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跟着进城的人有不少,齐诸侯只好从中选了一百修为最高的跟随,其他没选上的江湖汉子还有些不高兴。
不过看着齐诸侯带着那一百人离去的萧瑟背影,三万大军更多的是悲戚。
一百人进有二十万贼军的张掖城,那等同于找死。可以说他们留下的人是九死一生,进城的人则是十死无生。
然而就是这种十死无生的事,那个基本上所有人都不服气的年轻人却做得十分洒脱。
领走前,他甚至亲手敲晕了闹着要跟随的洛阳公主李易安,遣散了五万跟随着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
齐诸侯带人离开之后,队伍没有解散,刚刚接手三万大军统帅位置的刘半山再一次让大家想清楚去留。
“小王很怕死,但是小王不离开并不是因为小王不怕死,而是小王必须要坚守在这里。为了对将军的承诺,也为了不给皇室丢脸。
你们如果有想离开的大可离开,小王不强留,但是留下的人,就必须跟随小王同心协力御敌,若有人不听将令,小王绝不手软。
趁小王还没有改变主意,想离开的就离开吧!”刘半山的语气有些沉重,他的目光不停在那些人身上逡巡。
然而,这次,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没人离开,刘半山也不再询问,路是大家自己选择的,选择了到时候就算他们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若是往常,一百人要进入张掖城不是什么问题,边军之间虽然偶尔有不小的摩擦,但是双方边军都不会为难过路的商旅。
然而现在兵临城下,城内守军又成了叛徒,齐诸侯带着这一百人想要进城就有了不小的难度。
好在穆连成这鬼机灵对张掖算得上熟悉,领着一百人硬是用钻狗洞的方法钻进了张掖城。
甫一进城,齐诸侯便在臭烘烘的垃圾场压低了声音问穆连成:“可知姜晓波夜宿何处?”
穆连成眼珠子一转:“那厮觊觎大将军之位已久,此刻应该在大将军府内,将军是要过去杀他么?那厮向来自恃勇武,身边没有多少扈从,杀他应该不难。”
齐诸侯朝正好蹲在穆连成身后的一个老卒使了个眼色,那老卒猛然拔出匕首,架在了穆连成的脖子上。
穆连成脸色大变:“将军这是何意?”
齐诸侯淡笑道:“从你的谈吐看,你不应该是张掖守军中一个小卒的儿子,你年纪不大,右手虎口却有老茧,说自己是边军的儿子,偏生长得细皮嫩肉。逃窜的时候一副惶恐模样,我的人一看见你你马上摆出一副硬气的姿态,之前我在大军中选人袭营,又是你站出来鼓动人心。之前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顺利进城之后我才知道这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穆连成道:“将军难道要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样的把戏。”
齐诸侯道:“言多必失啊!连你一个半大孩子都知道的狗洞,其他人没理由不知道,可是这狗洞连最起码的遮挡都没有,难道那些张掖边军都是瞎子不成?明知这里有个狗洞,如果换做是我,早就让人堵上了,就算不堵上,也难免在这里放上几十个人,随时提防着。
偏生最应该放人的地方没人,我难道就这么笨?
不出意外的话,你不是王通的儿子就是姜晓波的儿子,现在的大将军府,看上去不设防,恐怕早就埋伏好人手了吧!
只要我们一过去,别说一百人,就是一千人也走不出大将军府。”
穆连成面露惊恐,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齐诸侯竟然将己方的布置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之前准备的说辞已经完全没了用处,他颓然垂下脑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齐诸侯站起来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在我选人的时候站出来。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刻根本不像个没当过兵的孩子。”
做了个杀的手势,握着匕首的老卒毫不犹豫的抹了穆连成的脖子。
这样的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患,所以齐诸侯在发现穆连成不对劲之后,就没有留他活口的打算。
一帮江湖汉子总算是见识了齐诸侯的大智若妖,特别是之前跟穆连成多说了几句话的独孤傲更是自惭形秽,交谈了那么多,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健谈的半大孩子竟然是敌军的细作。
齐诸侯认识独孤傲,知道他是刘半山手下那些江湖汉子的首领,就是在整个队伍中,他说句话,都是有一定作用的。
所以他很干脆的对独孤傲道:“独孤傲,你带二十人去城内看看守卫如何,特别是城门所在的位置,看看到底有多少守军。顺便抓两个舌头回来,我有话要问。”
正是独孤傲等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时候,所以后者二话没有,直接点了二十个人,几个纵越消失在夜空之中。
等独孤傲带人走远之后,齐诸侯才转脸对之前杀人的老卒道:“马寒山,你对张掖城比较熟悉,不管是抓也好偷也好,给我找出城中守将家眷所在位置,先把人控制起来。人你自己挑,给我留二十个最不怕死的人就行。”
马寒山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点了几个老卒,然后胡乱选了些江湖好汉离开了。
齐诸侯说的家眷是什么他自然明白,那家眷必然是城中最高指挥的家眷,不然其他人的家眷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用处。所以马寒山很不客气的带走了四十五人,就算带走了四十五人,他也没有找出敌将家眷并且控制住的绝对把握。
接着,齐诸侯看着剩下的三十多人道:“你们谁不怕死。”
一个虬髯汉子轻笑道:“跟着将军进城,就已经没把生死看在眼里了,咱们这些兄弟,平日里在江湖上好勇斗狠,好不容易有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怕什么死啊!”
看着汉子们坚定的目光,齐诸侯换了一种问法:“谁有妻儿?”
那群江湖豪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表示没有妻儿。
其中一个土匪群中走出来的瘦汉小声道:“我倒是有个老母。”
齐诸侯指了指那土匪道:“既然一起出来了,就都是兄弟,你带十五个人守住这个狗洞,如果事情有变,你们第一时间出城。”
那土匪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听说让自己守住狗洞,马上就急了:“我不。”
齐诸侯眼睛一瞪:“执行命令!”
土匪的气势为之一弱,还是嘟囔道:“那将军你呢?”
齐诸侯道:“敌人既然做了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我自然要捧捧场才行。此去九死一生,诸位可愿随同?”
一个不到弱冠年纪的年轻人都说得豪气干云,几十个江湖汉子自然浩气顿生:“将军要杀人,属下自然愿意跟随。”
一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朝大将军府快速飞奔而去。
独孤傲小心翼翼的接近城门处,可能是城外的士兵太少的缘故,城门处的守军都有些懈怠,两个拿着长枪的士兵竟然背靠着城门的石柱睡着了。
粗略看了一番之后,独孤傲赶赴下一个城门。
一个个城门看完之后,将各城门守卫的人数默默记在心里,然后二十人跳上屋顶,分散开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二十人全部汇聚到一块之后,独孤傲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回去,我去抓两个舌头。”
一帮江湖汉子没一个反驳的,其中有人担心的看了独孤傲一眼,都被独孤傲瞪了回去。
一下子只剩下独孤傲一人了,他从腰间取下几根铁棍,一节一节接起来后,就成了一杆长枪。
这铁枪怕是有二三十斤重,可独孤傲握在手上却像是手里没拿东西一般轻松。
轻飘飘飞上屋顶,找准一队人马之后,独孤傲故意弄出了些声响。很快,下面那一队大概十人的巡逻士兵便举着火把走了过来。
看到地上的碎瓦,为首的士兵本能的抬头,一看,却发现头顶多了一片黑影。接着他喉咙一愣,胸腔里发出呼呼声,瞪着眼睛倒下了。
后面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独孤傲提枪连刺,瞬间将剩下的九人里面八人刺倒,只剩下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士兵吓得呆呆的站在原地。
独孤傲也懒得管那么多,枪身砸在那士兵的脖颈处,然后提着那士兵消失在夜色之中。
马寒山带着人在城内到处查探,只要是守卫森严的院子他都会让手下的江湖客进去查探,人杀了不少,守城大将的家眷却还没找到。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他心急如焚,正打算让手下人分散开去,猛然听见脚下的瓦片下传来一个声音:“灵儿,大将军今夜不回来了么?”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摆手示意其他人停下动作,自己趴下来细细听着下面的对话。
“夫人,大将军说今夜有事不回来了,让夫人早些歇息。”
“将军不回来,我又怎么睡得着啊!”
“夫人不用。”
担心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头顶上的瓦片就破了,从屋顶上跳下来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那汉子手中明晃晃的尖刀还在眼前闪耀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