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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宋仁宗降旨挑美女庞太师定计害忠良

昏君仁宗宠奸臣,

庞文定计灭呼门,

忠良后代呼延庆,

大闹京城祭祖坟!

话说大宋年间,三帝真宗晏驾,四帝仁宗登基,文官治国,武将安邦,扶保宋室江山。

这一日早朝,宋仁宗驾升八宝金殿,文武百官山呼万岁,文东武西,站列朝班。宋仁宗说道:“众位爱卿,朕有一事相商,不知可否?”

众大臣开口说道:“万岁,有事请讲,君臣之间,何必如此!”

文武群臣说完这话,等了半天,宋仁宗还没开口。这时,只见文班内闪出一位大臣:头戴一字相貂,身穿白缎素色蟒袍,腰横蓝田玉带,足蹬粉底朝靴,慈眉善目,面如古月,颏下一部花白长髯,此人就是四朝元老、老丞相王苞王延龄。王延龄憋不住气了,出列说道:“万岁,有话为何不速速讲来?急煞臣也!”

仁宗说:“众位爱卿,自寡人登基以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朕早有选纳西宫之意,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仁宗的话刚说出口,从武班内闪出一人:只见他头戴三扇王帽,斗大皂缨冠顶,身穿皂缎蟒袍,上绣海水江崖,腰横八宝玉带,内衬大红中衣,足蹬墨泥朝靴,面如乌金,眼似铜铃,三绺墨髯飘撒前胸,此人正是御封敬山王、靠山王呼延丕显。双王呼延丕显接上了话茬儿:“万岁纳西宫,臣等岂有不赞成之理?可是,圣上要谨慎从事,古语说得好,‘不怕南北战,就怕西宫乱。’望我主选择一位品貌端庄的良家女子,也好替万岁分担些国事。”

众位大臣听了呼延丕显的话,都连连点头,可宋仁宗听了这话,内心很不高兴,于是,随声附和地说道:“众位爱卿言之有理,朕自有安排。众卿有本早奏,无本卷帘散朝。”说完,宋仁宗驱驾回后宫,众大臣各自回府。

皇上要纳西宫的圣旨往下一传,嚄!各州、府、县的大小官员,都急忙差人走街串巷,询家问舍,忙活起来啦!因为他们都明白:若是给皇上选一名中意的西宫娘娘,那是既升官,又发财,还能耀祖光宗,所以,个个都挖空心思,东查西找。有的甚至把自己的什么大舅哥的小舅子的大表姐、二表妹也都折腾出来,要往京城选送。真若当上西宫娘娘,那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这些暂且不提。

单说滨州有位总兵,此人姓庞名文。这个人是:办事阴险,对人毒辣,溜须拍马,上勾下挂,搜刮民财,连敲带诈,欺男霸女,人人都怕,贪赃卖法,头号恶霸!庞文专会托门子、挖窟窿、送礼、上供,连做梦都想着陪王伴驾,站列朝班,参议朝中大事。如今,听说皇上要纳西宫,可把他乐坏啦!为啥呢?他有一位长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女儿,年方一十八岁,名叫庞赛花。庞文心想:凭我这个宝贝女儿,岂有不被选中之理?若真被选中,我就是掌朝太师、皇帝的老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武百官谁敢不敬重我?我再把兵权抓到手,那大宋的江山不就有我一半了吗?庞文是越思越高兴,越想越得意。他拽着夫人刁氏,来到了女儿绣房,说明其中之意。那庞赛花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是机灵鬼儿,透笼杯儿,光占便宜不吃亏儿。一听说去京城候选西宫娘娘,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就好像她已经当上了娘娘似的!

庞文说:“哎哟,我的好闺女呀,你要是真被选中,爹爹我情愿每天给你磕头上供!”

庞赛花一边撒娇,一边说:“爹爹,看你说的,真叫女儿受不了!”

庞文心急似火,生怕这个机会被别人抢去,急忙准备停当,带领着庞龙、庞虎两个儿子,亲自送女儿进京。

这一日,来到了京城郊外。庞文因进京心切,让赶车的快赶,车老板“叭、叭、叭”抽了几鞭子,那马撒欢跑了起来。这马是越跑越快,跑着跑着,刚一拐过弯儿去,忽见前面来了一队人马。车老板大喊:“快快闪开,快快闪开!”

这车老板儿在滨州一带赶车,不管遇到谁,从来没停过。因为庞文在那儿是土皇上,谁敢不让路呢?今天,庞文让他快赶,他那横冲直撞劲儿又上来了,没想到这回可遇上“茬子”啦!那队人马不但没有闪开,反而冲过几个武士来,一下子把马给拦住了。武士厉声喝道:“你们不要命啦!”

车老板一听,这口气比他还硬;再一瞧那队人马的派头,比庞文还大,他吓得没敢吭声儿。庞赛花在轿车里正得意呢,马突然停住了,车一晃悠,她吓得直叫唤,急忙下了车。这时,庞文骑马从后面赶上来,忙问:“摔坏了没有?”

“没有。不过孩儿可吓了一大跳!我倒要看看谁这般大胆,敢拦挡去路!”庞赛花说着,就往前走了几步。她本想大骂一通,可一看见那队人马,不由大吃一惊!

书中暗表,对面那队人马,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四帝宋仁宗。宋仁宗整日沉溺酒色,在宫中作乐,今天想散散心,就带领武士到郊外来游春打猎,没想到碰上了庞文他们冲了龙驾。皇上心中大怒,正要发火,看见庞赛花了,他心想:出来打猎,没碰上獐狍麋鹿,碰上了一个小女子。哎呀,长得好美呀!他俩眼睛都瞅直了,那怒气、火气霎时烟消云散啦。

这时,武士高声喊道:“万岁在此,还不赶快见驾!”

庞文一听,立时吓出一身冷汗。他赶紧摘下腰中的宝剑,来到宋仁宗马前,撩袍跪倒,叩头参拜, 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臣罪该万死,求万岁开恩!”

宋仁宗见庞文身穿官服,便问:“你在哪里为官?”

“启禀万岁,小臣是滨州总兵,姓庞名文。”

“你不在滨州把守,为何到此?”

宋仁宗这一问,可把庞文给吓坏啦!为什么呢?因为没有皇上的谕旨,私离滨州,身犯死罪呀!可是,庞文心眼儿来得快,连忙说道:“小臣离开滨州,奔赴京城见驾。”

宋仁宗听罢一愣,说道:“孤王并未宣你进京!”

“万岁传下圣旨,挑选天下美女,选纳西宫娘娘,小臣专程护送小女进京,献于圣上,特表小臣忠心!”

宋仁宗一听,心中暗想:哦,莫非刚才看见的那位美貌女子就是他的女儿?想到此,忙对庞文说道:“既然如此,还不速速将她带来与孤王相见!”

“小臣遵旨。”庞文急忙退下,来到庞赛花跟前,三言五语把事情一说,让她赶快见驾——

庞赛花闻听见主公,

不由得暗自喜心中,

忙祷告苍天多保佑,

又乞求地下众神灵:

地府里阎王身边查事鬼,

天堂上玉帝殿前李金星,

千万让帝王把我来选中,

我定要一天三遍念真经。

庞赛花心中祷告想得美,

忽然间好像自己进了西宫。

好似见仁宗皇帝来携手,

好似见宫娥彩女前后拥,

好似见龙飞凤舞衣锦艳,

好似见凤冠霞帔黄澄澄,

好似见仁宗同她共饮酒,

好似见玉玺落在她手中,

好似见父亲坐上太师椅,

好似见父亲殿上议国情……

想到此, 镇静下来显娇媚,

笑微微一步一摇往前行:

走一步,轻轻盈盈蝴蝶舞,

走二步,飘飘忽忽点蜻蜓,

走三步,摇摇摆摆蛇姿美,

走四步, 弯弯绕绕蟒探睛,

走五步,缠缠绵,绵鸾随凤,

走六步, 曲曲弯弯如走龙,

走七步,翩翩颤颤如妲己,

走八步,纷纷扬扬夭女星,

走九步, 叮叮当当环珮响,

走十步,娇娇滴滴燕语轻,

前一步,好像西施重出世,

后一步, 犹如嫦娥出月宫,

左一步,亚赛仙女下凡界,

右一步,恰似昭君又再生。

前后左右走了个连呀连环步,

她施展出平时练就的那套绝技功!

庞赛花本来就争强好胜,喜欢卖弄风骚,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她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啦!把平时练就的那套功夫都用上啦!一不心慌,二不害怕,行动自若,她要夺女中之魁。

宋仁宗闪目往下观瞧,见庞赛花好比湖中的鲜花,岸边的嫩柳,走起道来似风吹荷叶、雨打芭蕉,千娇百媚、万种风流!

宋仁宗俩眼直勾勾地盯着庞赛花,看得痴呆呆、乜斜斜。庞赛花来到驾前,飘飘下拜。宋仁宗这一回看得就更清楚了——

见此女青丝巧挽盘龙髻,

髻上别着白玉簪,

簪插鬓边飞彩凤,

凤袄相衬绿罗衫,

衫袖半吞描花腕,

腕带粉镯是法蓝,

蓝缎中衣捏百褶,

褶边微露小金莲,

莲花裤腿蛇皮口,

口内珍珠糯米含,

含情微露多娇女,

女子长得赛天仙,

仙人长就芙蓉面,

面搽扑粉柳眉弯,

弯弯柳眉衬杏眼,

眼似秋水颊“涂丹”,

丹珠点缀樱桃口,

口吐莺声不平凡,

凡间女子有多少?

少数堆儿里没看见!

宋仁宗从头至脚仔仔细细地一打量,暗道:“美啊!妙呀!”他一见此女长得如玉无瑕,是真魂出窍,浑身发麻,只顾观看,忘了说话!

庞赛花娇声娇气地说:“臣女庞赛花见驾!”

仁宗说:“你且抬起头来!”

庞赛花这时已经明白个八九了,她抬起头,脉脉含情地微微二笑,把目光就送过去了,这目光像带钩似的,一下子就把宋仁宗给勾住啦!宋仁宗脱口说道:“孤王封你为西宫贵妃。”

庞赛花听了,连忙叩头说:“谢主龙恩!”

这时,随从武士忙跪倒参拜娘娘千岁。宋仁宗吩咐一声:“给娘娘带马,摆驾回宫。”

第二天上朝,宋仁宗封庞文为国丈,加封掌朝太师,并掌管十万护城兵;封庞文的两个儿子庞龙、庞虎为国舅。宋仁宗又传下圣旨,给庞文修太师府,让他夸官三日。诸事已毕,宋仁宗匆忙回后宫会庞贵妃去了。

庞文这小子真是骑毛驴吃豆包——乐颠馅啦!他一边派人把家眷接来,一边派人准备夸官。

庞赛花选为娘娘,庞文封为太师,满朝文武私下议论纷纷。有的说:“前几位太师可都是专横跋扈,利欲熏心,残害忠良;但不知这位太师怎么样?”

有的说:“咱们往后看吧!”

征南王镇国公高锦,对几位忠良大臣说道:“当年庞文跟随双王呼延丕显押运粮草,因他私卖军粮,捞取金银,被双王贬为滨州总兵。从这件事上看,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忠良之士!如今他当上了掌朝太师,咱们可都得提防点儿!”

单说庞文。他一切准备停当,开始夸官游街。汴梁城里的老百姓听说庞太师夸官,都争着抢着想看热闹。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黑的、白的、丑的、俊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溜溜,一趟趟,一排排,一行行,黑压压,密匝匝!人分三六九等,水分花梨紫檀,三山五岳汉,七长八短人,你挤我,我挤你,前面的集堆儿看,后边的仰脖望,都围在大街上,要看看庞太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大会儿,庞文夸官的队伍过来了。他骑着高头大马,马身披红,挂着串铃,前面旗幡招展,铜锣开道,随从前呼后拥,大喊大叫。庞文头戴乌纱,身穿蟒袍,腰横玉带,足蹬朝靴,耀武扬威,神气十足!队伍前面有一人:坐下骑高头大马,手持一条长鞭,满脸横肉,趾高气扬。此人就是送庞赛花进京赶车的那个老板儿,现在庞赛花当上了西宫娘娘,庞文说他赶车有功,收他为干儿子;这小子为了显示忠于庞文,把名字都改了,现在叫庞贵,在马上高声断喝:“大小人等圻真!我家太师法流、游街夸官,不论是男女老少,都得跪拜迎接祝贺。骑马的下马,坐轿的下轿。如有冲撞太师马头之人、挡道之辈,乱棍打死勿论!”

他一边喊着,一边“叭叭”地甩着长鞭乱抽乱打。这时,大街上的人群可就乱套了,跑的跑,躲的躲,不多一时,大街上冷冷清清。

简短捷说。庞文夸官,一连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正行进间,对面跑过来四十八匹对于马, 当中一匹白龙马,马上端坐一人,风尘仆仆,威风凛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双王呼延丕显。

庞贵一看,对面来了一批人马,“叭叭”甩了两鞭子,高声喊喝:“呔!何人敢拦挡太师夸官游街的队伍?我看你们是老母猪拱粪堆——找屎(死)!”

他这么一骂不要紧,双王的差官不让了:“何人这般无礼,敢辱骂我家王爷!”

“什么王爷、李爷,到我家太师爷面前都得是孙子!”

“哎,你怎么出口不逊呢?”

“骂是好的,我还要打呢!”庞贵说着, “叭”就是一鞭子,正抽在那个差官的身上,双王呼延丕显见马队停住了,又听见吵骂之声,就催马来到前边。他一看庞贵正在挥鞭打人,大声喝道:“前面何人,休要放肆!”

庞贵闻听喊声,扭过头来,小耗子眼睛眨巴两下,冷笑了一声说:“呀哈,一脚没踩住,又冒出一个来。我愿意打谁就打谁,你管得着吗?我还要打你呢!”

这小子说完,抡起胳膊,朝着双王又是一鞭子。

那位问了:庞贵怎么这么硬气,竟敢打起双王呼延丕显来了?因为庞文有话:“不管是谁,谁挡道就打谁!”所以,这小子谁都敢打。他真没想到,今天可碰上硬茬儿了。

呼延丕显一看鞭子抽了过来,哈腰低头一闪,鞭子“嗖”地一下从头顶上过去了。庞贵心毒手狠,用力过猛,等鞭子抽空了,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身子一斜歪,就从马上栽了下来,“咚!”大头冲下,摔了个鼻青脸肿。疼得他“嗷嗷”直叫,爬起来就跑,找庞文去了。

庞文坐在马上美滋滋的,正想好事儿呢;我庞文盼升官盼了多少年,这回可算盼到头啦!如今,我从小小的滨州总兵,一下子升到国丈、掌朝太师,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是五府,还是六部,谁人不惧怕于我?我还掌管着十万护城兵的兵权,等以后找个时机,我也当当皇上。到那时,称孤道寡,岂不美哉?他净顾想好事儿了,猛听得庞贵一声喊叫:“太师,可……可……可不好……好啦!”

“何事惊慌?”

“太师,前边有一队人马,拦住咱的去路,我叫他们闪开,他们不闪……”

“你不会打吗?”

“我打了,我没打着他,反而被他把我打下马来。你看,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求太师给我作主哇!”

“你去把他给我叫来,我看何人如此大胆!”

“是。”庞贵说完往前边跑去,离双王挺老远就站了下来。为啥呢?他怕挨揍!他挺胸腆肚,两手掐着腰,恶狠狠地喊道:“前边的那个人,我家太师命你赶快下马,过来请罪!”

双王呼延丕显甩镫离鞍从马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那位说了:双王呼延丕显怎么这么听话呢?让他过来就过来!他是不是怕庞文呢?不是。双王呼延丕显奉旨出外巡察刚回京城,现在要上朝见驾。他不知道皇上已经纳了西宫,封了国丈,按理说是没人敢挡呼延丕显的去路的,因为他骑的是御封“穿朝马”,身带御赐“打王鞭”。这“穿朝马”是怎么回事儿呢?一般的文武大臣到午朝门外,骑马的得下马,坐轿的得下轿,双王呼延丕显可以骑马穿过午朝门,直到朝房门外。谁若是拦挡“穿朝马”,打死勿论。那“打王鞭”是怎么回事儿呢?更厉害!是宋太祖赵匡胤赐给双王呼延丕显的父亲呼延赞的,鞭上一面刻着: “鞭赐御弟呼延赞,世世相承勿忘朕意”;一面刻着:“如有文武不法,代朕施行”。呼延赞死了,就传给了儿子呼延丕显。

如今,庞文挡了“穿朝马”呼延丕显为什么不用“打王鞭”打庞文呢?呼延丕显寻思:新官上任,他不一定知道这些规矩。过去看看谁在夸官,告诉他一声,让他闪开道也就算了,自己好赶快上殿面君。想到这儿,他走到庞文的马前站住了。庞贵见了,忙用手指着双王对庞文说:“这小子来啦!”

庞文正在暗自琢磨:好啊!我倒要瞧瞧满朝文武谁敢不服于我?!我管你是谁,今天我要杀鸡给猴看,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想到这儿,庞贵一喊,他抬头一看,只见来人是员武将!

这员将,不平凡,

鼻直口方虎目圆,

亮银盔,放光寒,

银抺额,龙两盘,

七曲簪,在上边,

护背旗,有八杆,

绣飞虎,狼牙边,

罗汉绦,勒甲袢,

衬甲袍,素白缎,

镶银边,走金线,

上绣飞虎欲登山,

亮银甲,扣连环,

吞天兽,抱两肩,

护心宝镜寒光闪;

鱼榻尾,金钉嵌,

丝鸾宝带系腰间,

虎头战靴足上穿,

胯下剑,背上鞭,

十人见了九人寒!

庞文从上往下这么一瞧,大吃一惊!吓得他——(念)脑瓜皮儿发杏头晕眩,

眼前发黑金花溅。

心一下跳到嗓子眼儿,

浑身一个劲儿直打颤。

脸上五官挪了位,

前胸后背冒冷汗!

庞文为什么见了双王呼延丕显,吓得成了这般模样儿呢?因为呼延丕显的“打王鞭”“穿朝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为国为民,南征北战,是宋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更兼双王呼延丕显,大公无私,执法如山,清廉秉正,不管谁犯到他手,都以法处之。想当年,庞文跟随双王押运粮草, 由于私卖军粮,捞取金银,双王查证属实,将他贬为滨州总兵。你说,他能不怕吗?可是,庞文略思片刻之后,又振作起了精神。他想:今非昔比!如今我是当今国丈、掌朝太师啊!这些年我就想着报那一贬之仇,只恨我官低势小,今天,真是天赐良机,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我让你认识认识我庞文的厉害!想到这儿,庞文壮了壮胆子,冷笑了几声,说:“呼延丕显,咱们想不到在这儿又遇上了。老夫现在是当今国丈、掌朝太师,圣上传下谕旨,命我夸官游街,你为何拦挡我的队伍?”

双王呼延丕显一看是庞文,心想:哦,我说呢,此次巡察没见他在滨州,原来就是他的女儿当上了西宫娘娘!他在滨州一带横行霸道,贪赃卖法,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闹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今又仗势欺人,我岂能容你?又一想:咳!我现有公事在身,何必与他计较?于是说道:“庞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条大道分两厢,你走一厢,我走一厢!”

呼延丕显本想让让庞文也就算了,可庞文图谋不轨,得寸进尺,他凶狠地说道:“呼延丕显,你休要发狂!老夫如今并非你手下将官,你可任意贬谪;老夫乃是堂堂的国丈,你见老夫还不跪拜?眼里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娘娘啦?”

呼延丕显不听便罢,一听火从心头起,气从胆边生,说道:“庞文呀庞文,我贬你并非无缘无故,只因你违犯军规,你不但不认错,反而记恨在心!你庞文,文不能提笔,武不能出征,是凭你女儿的容颜,换来个太师!我乃是堂堂的双王千岁,你还让我给你下跪,真是欺人太甚!”

这时,躲在大街两旁屋子里的人,都议论开了。这个说:“哥呀,我觉着这个太师不像好人哪!”

那个说:“弟呀,这回遇上双王呼延丕显,可够他喝一壶的啦!”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庞文想:没打着黄鼠狼,反惹了一身骚!他恼羞成怒,大喊:“呼延丕显,今天你若不给老夫跪拜请罪,休想过路!来人哪,把呼延丕显给我拿下!”

呼延丕显大喝一声:“哪个敢动?”

这句话真管用,那些卫士们都没敢动。为什么呢?谁不知道双王呼延丕显武艺高强、声震八方!慢说是无名之辈,就是驰骋沙场的大将,有几个不怕他的?

庞文一见没人敢上,心想:我上吧!他跳下马来张牙舞爪,照呼延丕显就是一拳;双王一闪身形,使了个“顺手牵羊”,庞文摔了个嘴啃泥!这小子还不知趣,爬起身来往上一蹿,照双王又是一脚;双王侧身一闪,庞文的脚踢空了,双王趁势往上一掀,“噗通”一声,庞文摔了个仰面朝天!这两下子把庞文摔得“哇哇”直叫,乌纱帽也掉了,玉带也断了,鼻青脸肿,嘴角流血。这小子爬起来就跑,喊道:“快跑!”

他跑出去挺老远,转过身来大喊:“呼延丕显,你等着,老夫要上殿面君!”说完上马,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大街上的人一看双王把太师给打了,无不称快叫好。

庞文到了午朝门外下了马,踉踉跄跄地跑到金殿殿口,击鼓撞钟。宋仁宗正在西宫跟庞赛花寻欢作乐,听到钟鼓齐鸣,不知出了什么事儿,急忙穿好朝服,来到金殿。皇上刚坐稳龙墩,就听有人声嘶力竭地喊:“冤枉呀,冤枉!”

宋仁宗往下一看,见庞文那个狼狈样,不由一惊,说道:“哎哟,庞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儿?”

庞文哭着说:“启禀万岁,为臣奉旨夸官游街,遇到呼延丕显,他大骂为臣,又动手将为臣痛打一顿,求万岁给为臣作主!”

宋仁宗闻听大怒,暗自叫道:“呼延丕显哪呼延丕显,你也太不留情面啦!常言说得好,‘打狗还看看主人哪!’你怎么能打我的老丈人呢?”

正在这时,黄门官报:“双王千岁呼延丕显前来见驾!”

双王千岁一上殿,宋仁宗就问:“你怎么打起国丈来啦?”

呼延丕显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又讲了庞文在滨州欺压百姓之事。

宋仁宗刚才觉得庞文有理,现在听了双王一席话,又觉得呼延丕显有理。所以就说:“老太师,下殿去好好将养将养吧;呼延爱卿,你也回府歇息去吧。” 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可是,宋仁宗很不高兴,心中埋怨呼延丕显: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我老丈人!

庞文埋怨皇上没给他出气,痛恨双王扫了他的威风。他非要和呼家争个高低上下不可,非要报这两次之仇。第二天,他来到西宫,和庞赛花商议如何对付呼家。庞文说:“孩儿啊,你再给爹爹参上一本,治治呼延丕显!”

庞赛花说:“爹爹,那呼延丕显功大如山,受御封甚重,怎么能把他参倒呢?”

庞文说:“你是娘娘,爹爹被打,难道你就不管吗?再者说,若要不把呼家搬倒,你我都休得安生!听人说,就是呼延丕显不同意纳西宫,并且说了不少辱骂西宫的话。我儿你岂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庞赛花咬牙切齿地说:“好呀!我和他势不两立!”

庞文应声附和地说:“对,这才是我的女儿呢!女儿,若想报仇,必须如此这般。”

庞赛花连连点头说:“对,就这么办。”

庞文父女俩订下奸计,要害呼家。暂且不提。

再说宋仁宗,他自从纳了西宫之后,不理朝政,终日同庞赛花玩玩乐乐。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无不为之担忧。

这天,已经是定更时分,庞赛花和宋仁宗推杯换盏,饮酒作乐。她现出千娇百媚,万般温柔,把个宋仁宗弄得神魂颠倒。宋仁宗笑着说:“梓童,你给孤家弹唱一曲,岂不美哉?”庞赛花撒娇地说:“万岁想听,待小妃侍奉一曲。”说罢,她调琴定调,弹唱起来——

宋仁宗不管夜深沉,

寻欢作乐要听琴。

深宫月夜恋红粉,

龙安凤卧伴幽音。

抚琴弹出巫山怨,

听琴不惜花下魂。

庞赛花边托琴来边自唱,

施展娇媚迷帝君。

宋仁宗眼望庞贵妃,

目不转睛看出神:

谁入广寒见仙子?

三宫六院貌出群。

不但说琴棋书画多能巧,

而且是诗词歌赋善论文。

只见她,两道弯眉长得美,

元宝耳,边是边来轮是轮。

长就的悬胆鼻子樱桃口,

水灵灵一双杏眼勾人魂。

芙蓉粉面白净净,

一对香腮颜色新。

乌黑发挽定盘龙描水鬓,

金龙簪玉凤钗别在顶心,

袖口内翡翠镯子“当啷啷”响,

手指上大小戒指是赤金。

贴身的衣服是软缎,

紧紧裹住她的身。

庞贵妃手抚瑶琴传妙语,

宋仁宗如痴如醉乱了神:

“梓童啊——

朕愿把万里江山都卖尽,

和贵妃今生今世不离分!”

庞赛花见良机已来到,

收琴停音话出唇。

庞赛花见时机已到,燕语莺声地口尊:“万岁,小妃有一事启奏。”

宋仁宗说:“有本只管奏来,朕岂有不应之理!”

庞妃说:“万岁,小妃进宫之前,曾许愿降香。明天是三月二十八,小妃想去天齐庙降香还愿,不知万岁是否准奏?”

宋仁宗一听是这么个事儿,说:“好,孤家准奏,明日你就去吧,随身带的宫娥彩女、文官武将,任你挑选。”

庞贵妃眼珠一转说:“万岁,朝中事多,小妃不想带多少文武官员,只要双王呼延丕显保驾,再少带些宫娥彩女就行。”

“爱妃,你怎么不带别人,单带呼延丕显呢?”

庞赛花急忙娇滴滴地说:“万岁,庙上人杂,小妃怕碰上歹徒。呼延丕显武艺高强,可保小妃平安无事!”

皇上听罢,立刻允诺。

第二天,庞赛花排开半朝銮驾,她头戴翡翠珍珠冠,肩披霞帔,上身穿龙凤袄,下身穿社稷裙,腰中系八宝玉带,二足蹬九凤朝靴,乘坐风辇,好不威风!这时,由双王保驾,宫娥彩女随行,前呼后拥,时辰不大,就来到了天齐庙。

庞妃进去降香,呼延丕显在外边暗想道:“我在朝中伴君多年,从来还没有保驾过娘娘来烧香。今日之事,真是怪哉!呼延丕显刚烈正直,性情豪爽,历来光明正大,他没想到这是人家定计要害他。

庞赛花降完香,走出大殿来到了门外,双王呼延丕显急忙跪拜迎接。参拜已毕,刚一起身,庞妃突然往前一扑,一头扑到呼延丕显的怀里,紧接着,她抓破了粉面,撕坏了龙凤袄,打掉了凤冠,扯乱了鬓发,放声大哭:“天哪!这可叫我怎么活呀!好你个人面兽心的呼延丕显,万岁待你恩重如山,可你竟调戏君妾,我还有何颜面生存于世上呢!”

呼延丕显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事,更没想到这事来得如此突然!他呆在那儿愣住啦!等这位疆场上的英雄明白自己中了奸计的时候,这位西宫娘娘已经回朝去了。

双王是又气又急:哎呀!这要是传扬出去,我一世英名就付于流水啦!万岁要怪罪下来,我不是有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吗?庞文哪庞文,你毒如蛇蝎,害得本王好苦啊!可是又一想: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得上朝见驾,把此事说明,定要和这奸妃分个青红皂白!想到这儿,赶忙奔往金殿。

再说庞赛花,她一见呼延丕显中了圈套,暗暗高兴,急忙回后宫,见到了宋仁宗,一头扑到仁宗怀里,哭天嚎地,要死要活,说呼延丕显有反心,调戏她,她若顺从,呼延丕显就杀了皇上登基坐殿,让她当正宫娘娘!又说,她忠于皇上,死不顺从,才落到如此地步!

宋仁宗心想:庞赛花是我的掌上明珠,如果没有此事,她不会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再者说,爱妃长得这样风流,呼延丕显见色能不起心?呼延丕显哪呼延丕显,你欺人太甚了,你要孤家半壁江山,孤王不恼;你好不该调戏孤王的爱妃,谋杀孤王!

正在这时,就听钟鸣鼓响。庞赛花说:“这准是那个人面兽心的呼延丕显要见驾!”

宋仁宗说:“待孤王上殿处置于他!”

庞赛花说:“万岁,可不能上殿呀!万岁一上殿,呼延丕显就得请罪,那满朝文武不就都知道此事了吗?这种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小妃还有什么脸活呀!”

宋仁宗说:“依爱妃之见就是。”

就这样,呼延丕显在殿前又击鼓、又撞钟,连宋仁宗的影儿都没见着,只好回府。

庞赛花哭闹了一阵之后,又陪宋仁宗饮酒。她又施展伎俩,卖弄风流,左一杯,右一盏,把仁宗灌得酩酊大醉。庞赛花一看到时候了,就又倒了一杯,端在手里,哭着说:“万岁,再饮一杯吧!这是小妃最后一次陪君王饮酒了!”

宋仁宗醉醺醺地说:“爱妃,此言从何而出?”

庞赛花哭着说:“呼延丕显要夺君妾,有反心,罪当灭门,可他至今逍遥法外,万岁这个皇上可怎么做呀!小妃这个娘娘可怎么当呀?今天是有呼家,没有小妃;有小妃,没有呼家。万岁任选其一吧!”

庞赛花说完,就装作要去死。宋仁宗急忙一把拉住她,说:“待孤王处置呼延丕显也就是了。”

庞赛花就等这句话呢!连忙说:“既然如此, 快下圣旨吧!”

宋仁宗很听话,庞赛花说啥就是啥,降下圣旨:抄斩呼家。写完之后,又问庞妃:“派哪家爱卿前去?”

庞赛花说:“若派别人,走漏风声反倒不美,只有庞太师去才好。”

“好!就依爱妃之见。”

庞赛花忙派人去宣召庞文,庞文闻讯急忙来到西宫,领下圣旨。

庞赛花一见遂心如愿,就搀扶着宋仁宗歇息去了。

庞文领旨回去之后,细一琢磨:白天下手不行,带着兵马在大街上一过太惹眼,和呼家相好的王爷不少,他们出面一搅,就许把事办砸锅啦!干脆,到晚上再动手,等到他们第二天知道此事,人都杀完了!

等到定更时分,庞文就要去行凶。这时,偏巧又刮起了大风。庞文很高兴,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趁天黑风大,人不知鬼不觉,杀他个鸡犬不留!他下令点齐一万兵马,同庞龙、庞虎率兵出发,把双王府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双王呼延丕显正为白天发生的事儿心烦意乱,二更已过,他还没睡意。忽然,家人慌慌张张跑上前来说:“千岁,不……不好啦!庞……庞太师带领人……马把府都围上了!”

这时,就听外边高喊:“圣旨到!”

双王顾不得思索,连忙整衣冠出门接旨。双王呼延丕显跪拜圣旨,庞文宣读圣旨。他没说“抄斩呼家”,说的是“抄拿呼家”。为什么呢?这老小子怕双王不伏绑。庞文宣读完圣旨,庞龙早准备好了,上去就给双王上了绑绳。庞虎早带着众兵将闯进府去,不管是大人小孩,男女老少,打更的,喂马的,看宅的,护院的,见人就抓,全都上了绑绳,一共是三百三十三口。

庞文押着呼家众人,一直奔赴法场,不鸣锣,不放炮,生怕惊动别人,节外生枝,要暗暗开刀问斩。这是他早就预谋好的花招。

这时节是春天,春天风大,又是在夜晚,刮得尘土飞扬,天昏地暗,行走艰难,队伍前推后拥一片混乱。快要到法场了,呼延丕显才觉得不对劲儿:“抄拿呼家”应该收监入狱,怎么解往法场?他大声呼道:“庞文,这是解往何处?”

庞文冷笑一声,说道:“解往法场,开刀问斩!”

“圣旨上不是抄拿吗?”

“哼!刚才我若说是抄斩,你能伏绑吗?因此,我才略施小计,让你伏绑。看,圣旨在此,‘抄斩呼家’!呼延丕显,你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呼延丕显听完,才明白了一切,他气炸了两肋连肝肺,大骂不止。

庞文哈哈大笑说:“你骂吧,现在谁也救不了你啦!”

不多时,来到法场,呼延丕显知道身居绝境有死无生,暗自叫道:天哪!我南征北战,若死在疆场上,死得光明磊落;如今死在奸臣之手,不明不白呀!我个人死了倒无足轻重,可是连累了三百多口人的性命,岂不造孽?

常言道:“大丈夫泪不轻弹。”可是,双王此时是泪如雨下——

双王泪如雨下叹一声,

不由得仰面问苍穹;

老天为何不睁眼,

让奸臣为非作歹乱横行!

咳!简直让人心伤透,

无道昏君太无能!

你贪恋酒色乱朝政,

你只信奸来不信忠!

你不顾宋室江山衰和败,

你不顾祖传基业盛与兴!

你不看南征北战为社稷,

你不看东挡西杀立奇功!

你不看世世代代忠义胆,

你不看代代世世君臣情!

看起来伴君犹如羊伴虎,

虎要是发威羊命终。

乌纱好比量人斗,

蟒袍好比蒸人笼。

玉带好比捆人索,

朝靴好比陷人坑!

为报国我呼家舍生忘死,

为黎民我双王睡不安宁。

没曾想会死在奸臣之手,

没曾想死的是不白不明!

老英雄越思越想越悲痛,

牙根咬得咯嘣嘣。

恨不得生双翅去找昏君把账算,

恨不得脱绑绳打死庞文害人精!

双王呼延丕显大骂一声:“庞文,要杀要砍随你便,我岂是贪生怕死,畏刀避剑之辈!大丈夫生在三光之下,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只可惜我没有亲手打死你这祸国殃民的衣冠禽兽。我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双王正在大骂,庞文一声令下,高声喊道:“开斩!”

这“开斩”二字刚出口,紧接着就听一声断喝:“刀下留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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