牛一人手操两把板斧,杀入他的鸟府邸,押他上山寨来!”下面的弟兄们都大笑不止。宋江严肃地道:“铁牛,不得鲁莽!”李逵不服气地道:“铁牛我天生神力,上天造我出来,就是专门杀人的。谁不知水浒寨众弟兄中每次俺杀人最多、最猛!难道大哥就因为民间谣传什么玉麒麟卢俊义就要怀疑我铁牛的能力了?”吴用含笑道:“铁牛,你有这个心,的确很好。但此事以武力解决确实行不通。先不说那卢俊义武功如何举世无双,府上几十仆人个个都由他日夜亲自手把手地教,武功高强,训练有素……”李逵打断吴用的话道:“听你们说得那卢俊义无法靠近,那今天还过来开什么会,不如现在就解散算了,各自回去睡大觉去!”说着,李逵气嘟嘟地要走。宋江瞪大眼睛,盛怒道:“站住!触犯军纪如何处置?”李逵收住脚步,回头望了宋江及众人一眼,道:“军法处置!”众弟兄忙替李逵求情。宋江依然不饶地道:“任命你为将军,本该以身作则,你却每次视军法军规如无物,这次即使众弟兄们要原谅你,但我作为水浒寨一寨之主不可这样纵容你!监斩官、侩子手,把他带下去执刑!”监斩官、侩子手马上应命,两名执法的小喽啰迅速拿了手铐和绳索绑住李逵。众人一片沉寂。马上就要执法行刑了,李逵闭上了眼睛,等候刀落头断。这时,吴用大胆进言道:“大哥,李逵还不能斩。”宋江反过来劝吴用道:“军师莫要再偏袒这厮,他总是得寸进尺!再这样容忍下去,将来越是一发不可收拾!”吴用微笑道:“制度无情,人有情。大哥不是常和我们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么?李逵虽有个性,但是他的心是好的,功劳也不少。”宋江皱眉道:“军师你不要为难我,你叫我如何每次都原谅他?”吴用换个说法道:“小生的意思不是不让大哥处置李逵,而是认为就这样轻易地处置了李逵,岂不是太便宜了他?眼下大哥最关心的事情不是如何让玉麒麟归顺大哥吗?小生愿前往北京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卢俊义上山,但需要李逵助我一臂之力。”吴用是宋江的左膀右臂,宋江缺他不得,虽然他知道,这是吴用在有意开释李逵,但他还是准允了,挥手道:“侩子手停止行刑!”李逵免死了,他嘿嘿笑着道:“就知道大哥对我情深义重!多谢了!铁牛不会白拿自己这颗人头,今后,定浴血奋战,拿千万颗人头与大哥作交换。”宋江冷冷地,并不回李逵的话,只把脸转向吴用,对他道:“军师,有何办法不妨道来。”吴用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玉麒麟近乎完美,但人无完人。自然他也有缺点:不通人情世故,容易轻信他人。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这一缺点使点小计引他上梁山……”宋江听了拍手叫绝,众弟兄也都说好。当日,众弟兄摆宴席为吴用、李逵二人饯行。

话分两头说,先说,李逵下山后,凤啸一个人在府上,觉得闷,想到风荷那去串门。走到半路上,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徒弟!几日不见,我正到处找你哩!认了师傅,还未好好地教授你武功……对了,你那日为龟孙子黑旋风受伤,我本想管管你的,但我的朋友智深来了,就先跟他走了……听说你后来与龟孙子结亲了,是吗?真是气死师傅了!要是当时师傅在水浒寨,定阻挡了这门亲事。不过现在毁亲来不及了,嗨——”智深在一旁笑着道:“你这个做师傅的也管得太具体了吧!这么漂亮的女徒弟,是不是要嫁给你才不会抱怨?”直说得武松脸红了,结巴着道:“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弟兄别误会啦!走吧!咱们喝酒去!”凤啸笑着,与武松他们道别,继续往林府走去。

凤啸走了不多几步,在山头,迎面有两个熟悉的人影朝她这边徐徐走来,越来越清晰……她惊呆了,心里道:“我这是在梦里吗?天哪!这是真的吗?李逵的娘亲和蕉叶没死,居然他娘亲的眼睛复明了!——不用蕉叶搀扶,独自一人很稳地迈着步子。”

“我要躲起来吗?”大大地吃惊了半天后,凤啸自语着,“莫非是我看见鬼魂了?”凤啸犹犹豫豫着,调转身子,要避开她们。这时,树群里,李氏高声叫道:“凤啸姑娘请留步!有没有见到我儿子?我们正来水浒寨找他。”凤啸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她无奈地迎上去,很勉强地笑着向李氏二人问好,道:“此事说来话长,外面寒冷,不如咱们进屋去慢慢说?”李氏看看蕉叶,蕉叶说:“俺听娘的。”李氏才点点头说:“好。”

凤啸引李氏、蕉叶来到一座房子前,“李将军府”四个大字异常醒目。李氏想起儿子曾告诉自己他在梁山做将军,马上敏感地问凤啸:“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我儿铁牛的住处?”凤啸介绍道:“没错,正是铁牛哥的府邸,也是我的家。前几日我和铁牛拜堂成亲了,他以为你们被大虫吃了……”凤啸还没把话说完,李氏便激动得要跳起来道:“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如此不知羞耻做出这等荒谬之事?难道你不知道我儿已有妻室?”凤啸有些委屈地解释道:“不是我要他娶我的,是……”李氏声嘶力竭地道:“铁牛不在这里,任由你一个人诓骗我们。”凤啸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们!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凤啸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蕉叶想:“虽然时日不多我的丈夫就另娶了亲,有些对不住我。但是,我感觉凤啸并不是那么坏,也许她真是冤屈,不如先让大家暂时平静,一切等李逵回来再作定夺。”想着,蕉叶拉着李氏,微笑着对她道:“娘,铁牛和凤啸姑娘成亲的事已成事实,您情绪不要太激动,保重身子要紧!现在多一个媳妇侍奉您也未必是件坏事呀!”李氏更加气恼,道:“你傻吧呀你!怎么居然向着她说话?她平时给你什么好处了?将来铁牛要是只宠她一人你可不能在我面前哭!”蕉叶依然只是满面笑,道:“娘,谢谢您对蕉叶的关心,但事情还没查清,也不能错怪了好人。”李氏觉得蕉叶的话不无道理,就道:“好吧!被夺走丈夫的人是蕉叶,要急也应该由她来急。既然她都开口等铁牛回来再与你计较,那我这个老太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凤啸丫头,今天你碰到我们蕉叶知书达理、宅心仁厚的好姑娘,算你走运!还不快谢蕉叶姑娘!”凤啸行跪拜礼表示谢意。蕉叶忙扶她起来道:“妹妹不用客气。”

李氏情绪稳定了,凤啸轻言细语地道:“娘,您是要先参观一下住处呢?还是先休息或吃点东西?”李氏道:“没看到我们一脸倦色吗?这儿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和蕉叶拿来!……对了,还有,事情还没搞清之前你最好先别叫我娘!”凤啸不吭一声,心里又觉得一阵委屈,泪水泛滥,模糊了眼球……“凤啸妹妹,你没事吧?”蕉叶关切地道。凤啸忙撒谎道:“我没事,风把一粒沙子吹进我的眼里……”李氏和蕉叶都心知肚明,凤啸是被委屈弄出泪水来的,但都装作相信她的谎言,没再继续说什么。

一会儿,凤啸吩咐下人们精心布置好丰盛的筵席。三个人分主次坐定后,凤啸问起李氏眼睛是怎么治好的,李氏要蕉叶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那天,蕉叶、李氏和李逵三人一起翻越沂岭。途中,李氏口渴难忍,李逵去打水,由蕉叶照看李氏。突然乱林里窜出来一匹猛虎,蕉叶与李氏都吓得魂不附体。正在这时,一阵乌风袭来,卷走了蕉叶和李氏。等蕉叶醒来睁开眼,只见她和李氏一起被绑在一个很深的洞里的一根石柱上。洞中并无门窗灯盏,却十分明亮。一条黄、白相间花纹的大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向她们爬来……蕉叶大叫着:“请你不要过来!”那蛇却会说话,声音还很好听,是清脆的少女的嗓音。只听她摇摇脖子道:“我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形,因遭不慎中了猎人的箭,受了重伤,又变回了原形,只有吸干一个人的血,才可以重新变成人形。”蕉叶道:“你本来就是蛇,做蛇有什么不好吗?做蛇有做蛇的好处:思想简单,生活自由;做人有做人的不好:做人不自由,生活压力大,烦恼多……”蛇妖道:“废话少说,你们俩谁先喂我血喝?”蕉叶道:“请你先喝我的血吧!但是,在你喝我的血之前,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不得伤害我婆婆一根毫发!”蛇妖大笑道:“哈哈哈,人类真蠢!竟然有为了他人不想活的。你婆婆是谁?在哪?”蕉叶道:“就在我旁边。我是认真的!”蛇妖道:“好吧!既然你想先死,我就成全你!”李氏万分感动,蛇妖缠绕着蕉叶,咬伤她,蕉叶不禁轻声呻吟,李氏闻声跪在地上,拜天地,求道:“老天爷哪,蕉叶是个善良、孝顺的好姑娘,您可千万不能让她就这样被这条蛇妖害死呵!”话音刚落,一团白雾从天而降,白雾袅袅中,一位长长的白胡子、白眉毛面善的老人,出现在洞内。李氏听到洞内有人行走的脚步声,猜想是神仙显灵,忙对着那声音处连连磕头,拜道:“请问是神仙吗?如果是,请您帮帮忙……”那老翁咧嘴笑道:“好说好说。不过你别叫我神仙,我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道行略高的妖怪。这个是我的孙女,也是我的徒弟。我算到她受伤了,你们落难,正赶来给她送仙丹治伤,顺便让她放了你们。我孙女年幼不懂事,请你们勿要怪罪!”李氏道:“只要能放了我媳妇,感谢都还来不及。”老翁对孙女道:“你杀孽太重,更加难修炼成仙。只有不断地积善行德、广积善缘,才可以早日成仙,逍遥快活。”蛇妖道:“爷爷,到手的食物,我不能放她们走。”老翁见孙女意志坚定,就向她吹了一口气,孙女便昏睡了过去。然后和蔼地对李氏和蕉叶道:“你们走吧!我孙女被宠坏了,有失礼处请海涵!老夫特此代孙女向你们道歉!”李氏和蕉叶忙跪着向老翁道谢。蕉叶由于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又中蛇毒,当即晕倒。老翁过去摸摸蕉叶的鼻孔,气息微弱,忙从衣兜里掏出一粒丹丸塞入蕉叶的口中,蕉叶马上就苏醒了过来。老翁见李氏眼瞎,又帮她医眼睛。只轻轻地朝她吹一口气,李氏马上见到了光明,觉得浑身舒适,也不再时不时地咳嗽了。“媳妇,你好美!我看得见你了!太好了,老天爷对咱们真好,我重见光明了。这种感觉真好!”李氏激动不已,走过去拉住蕉叶道。蕉叶也好兴奋,道:“娘,太好了。以后您可以看见官人了。”那老翁见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便吹了一口气,将此二人送出蛇洞。

李氏和蕉叶到了洞外,恍恍惚惚像做了一场梦,但李氏的眼睛复明,这不是梦。头顶,林立的参天大树外,几缕艳丽的彩霞迎着曙光,欢快地流入青山云影里……

凤啸听了心里不敢相信,但她还是点头应允。李逵回来前这段时间,李氏和蕉叶在这里一起住下。

再说,李逵随吴用去北京,路程遥远,每晚投店住宿,天明上路。行了几日,赶到北京城外,正直天黑,二人在悦来客栈住下。

“军师,您真的有办法说服那玉麒麟上山吗?”晚膳时,李逵突然问道。吴用听了,看看四周,朝李逵眨眨眼,对他悄声道:“铁牛,现在说话不方便,饭后屋里说。”李逵“哦”了一声,心里叽咕着:“军师不是自相矛盾吗?前面说玉麒麟武功如何盖世,府上几十仆人个个如何了得,硬碰不行;凭口才说服他呢,听说玉麒麟忠到了家,想他回心转意恐怕比登天还难?真搞不懂,梁山这么多英雄好汉,军师为何专点我一人来帮忙?怎不多叫点人来?我陪着他来又有何用?……我倒要看看,军师这次遇到这些拨不开的荆棘有何能耐?”

饭后,李逵一直紧跟着吴用,进了房间,关好门窗,继续追问:“军师,现在四周没人了,可以说了吧!”吴用道:“你叫我说什么啊?铁牛。”李逵急了,道:“您叫我一道下山来帮忙,现在已抵达北京城,您是不是该交代我要做的事了呢?”吴用道:“安心睡你的大觉,办法我自然会有的。”李逵道:“什么办法?”李逵想抛砖引玉引吴用说出他的计策,便转口道,“军师,再聪明的人也有没主意的时候,铁牛虽然不及您足智多谋,但是,时下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吴用好奇地道:“不妨说来听听。”李逵道:“办法很简单。趁天黑,混进大名府。洒些迷药,绑了玉麒麟来……”吴用道:“这样的话,你只能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玉麒麟还是不会心甘情愿留在梁山的。况且你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是英雄所为,一旦被江湖上人传闻出去,影响名声。”李逵道:“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强。既然我的主意不成,那军师有何高见?”吴用道:“药铺里摆满百药,前来就诊的病人,不能随便给他下药,要对症下药才可药到病除。计策装满我一肚子,用计也就像郎中用药一样,要先弄清楚状况,才好下对策呵!”李逵听了不再问,只道:“军师说得有理,我明白了。”吴用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一路行来,已经疲劳。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我们去打探情况,然后采取行动……”李逵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睡觉去喽!”说罢,李逵脱了鞋,脚也不洗,衣服也不脱就直接钻入被子里。“懒虫!”吴用摇摇头轻声道,出房门去澡堂泡澡。经过走廊,他瞟见窗外,月光用乌云蒙上自己的面孔,鬼鬼祟祟地窥视着人间。“有月光、有云,明天是一个晴天。”吴用自语着。

残冬的皮虽然还没有褪去,枯枝、枯草还是枯的。泥土被冰雪冻住。然而,新春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悄悄孕育,准备诞生……

翌日晨,阳光像一朵无比艳丽的鲜花,盛开在云丛之中,光芒四射!阳光边开边落。每一片阳光,都像凋零的金光闪闪的花瓣,飘坠向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便都拥有阳光,拥有温暖的诗意……吴用和李逵早餐后,便一起出门行动了。

路过繁华喧嚣的街市,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潮汹涌。突然,吴用只觉得后背被人撞了一下,他警觉地一摸钱包,钱包还在。吴用扭头环顾四周,正好看见一个男子神色慌张,匆忙行步,离他不远的后面,人群里一个美貌妇人紧随而来。吴用认识这两个人,一个卢俊义的管家李固,一个是卢俊义的妻子贾氏。他当时感到很惊讶:“卢夫人怎么跟着一个下人单独出来?莫非他们有不正当的勾当?”想着,吴用拉了李逵一把,对他耳语几句,李逵明白了吴用的意思,二人便悄悄地小心翼翼紧跟在贾氏的后面。直跟着进了一家药铺,吴用觉得不好再继续跟过去了,便用眼睛示意李逵停下来一道趴在墙角偷看偷听。

两个人在药铺里,迟迟不开口。推来推去,后来还是由李固先开口了。李固笑着对郎中道:“郎中,麻烦你帮她检查一下身体。”郎中便让贾氏过去坐下,帮她把完脉后,欣喜地告诉李固:“这位可是你夫人?她有喜了!”李固道:“郎中,你没看错吧!真的是有喜?”郎中摇摇头道:“我行医已二十多年,怎么可能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李固道:“郎中,你看门后面,来了个人,好像是找你的。”郎中当真望了一下背后,就在他转身之际,李固伸手掐死了他。贾氏见好端端、活生生的一个人马上瘫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心里惶恐得厉害,吓得浑身直颤抖,小声地道:“亲爱的,你未免也太残忍了吧!这个郎中又不认识你我,他知道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出人命了,官府要抓我们,该怎么办?”李固道:“他是不认识我们,但是,说不定有人跟踪咱们,今后这个郎中被人利用了作为我们通奸的罪证,那你我岂不是走上死路?你不要慌!我自有办法。跟我来!”李固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抱起尸体走到屋后的池塘边,将尸体掷入池塘……尸体埋入水底。水面上,碧波荡漾,溅起几朵翡绿的浪花,祭奠无辜的亡者。斑斑枯叶像带泪的纸钱在池边的地上堆了一地。阳光,点不燃潮湿的枯叶。天边的乱云,像一片广大荒凉的沙漠,流动成一座座可以移动的诡秘的沙丘,困扰着世人的心……池塘岸上,几株秃枝树下,李固对贾氏道:“我事先观察了这家药铺的地形,他家后门口有口池塘,因而特地选了这里。记住!今天的事情对谁也不要说起,否则对你我都不利!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叫做杀人灭口。……就当他自己想不开,跳水自缢身亡。”贾氏道:“虽然他死了,但是我们的事依然还没有解决。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李固凝眉道:“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有了身孕,我一时之间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有些措手不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么先服点药,这胎暂时不要?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贾氏听了,脸色大变,激动不已地道:“不行!打胎对身体不好,我腹中的孩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就算你不要他,我也还是要的。”李固道:“我知道。我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还未见到天日这么夭折了。但是,如果你硬要把孩子生下,不是卢俊义死就是我亡。你更希望哪个结局?”贾氏摇着头,哭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后悔来不及了。李固又道:“你现在和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卢俊义知道你已是我的人,定不会饶你。你若是优柔寡断,到时候,我们三条命都保不住,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已经努力了,做了很多,比如:雇杀手。北京城里的杀手,个个都知道他的大名,都不是他的对手,因而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单。只怪姓卢的武艺太高强,又有燕青等一帮得力的武士保护……接下来该看看你的表现了。过两天即是姓卢的生日,是最好解决他的时机。你可以吩咐下人,做一碗他平时最爱喝的燕窝莲子羹,神不知鬼不觉在里面放上七步断肠草……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难以让他再活回来。希望明年的那个时候就是他的祭日。你要是错过了,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你腹中的胎儿,已经一天天见长,你若是不杀他,到时候,他知道你偷汉子定会杀了我们。”贾氏吞着苦涩的泪水,战战兢兢地道:“好,我答应你!”……

李固原是东京人,一年冬天,他来北京投奔相识不着,冻倒在卢员外门前,卢员外好心救了他性命。他醒来后,祈求卢员外收留自己。卢员外答应了。他为人勤谨,写得、算得,卢员外就让他管顾家中事务。因他在府中表现好,五年之内,卢员外抬举他做了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管干,一家内外都称他做李都管。

自从李固第一次见到贾氏,他的心里对她就极有好感。于是他努力争取留在府内帮工。几次,他都想试着向贾氏表白,但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我可不能胡思乱想!员外夫人高高在上。我作为下人,承蒙员外救命并收留,还是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得不到贾氏,每天能看到她,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不也挺好的吗?”李固一直强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后来,慢慢地,他在府上的日子长了,了解到了一些内幕消息:卢俊义虽然才貌双全,富甲一方,男人该有的优势他都占尽,但是,他不解风情。他不知道如何取得一个女子的芳心。他虽娶到贾氏这样娇美的妻子,但是不懂珍惜。一天到晚就只记得他的武学和生意,常常把妻子抛在一边。

李固看到婚后的贾氏因为没有爱情的滋润,像一朵蔫了的花,整日里没精打采,郁郁寡欢,懒得梳妆。贾氏的一举一动,李固都暗暗地存放在心里。渐渐地,他替贾氏感到不平,心中对她更为爱怜。但是,他依然用理智克制自己,不表露出真情。

一天晚上,卢俊义不在家,李固经过贾氏的房间时,听到隐隐约约啜泣的声音,他突然不知从哪来的胆子,推门走进去,关切地问:“夫人好像近日情绪低落,娇花怎经得起狂风暴雨的摧残?您可要天天保持愉悦心情,保重凤体呵!”贾氏听了,忙尴尬地拭泪道:“打扰到李管家休息了吧?真是不好意思!”李固痴痴地看着贾氏的笑脸,心里不禁想入非非……

往后的日子,李固试着多关心贾氏一点,还给她悄悄地送这送那。两个人一来一往,渐渐地,日常月久,孤男寡女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慢慢地培育出了新感情。

一次,卢俊义不在家,李固把贾氏约到一家偏僻的小客栈,将她灌醉。等贾氏醒来,发现自己和李管家躺在一块……她这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的心情很复杂,抱着被子哭了,边哭边说:“怎么办呀!我背弃了丈夫,和别的男人有了……”李固慌忙劝慰道:“夫人,对不起!要怪只能怪我对你有情,你对我有意,实在不能控制。你杀了我吧!”贾氏手脚并用,对李固又打又踢,最后,她又心里矛盾地抱住他,道:“都怪你引我上了这艘贼船!我丈夫知道了这事,定不会饶我们。你说以后怎么办?”李固道:“就算为你死,我今生也无悔。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好吗?”贾氏点点头。李固道:“你爱我吗?”贾氏道:“我的爱在我的心里,你听它的声音吧!”李固忙把头贴过来,两个人搂得紧紧的,好似一对新婚夫妻。

李固和贾氏的地下爱情,暗中进行了半年左右时间后,一天,贾氏怀疑自己有了身孕,心情十分紧张:“谁都知道丈夫好久未曾与自己同房,突然怀上了孕,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该怎么办?把李固供出来,与丈夫明说这事又不好。不说的话,肚子一天天在变大,纸包不住火,丈夫总会知道真相的……”正当贾氏六神无主,找到李固商量此事时,李固烦躁地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怀上了呢?赶紧去找郎中检查一下。但愿你没有怀上!如果真怀上了,你叫我怎么办?总不可能叫我俩双双走上绝路吧!……”贾氏摸着肚子道:“我……我不便去找郎中。”李固想想也是,便无奈地道:“今天我忙,过两天抽空带你去看郎中。”说着,李固准备走,贾氏拖住他的手不放,道:“亲爱的,我害怕。我担心此事总有一天要露馅的。”李固烦躁地用另一只手摸一摸贾氏,安慰她道:“有我在,别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一切就不会有事。以后这个家就是你我二人的了。我一定对你比那姓卢的对你好百倍千倍!”贾氏心里十分矛盾,她一方面,悲观地叹着气:“都怨我一时糊涂,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就算是有诸葛亮在,也不要指望能力挽狂澜。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了。”另一方面,她又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勉强地自我安慰:“不怕,不怕。有李固在,这么聪明的管家,我高枕无忧。”

……

事情处理完了,李固和贾氏从后门悄悄离开药铺。李逵要继续跟踪他们,吴用上前拉住他,摇摇头。李逵收住脚步停了下来。见他二人走远了,吴用才与李逵道:“走吧!”李逵纳闷道:“去哪?”吴用道:“我们发现了玉麒麟家中的矛盾,正好利用矛盾来解决矛盾。随我来便知。”李逵“哦”了一声,边跟着吴用走,边大发感慨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想不到那玉麒麟官职显赫,家庭富贵,娶得一房美妻……却家中生出这等丑事。”吴用道:“走,事不宜迟,咱们就去买两套衣服,乔装打扮一番,去大名府。”李逵应允着。从商店出来,吴用和李逵摸样大变:吴用头戴一顶乌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彩公绦,穿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渗金熟铜铃杵;李逵戗几根蓬松黄发,绾两枚浑骨丫髻,穿一领布短褐袍,勒一条杂色短须绦,穿一只蹬山透士靴,担一条过头木拐榛,挑着块纸招牌,上写着“讲命谈天,卦金一两。”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觉得快认不出对方了。李逵指着吴用,大笑:“军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地道的算命先生!”吴用也笑李逵道:“你还不变成我的道童了。就是样貌丑了点,还是和平常那样丑。”李逵扮个鬼脸道:“去!在我娘亲和娘子眼中,我就是潘安。”两人笑了一阵子后,吴用神情渐渐变得严肃,问李逵:“你想去大名府吗?”李逵道:“当然想去。您可是让我把衣服都换好了,难道还想反悔呀!”吴用道:“与我同去的话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三个条件。”李逵毫不犹豫地道:“好!”吴用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条件怎地说好?”李逵道:“军师对铁牛好,不会为难铁牛的。”吴用道:“第一,不得喝酒,喝酒误事。且所有的话都由我一人来说,你装聋作哑即可。以免说错话、说漏嘴暴露身份。等事情办完,回到客栈你再说话。”李逵龇牙道:“我不是哑巴,不让我说话,岂不把我给憋坏了?”吴用皱眉道:“你已经答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一个人去。”李逵着急地道:“好好好,我的好军师,铁牛什么都依你便是。带上我一起吧!”吴用满意地点头,二人锁上房门,出了客栈,往北京城南门行来。

李逵屁颠屁颠地跟在吴用身后,往市中心走来。二人来回地徘徊在卢俊义家门前的这条街上。吴用一边手中摇着铃杵,一边口里喊口号道:“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乃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贵,知贱。若要问前程,请先赐银一两!”一群戏耍的孩童好奇地围过来,一边摇头,一边模仿吴用跟着他唱。李逵最喜欢孩童,想逗孩童们玩,却又苦于答应了吴用装聋作哑,因此,他只有以扮鬼脸来引起孩童们的注意了。孩童们哄动着,街上喧闹不已。

卢员外正在书房研读兵法,听窗外街上闹声一片,唤仆人来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街上为何如此热闹?”仆人弓腰报道:“员外,一个新从外地来的算命先生正在街上嚷嚷卖卦,一两银算一命,价钱贵得离谱,只有傻子才会舍得呢?”卢俊义道:“既出大言,必有广学。你去给我把他请进来。”“是!”仆人应命道,马上跑着出屋去街上,大声招呼吴用道:“先生,我家员外有请。”吴用便和李逵跟着仆人进了府门,走到书房前,吴用担心李逵坏事,吩咐他在书房外的花厅里等候。

进了书房,吴用向卢员外施礼。卢俊义请吴用来到后堂小阁里,分主宾坐了,再叫仆人上茶。卢员外先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笑着对吴用道:“今日请先生来的目的想必下人已经交代清楚了。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家居何处?”吴用答道:“小生姓张,名用,自号谈天。祖贯山东人氏,四海为家,行到哪里,就在哪里讨生活。小生能算皇极先天神数,知人生死贵贱。卦金白银一两,方才算卦。”卢俊义道:“卢某今年三十二岁,生辰八字是……。先生,君子问灾不问福。请你尽管直言!”吴用取出一把铁算子来,搭了一回,拿起算子一拍,大叫一声:“不好,员外不出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卢俊义笑道:“先生莫非算错了?卢某祖上世代忠良,在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行事向来恭谨有理、注意把握分寸……如何会突然有血光之灾?”吴用脸色马上变了,起身要走,摇头道:“原来你还是要听阿谀谄妄的话啊?那小生告退,银两分文不要你的。”卢俊义忙表示歉意道:“请先生息怒!卢某并非说不信先生的话,先生可有办法助卢某避灾!”吴用又坐下,再把铁算子搭了一回,道:“员外今年犯岁星,正交恶限,百日之内,要见身首异处。此乃生来分定,不可逃也。……自明日起去东南方巽地上,一千里之外,方可免此大难。虽有惊但无险,可保全性命。”卢俊义道:“若是免得此难,当以厚报。”这时,只听外面花厅里吵吵嚷嚷的,仆人走进来对卢俊义道:“员外,小乙回来了!他正在找您,听小的说您请了先生来家中正在算命,他不高兴,在为难道童,要赶他出门,惹得道童恼怒,两个人已打斗起来……员外快去拦劝!”卢俊义道:“怎不早说?这个小乙!”说着,他急匆匆赶至花厅。

吴用跟了出来,一看:一个约二十四、五岁年纪,皮肤白皙,相貌标志,六尺以上身材的青年男子,头戴一顶木瓜心攒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穿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正执短刀与李逵激烈地打斗着。打了几回合,燕青斗不过李逵,只好卖个破绽,不打了,道:“我的长处是射箭,黑乌龟你有种在这里继续等着,待我回房拿箭来射穿你的心脏!”说着,燕青转身去了。李逵心中很气愤,他不能说话,只是把眼睛瞪得碗口大。

“燕青,他们二位是我的客人,不得无礼!”卢俊义喝住燕青。燕青见卢俊义出来了,生气地道:“主人,这两个人来路不明,您怎么可以引狼入室将他们带进家门来呢?难道您就不担心他们对你有歹心吗?”卢俊义生气地道:“放肆!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好人坏人难道我都不知道辨认吗?”燕青无话可说,只好退下去。

卢俊义尴尬地拿出一袋银子,笑微微地对吴用二人道歉:“今天真是对不起,在下代家仆向二位赔礼道歉!只怪在下对下人管教不严,对二位失礼了!这十两白银还请笑纳!”吴用道:“卢员外客气了!”虽然嘴上推脱着,但他见卢俊义很有诚意地把这包银两塞到自己口袋里,还是收了,心里道:“你家的财物马上快要变成他人的了,不妨我帮你先存着这点,到时候,再还你人情。”

且说,卢俊义送走吴用、李逵后,心里很是不安,马上吩咐府上所有人集中在大厅开会。一会儿,人员都到齐了。卢俊义坐在首席位上,李固立在他左边,燕青立在他右边。卢俊义对府内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少道:“我今天算了一命,算命先生说我百日内有血光之灾,除非从明日起即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避难。东南方泰安州东岳泰山上的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我左思右想,打算明日去那里烧炷香,消灾灭罪,一路上顺便做些买卖,欣赏山上风光。李管家,你负责十辆太平车子、四五十头牲口,把行李装上车子,行货拴缚好,不得有误。燕青,你在家看管财务,好生照顾我妻子贾氏……”李固听说要带自己远行,发牢骚道:“不是李固不想服从员外的这一安排,一则,天寒地洞,我手脚生疮,走不得远路,员外可否另派人选陪伴前去?二则,我认为那算命先生的话荒谬可笑。他的卦要是真那么灵,他怎么还只是个穷算命先生,不早当皇帝去了?”燕青也附和着道:“李管家所言极是,请员外三思!”卢俊义的妻子贾氏也接话道:“官人,休听那算命的胡说。说不定他要趁你外出,抢劫家中财物。你快要生日了,要么等过完生日再去好吗?娘子舍不得你离开家门。一个人在家好孤单!”其他的下人,也有几个纷纷应和。卢俊义听反对自己的声音如此多,震怒道:“我主意已定,你们都不要劝我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固,我要你跟我去走一遭,你不想去可以,家法伺候!”众人不再敢多言。

次日五更,天还没亮,卢俊义就早早起床,沐漱罢,吃了早膳,换了一身新衣服,取出自己最爱的兵器,到后堂里辞别了祖先香火,就准备上路。离家之前,他吩咐贾氏:“娘子,为夫出门了,这段时间委屈你忍受寂寞了。你在家好好保重!我在外面会想你的,你也记得想为夫呵!”贾氏流泪道:“官人路上小心!到那边了记得多寄书信回来。”卢俊义走了,燕青挥手拜别。卢俊义心中还是有点不放心,再次交代燕青:“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燕青。你切忌顾着贪玩而忘记家中事务呵!”燕青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员外请放心!燕青一定听您的话,看管好这个家。”

卢俊义的车队走到水浒寨口时,李固道:“员外,前面即是水浒寨,我们是走大路还是小路?”卢俊义心想:“算命先生说我有血光之灾,走小路怕有强盗出没,不如走大路。”想着,他道:“大路。”李固道:“虽然小路直很多,但是大家沿途赶路,没有停歇,都有些累了,……这荒山野岭的,大路小路也没有什么很大区别,大路上也不见行人,不如,改走小路吗?快点翻越这座大岭,找家客栈落脚好好休息?”卢俊义觉得也有道理,便挥挥手道:“好吧!”

山上的松树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遮天蔽日。走进茂盛的松树林,就像走进了一个硕大无比的迷宫。山路崎岖,车队艰难地行着,还没爬到半山腰,前面一条歪歪扭扭的羊肠小径上,一个黑壮的汉子,双手握着两柄板斧,叉开两腿,拦在路中央。他见车队过来,神气地大喝:“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修,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爷爷我可是响当当的坐水浒寨第三把交椅的黑旋风,你们快快留下钱财,否则休想从此处过!”卢俊义见着李逵觉得面熟,回想起来,原来是算命先生的道童,顿时惊愕万分,心里道:“不好!中计了!原来果真被娘子料中,是为了抢劫钱财。”卢俊义道:“好个假道童,你骗得我好苦!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李逵拔腿就跑。卢俊义撒腿向前猛追。追到一处,卢俊义已经是满头大汗,觉得有些累了,李逵突然不见了。卢俊义回头再看时,从茅草丛里蛙跳出来一个面目丑陋、样貌凶恶、体型魁梧雄壮的和尚,提着一根水磨禅杖,对卢俊义道:“哈哈,我是花和尚鲁智深。玉麒麟哪里逃?”卢俊义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卢某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拦住我的去路?想抢劫吗?这年头,连和尚都不好好修行,跑到深山野林来干这勾当。待我送你进衙门!”智深道:“卢员外休要误会了,小可今日特奉寨主之命,前来请你回山寨做官。”卢俊义道:“有你们这样接人的吗?回去禀报你们寨主,卢某不乐意上这鸟山寨。野和尚,你们把我骗到这儿来,白白吃这么多苦,走了这么多冤枉路,先吃我一刀!”智深道:“卢员外,好好说话不能解决问题,那我只好得罪了!”说着,操起水磨禅杖与卢俊义对打,打了三合,智深卖个破绽,又闪回茅草丛。卢俊义上前去追,从树上猴跳下一个英俊的年轻汉子,喊住卢俊义道:“卢员外果真好功夫!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武,名松。山东东平府清河县孔宋庄村人。在景阳冈赤手空拳三下打死一条大虫。……今日,我特来请卢员外上山。”卢俊义道:“我是不会随你们上山的。看刀!”说着,拔出他那把锋利无比的刀,对准武松的头直砍过来。武松招架了三招后,卖个破绽,跑了。卢俊义心中暗笑道:“这两个人口口声声说来接我上山寨,见了我,都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梁山好汉不过如此!……哈哈!如果再多来几个接我的,我一律打跑。”正笑着,树林里又冒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身高八尺,相貌堂堂的道士;另一个是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卢俊义见此二人朝自己走来,便问:“二位可是水浒寨人?如果是,请吃我一刀!”说罢,卢俊义摆好一副要打架的姿势。公孙胜和林冲对视一眼后,公孙胜对卢俊义道:“卢员外和我们玩累了吗?如果还不嫌累,我们水浒寨一百多个弟兄可以一起陪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卢俊义恍然大悟,大怒道:“我究竟哪儿得罪了你们?要如此耍我?”公孙胜道:“不是耍,是请。”卢俊义听了,道:“哼!我卢某从来就没有怕过谁。你们俩要是打得过我,我就跟你们上山!”林冲道:“那就只有得罪了!”公孙胜和林冲丁字脚站定,一起出手和卢俊义打。还未打几合,只听山顶上一声锣响,公孙胜、林冲卖个破绽,走开了。此时,卢俊义只觉得浑身酸软疲惫,不想再去追了。他想起车队,回到山脚下的松林边,车队不见了。“没有自己的命令,他们是不会擅自离开的。”卢俊义自语道,“糟了!出事了。”说着,四处张望,只见远远地山坡下,数名小喽罗,绑了李固等一干人,赶了马匹车辆,鸣锣擂鼓往水浒寨的方向走。卢俊义火冒三丈,不顾疲劳,正提着朴刀,要追上去。这时,山顶上击鼓吹笛。卢俊义仰面看时,一面绣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杏黄旗迎风飘舞。旗下,一把红罗销金伞下,有两人挪步过来。左边是宋江,右边是吴用。后面还跟着青面兽杨志等几条好汉。

“卢员外,别来无恙!”宋江笑微微地道。卢俊义怒骂道:“你什么东西!强盗啊?骗我上山,又抢了我的车马财物。”宋江依然只是笑,道:“卢员外请息怒!在下宋公明,这位是我的军师吴用。我们不是您所误会的强盗。久闻您的大名,如雷贯耳。特令吴某等迎员外上山,交个朋友,一同替天行道,冒渎之处,望乞恕罪!”吴用道:“昨日以卖卦为由,劝说卢员外上山,共聚大义,实在是情非得已……”卢俊义冷笑道:“哼!既然只是想我上山,为何又戏弄于我?……”宋江道:“怎敢戏弄卢员外?不止是我宋公明仰慕员外,水浒寨所有的弟兄,对卢员外都是仰慕万分,一致要拥戴您为寨主。寨主的位置,我已让出。请卢员外上山!”卢俊义道:“恕难从命!我卢某岂是贪恋此宝座之人?请你们不要拦我,我家中有事,要先走一步。”宋江笑着道:“此事关系卢员外前程,事关重大,就麻烦卢员外好好考虑一下,但愿卢员外能够给咱们一个好的答复。水浒寨弟兄们闻卢员外大驾,已经备好酒食茶饭,伺候卢员外。请卢员外赏脸!”卢俊义虽然又累又饿,但他不屑于与宋江等江湖之人结交,便道:“不用了。改日再说吧!”宋江不便再用言语强留,看看吴用,吴用转身对小李广花荣使个眼色,花容便悄悄从箭袋里取出弓箭,瞄准卢俊义头上戴的毡笠儿上的红缨,“嗖——”地一箭射过去,红缨落地。卢俊义大吃一惊,知道这一箭是对方的警示,如果他再拒绝,可能下一箭就是射向他的心脏……当即,好汉们将卢俊义团团围住。卢俊义心想:“如今,我已经落入他们之手,寡不敌众,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体力应付这么多英雄好汉了。这伙人说只是想与我交个朋友,不如将计就计,先顺他们的意上山,回头再找机会下山……”想着,卢俊义对宋江道:“先生既然只是想和卢某交朋友,大伙儿就不必再伤了和气。”宋江听了,心里十分高兴地道:“感谢员外看得起我们众弟兄!吃几顿饭,小住几日,便送卢员外回府上。”卢俊义犹豫着道:“小可一家老小皆在家中,不放心呵!”吴用道:“不妨先叫管家李固等先回去,卢员外在这里多住两日,应该没什么妨碍。”卢俊义不好再推辞,点头答应。吴用便叫一小喽啰唤李固过来。当着卢俊义的面道:“你们的人和车马财物等都没少吧?”李固道:“都在。一点不少。”宋江叫人取了些大银给李固等人,众人拜谢。卢俊义吩咐李固道:“我很想现在就随你们一道回家,可是,水浒寨宋寨主执意要留我在此多住几日,你回到家里,告诉夫人说我过三五日再回来吧!”李固只想早些脱身,快些回到贾氏身边,便满口答应了。吴用请求宋江让自己送李固等一程,宋江同意。吴用将李固等送至金沙滩,停下脚步来,告诉他:“你家主人已经同意投奔我梁山,坐第二把交椅。你再也休想我们会放他回去。”李固听了,心里道:“不回来更好,从此卢俊义的万贯家财就是我的了,他的妻子也是我的。如果万一他不安分呆在梁山,要回来,我要断了他的这条后路……”

先不说李固回去后,如何抢占了卢俊义的家产及夫人,再把那郎中的死尸捞上来,嫁祸卢俊义,使官府下通文要辑捕其归案。且说,卢俊义随宋江来到聚义厅时,已是天黑。山寨大设筵席庆贺,虽然卢俊义的名气很大,无人不晓,但宋江在筵席上再一次高兴地向众弟兄介绍着卢俊义的神通广大,要众弟兄都好好给卢俊义敬酒。水浒寨弟兄众多,在场的弟兄还没有一一敬完,卢俊义已经喝得大醉。宋江吩咐两个小喽啰扶卢俊义去上等的客房歇息。临走之前,卢俊义说着酒话道:“宋公明,我还是想回家去看看娘子。把娘子一个人丢在家里我不放心。”宋江道:“员外要是思念夫人,我明日就命人去把她接上山来。”卢俊义摇摇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想回去。我还有急事,要赶着回府哩!”宋江便细问:“员外难得来山上与我等相聚,既来之则安之。这段时间,您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事情,宋江差山寨的弟兄给你代劳。”其他的梁山英雄也一一围拢了来,大家一齐留卢俊义在山上多住住。卢俊义盛情难却。

在山上,都是同道中人。一天到晚,不是这个好汉来找卢俊义切磋武艺,就是那个好汉来找卢俊义下棋、请吃饭等,好不热闹、开心。每日,卢俊义都提醒自己:“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走。”到了第二天,卢俊义又说:“算了,再多住一天吧!家中有管家和燕青,我也难得到外面来逍遥快活一下。”在矛盾和犹豫中,日子竟如一朵悠闲的白云,轻着脚步行着,不知不觉已走了很远……转眼,一个多月过去。这日,吴用找到卢俊义,有意谈到他的家事,道:“卢员外,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李管家……哎呀,还是不说的好。我的梦有时候很灵。”卢俊义好奇地道:“既然先生的梦很灵,不妨说来听听。”吴用道:“说不得。说出来恐怕要影响员外的心情。”卢俊义道:“一个梦而已,还不知道灵不灵呢?军师请说!不碍事的。”吴用只想提醒一下卢俊义,暂时又拿不出真凭实据,便笑着道:“我梦见……梦见李管家非礼夫人,后来他们私混到一起,贾氏怀了孕,他们一起合谋杀害了人,去衙门栽赃陷害您,您被判以死刑……”卢俊义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很难看,心中无比激动地道:“不可能!您这个梦只是个梦,不会是真的!我知道我的管家虽没有燕青贴心,但他对我也说得上是忠心耿耿。”卢俊义虽然嘴上说不可能,但是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想回去验证一下。他企求吴用道:“军师,我近日特别想念家人,可否帮个忙,让我回家一趟?”吴用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道:“您是难得一见的贵客,大哥交代我们要想方设法留住您……如果他知道是我放走了您,定会恼怒的。一旦怪罪下来,军法处置,我可只有一颗脑袋。”卢俊义道:“谁都知道军师赛诸葛,没有没办法的时候。军师,您就帮帮忙吧!卢某会永世记住你的大恩大德。”“您一定要回去吗?在这儿不是挺好吗?我总有一种感觉,你此次回家,凶多吉少。”卢俊义想着,那些世人说的时运,是个虚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如相信自己,于是他道:“管不了这些了。我必须得回去。”“让我想想。”吴用道。想了一会儿,他道:“不如这样吧!借下山招兵买马为由,下山一趟。我要大哥带上你一起,到了山下,我再帮你找个借口回家一趟。不过,你得答应我,今后一直留在水浒寨。”卢俊义听说要自己今后一直都留在水浒寨,感到为难。但他想着,吴用都可以骗自己,我又何必跟撒谎的人认真呢?于是,他答应了吴用的请求。

如吴用所说的办法,卢俊义到山下后,随便找个借口,溜回家中。一进家门,李固慌忙来迎,请到堂上,纳头便拜。卢俊义问道:“夫人和燕青在哪里?我不在家中的日子,你们都还好吧?”李固道:“夫人身子不适,在房中静养。燕青近日只顾在外面玩耍,连夜不归。”卢俊义生气道:“燕青这厮,我出门前即叮嘱过他,我不在家,他不得贪玩。幸亏有你在,这个家我放心了。”李固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主人,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我还担心水浒寨那伙人会不会对您不利。”卢俊义道:“多谢挂念。我在那里倒还好,只是有些想家。现在回来了,一切都好了。”李固心里暗暗盘算着下一步,笑着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安排饭菜给主人用。先下去了。”等饭菜上桌了,卢俊义才吃两口,只听前门后门一阵脚步声,两三百个公差朝着这边齐奔过来,公差头领见了卢俊义,一声呐喊:“把此人绑起来!”卢俊义惊呆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严实地绑住了。“大胆!我没有杀人犯法,光天化日之下,为何强闯民宅,胡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公差头领道:“杀没杀人可不是你说了算!世上个个杀人犯都知道像你一样替自己开脱罪责。不要装糊涂了,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吧!”卢俊义继续大声替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是谁告我?原告在哪里?我要见原告!”公差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告你的人是你的管家和夫人,抓你,也是他们让我们来的。管家要诬告你还说得过去,你夫人有你的骨肉在身,总不会撒谎自己害自己吧!”卢俊义一听夫人怀孕了,不知是哭还是笑,道:“奇怪,我们成亲以来,从来都没有那个过。她怎么会怀孕。她的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我要见这个贱货和管家……”公差头领冷冷地道:“快要死的人了,你吵什么呀!省省吧!黄泉路上还遥远着,留点力气吧!”卢俊义现在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吴用的话。

开堂审判那天,梁中书正坐公厅。左右两行,排列着七八十个公差。李固和贾氏跪在一边。厅上,梁中书大喝道:“堂下罪犯卢俊义,你为何心存歹心,草菅人命,害死郎中张氏?”卢俊义道:“请大人明鉴!卢某并未曾做过此等腌臜之事。”梁中书道:“如果你没有害死张氏,你的管家和夫人怎么会上告你?”李固胡诌道:“梁大人,张氏确实是我家主人害死的。害死张氏那天下午,他回来慌慌张张,告诉我和夫人整个事情的过程。……因为张氏说他得了一种病,活不了多久了,他不知张氏年老且有较严重的心脏病,一怒之下恶语骂张氏。张氏自尊心很强,情绪一激动,就这样一命呜呼了。”贾氏也帮腔道:“是啊,我可以作证,当时我也在跟前。……大人,我和卢俊义是夫妻,本来我要替他求情,但是,自古杀人者偿命,做人要公道,帮理不帮人。”“早知道这鸟妇人吃里扒外,悔当初没有休了她。如今,她居然背着我偷汉子,还存心要一起陷害于我。”卢俊义越想越气,忍不住边激动地大骂:“奸夫淫妇!你们敢骗我害我,我杀了你们!”边要起身去踢打贾氏二人,李固赶忙护住贾氏。梁中书在厅上一掷惊堂木道:“公堂之上,由不得你胡来!公差们,小心看好卢俊义!”李固上下都使了钱,公差头领上禀道:“大人,看来这个泼皮无赖倔强得很,不打他是不会招的。”梁中书喝道:“打三十大板!”左右的公差把卢俊义捆翻在地。卢俊义吃了三十杀威棒后,体无完肤,血肉模糊,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厅上,梁中书问他话:“说不说实话?招是不招?不招的话,再吃四十大板!”卢俊义已经吃不消如此棍罚,他心想:“很明显,这些人都偏袒李固他们这边。今日我如若不招,再被打一轮,死得更快。莫非是我命中注定有此厄运,不如屈招了吧!免冤枉多受一些皮肉之苦。”想着,卢俊义浑身颤抖,含泪道:“我招!”当下,画了押,由两名公差押入牢中,等候三天之后,示威游行,再在刑场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卢俊义命运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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