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活即将结束,要考中学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农村小学毕业后大部分都是跟爹妈务农,能考上中学的(初中)寥寥无几。我记得我的上一个年级的学生考中学时,几个“尖子生”都落榜了,所以一般的学生对能考上中学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当时我们学校六年级毕业生加上上一年没考上的复课生(包括我二哥)共一百二十多人。因为要到“熊岳城”去考,所以头一天就要动身,在那住一夜,第二天才能准时入场。临出发前,当时我们的校长很风趣,他故意问我们:“我现在要领你们干什么去?”“考中学去!”同学们不假思索地齐声回答。校长把眼一瞪,故作幽默状说:“说错了,我是领你们出去溜达溜达(那时可能没有‘旅游’这个词),你们有几个能考上中学?别害怕,咱们去散散心,见识见识吧。”
考试这两天是怎么过的,许多场面我已忘记,但有几个镜头虽然过去半个多世纪,但我仍记得清清楚楚。一个是母亲给我带的干粮(学生自己带几顿饭,没有集体伙食)是糖包(做包子、饺子夏天易坏),但面没发起来(我老家不种麦子,一般家妇不大会发面),吃起来既硬又酸,好在临行前爸妈给了我和二哥几角钱,算是没挨饿。二是我们睡在熊岳二中学生宿舍里,我是什么时候睡的,睡前紧张不紧张没记住,我只记得半夜起来小便,我身旁的学生是我家东院的邻居,比我大五岁(当年虚岁19)的一个复课生还在点着蜡看书,足见其用功程度。第三,考场前后有四名监考老师,在小学考试时没见过这阵势。算数卷一发下来,除了有一道题我需要思考一下外,其余各题我都会。由于我心里有底,题做得很顺利,那道难一点的题我用画图法一比画(可能是植树问题)就明白了,所以全卷答完,时间还绰绰有余。我又从头验算一遍,感到十拿九稳后,才用余光扫了一下我的同桌。我的同桌是我们学校上一年的“尖子”,比我大四岁,开始进考场时,我觉得有这个同桌关键口也许能“借点光”。可我做完了,他还在继续做题,不过已接近尾声。
老师嘱咐过,考场也规定,卷答好后在原座位上不要动,不能提前交卷。在临结束前几分钟,我的同桌不知怎么搞的,把一瓶钢笔水洒了他半面卷子,他一抽卷子,也把钢笔水溅到我的卷面上几滴,但没有溅到字上(我们那时没有钢笔,用蘸水笔,自带墨水)。监考老师来了,帮他用粉笔沾钢笔水,我那同桌满头是汗,足见其紧张到什么程度……
那次升中学考试,我们学校大概考上十几名,算是十个考一个吧。我不但考上了,到初中后我才知道,我两科(语文、算术)平均96分,算术100分,语文92分。那时有保送这项规定,小学品学兼优的可以免考。初一新生的学号也按考生成绩排,我当时分在初一·一班,全班12个保送生,我的学号是14号,按考试成绩算,我是考生中的第二名。
感悟
我在小学读书的状况从前面章节中可见一斑。我常坐“特区”,最后一批入少先队,每次期末考试题会做,但丢头漏尾巴,不像班级那些“双大”学生那么仔细,所以考试名次一般都在二三十名,最好一次是十二名,从没进过前十名。但这次小升初考试我是初露锋芒,一个在班级不显山露水的学生,一下子可能是学校毕业生中成绩最好的学生。
那些“双大生”、“尖子生”为什么考不上?就是心理压力太大了。考前半夜攻读,第二天头脑还能清醒吗?尖子生第二年复考,还没有我做题快,临了半瓶墨水还洒在卷子上,不就是太紧张的缘故吗?所以,我们校长临出发前讲的话还是有水平的,就是让我们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