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哥，我求求你，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脑海中浮现着艾虎的哭喊声，展昭努力缓解自己的下坠之势，可是世上没有人能承受如此巨大的下坠之力，他几乎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
终于，下坠之力一顿，展昭并没有坠入崖底，只是跌落在半山腰的灌木丛中，尽管如此，展昭还是可以清楚地感到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搜救进行的并不顺利，此处地势极低，一般的衙役根本到达不了，刚刚入了林子，智化撂下一句“我一定会把你的展大哥还给你的。“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艾虎的心情越来越慌乱，尽管再三的和自己说不要冲动，却始终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心神恍惚间，艾虎脚底一滑。竟从山涧间摔了下去。
艾虎马上施展轻功稳住身形，慌乱间竟看到熟悉的一抹蓝色衣角，心中大喜，直奔那个角落而去。
“展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艾虎捂着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展昭似有感应，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艾虎，强忍住身上的剧痛安慰她道“哭什么？你不是说，我们家有个神医，没那么容易死的吗？”
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艾虎几步上前扶起展昭“展大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展昭想对艾虎笑笑，却牵的浑身钻心般的疼，只好皱皱眉，说道“怎么会没事，你自己摔下来试试。”
见展昭还有心情逗她，艾虎终于暂时放心，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号烟放飞消息，等待公孙先生派人来救援。
“展大哥，来，先喝点水。”艾虎拿出水囊，却发现刚才失足时被石头滑破了，里面已经滴水全无。看着口唇发白的展昭，艾虎咬咬牙，拔出断刀，向自己的手腕上割去。
“艾虎，你做什么？”展昭看着艾虎手上的动作，马上明白她的意图，抬手正要阻止，艾虎以抢先一步割破手腕，展昭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看着艾虎将自己的血挤入口中。半个时辰后，展昭再次陷入了昏迷，好在前来救援的人终于赶到。
公孙先生从来没见过展昭受这么重的伤，因为内力全失，他摔下山崖的时候没有任何依仗，导致筋脉多处受损，可以撑到现在，完全是凭着惊人的毅力。
“艾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中毒时间太长，毒液以渗入五脏六腑，再加上经脉受损，活下来的机会很小，除非.“公孙先生眼眶有些发红，握着艾虎的双肩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艾虎闻言大喜，她就知道，公孙先生一定有办法。
公孙先生松开抓着艾虎双肩的手，将视线移向地面，有些艰涩的开口。“除非找一个内力雄厚之人，以全部内力输入，可是如此一来，那个施救之人也会油尽灯枯而死，而且展护卫的武功太高，施救之人的内力最少得是他本身功力的一半，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能救展昭的就只有艾虎。
一时间，满室皆静。
公孙先生低着头，喉间涌起阵阵苦涩，他这一生行医无数，却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的锥心之痛，对他来说，展昭是他肝胆相照的朋友，艾虎却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儿，如果他们两注定只能活一个，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艾虎流下一行清泪，唇边扬起的笑容竟是绝美“公孙先生，我肚子饿了，你煮清汤面给我吃好不好？“
一盏茶后，看着艾虎吃掉最后一口面，公孙先生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拭去眼角的泪痕，艾虎知道公孙先生心里难过，双手附上公孙先生的胳膊柔声安慰道“公孙先生，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没有关系的。”
公孙先生闻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力甩开艾虎的手吼道“没有关系？为什么你永远都是没有关系，你知不知道你才十八岁？知不知道有很多疼你的人？知不知道你可以任性一点，不要背负这么多？”
艾虎从来没有见过公孙先生发火，有点奇怪的笑了笑，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同样双眼通红的张龙赵虎喃喃的说道“其实我不是怕死，是舍不得离开你们，现在我要死了，有你们这些人为我难过，我真的觉得很幸福，很满足，没有什么好求的了，真的，只是，公孙先生，我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不要怪我。”
公孙先生见她这个时候还在顾虑着自己，心中的酸涩便再也压制不住，拨开身后的张龙赵虎拂袖而去。
艾虎知道公孙先生生气了，起身欲追，却想起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让公孙先生更难过而已，踌躇半天，艾虎才有些内疚的对张龙赵虎说“张龙赵虎大哥，你们可不可以去帮我看看公孙先生，我想再陪陪展大哥。”
张龙赵虎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向门口走去。
待到他们都离开了，艾虎坐回展昭的身边，拉着他的手，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竟然就真的轻笑出声“展大哥，好奇怪啊，公孙先生竟然也会生气。”突然想到因该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艾虎收起笑容看着展昭，犹豫却又坚定的开口“展大哥，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到了这一步，我最终还是不能做那个有福气的姑娘，难道真的像智化所说的那样，恋上南侠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切！我才不信，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晚上，艾虎拉着展昭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从两人第一次交手自己有多不服气，到后来展昭老是欺负她，从自己送母还乡时怎么想到要留在开封府，到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从小时候一个人在山上的琐碎生活到跟在包大人身边的种种，虽然知道他听不到，艾虎还是自顾自的说着，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艾虎才打开展昭的房门，对站在门口的公孙先生点点头，一切，以不言而喻。
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公孙先生把要做得步奏一一说给艾虎听，艾虎乖巧的一一点头，直到公孙先生从药箱里取出银针，艾虎才终于上前，扑进公孙先生怀里，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公孙先生，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见艾虎如此，公孙先生再也忍不住，狠狠的将艾虎揉进怀中，一时间，竟是无语哽咽。他没有阻止，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换做是他，他也会如此。可是不能阻止不代表他不会难过，他们都是他太重要的人，失去任何一个都不再完整。这一生，他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是个文弱书生。
良久，艾虎才抬起头拉着公孙先生的衣袖，像往常一样跟他撒娇“公孙先生，大人回去看老夫人了，等展大哥醒来，他们也该回来了，问起我，你就说我和我婆婆走了，知道吗？”
公孙先生点点头，虽然明知如此拙劣的谎言是瞒不过他们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想那一些了。
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艾虎对身后的张龙赵虎笑道“两位大哥，大人和公孙先生我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帮我好好照顾他们知道吗？”
张龙赵虎点点头，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艾虎耸耸肩，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转身看向公孙先生，笑的依旧有些没心没肺“公孙先生，可以开始了。“
公孙先生点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悲痛欲绝，以银针封住展昭身上大穴，示意艾虎可以开始了。艾虎正欲上前，忽而眼神一变，破空之音响起，半空中一把匕首直直飞向公孙先生，速度快到艾虎根本来不及拔出断刀，只得连忙用手去档。眼看着就要受伤，却没想到来人只是声东击西之策，下一秒一根银针飞来打落匕首，与此同时，另一根银针直接飞入艾虎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未曾想到会忽生变故，众人皆不知来者是敌是友，纷纷面色大变。只有艾虎咬咬唇，朗声道“婆婆，你到底想怎么样？“话音未落，智化果然出现在门口。
张龙赵虎见来者是智化，双双拔剑出鞘，就连公孙先生都面有愠色。智化却不理众人，只是径直走到昏迷的展昭面前。
“婆婆，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从智化出现的那一刻，艾虎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眼中刚刚压下的泪意复又续起，这个男人，从她六岁开始，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自己，艾虎知道自己自私又任性，他不想让展昭死，可是也不能看着智化为自己丢了性命。
智化久久的看着艾虎，低叹一声摇头苦笑道“哼！公孙策说的对，你才十八岁，难道真的让你去死？你放心，你可以为救公孙策死，为救展昭死，我也可以为了你去死。这一次，你也是死不掉的。”
“智化，你给我听着，你不欠我什么。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来管，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听到了没有？滚呐！“艾虎的身子止不住的发着抖，眼中落下豆大的泪水，冲着智化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智化微笑着看着艾虎，知道她所说的这些都不是出自本意，低下头柔声叹道“傻孩子，我说过会把你的展大哥还给你的啊！“说罢转身看向公孙先生“开始吧，你也不想艾虎死吧？”
“你竟然.“公孙先生怔了怔，显然没想到智化为了救展昭竟然肯连命都不要。
智化知他心中所想，摆摆手，不甚在意的说道“你别误会，我想救得不甚展昭，是艾虎。“
“可是.“公孙先生看着艾虎，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智化一死，艾虎必定会很伤心.咬咬牙，公孙先生心中以有决断，只要艾虎不死，他不介意她日后怪他。
““婆婆.张龙赵虎大哥，你们快解开我身上的穴道。“艾虎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不禁心中大恸，转而向张龙赵虎哀求着，然而，张龙赵虎又如何想让艾虎死？只得双双转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还等什么？公孙策，你放心，我的武功虽然不济，却不至于连展昭的一半都没有，快点快点，免得我后悔。“眼见大局已定，智化慢悠悠的看向公孙策。
艾虎眼见智化双掌用上内力，却无奈自己不能动弹什么都做不了，唯有急急冲开身上大穴，直到半柱香后，眼见智化收了掌，展昭悠悠转醒，艾虎才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上前扶过智化“婆婆，你怎么这么傻啊？“
智化扬手擦去艾虎唇边的血迹，苦笑一声道“傻的人是你才对，你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会让你死？现在我就要死了，你肯跟我走了吧？“
“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撑着，只要你不死，去哪里都可以。“艾虎点点头，言语间以是泣不成声，说着扶起智化向门外走去。
见艾虎真的要走，张龙赵虎正欲阻拦，便被展昭伸手拦下，再如何舍不得都好，这一次，展昭知道自己留不住艾虎，也没有资格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艾虎，等过两年你再长大一点，我就娶你好不好？“艾虎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展昭略嫌清冷的喊声，这一次，展昭没有给艾虎逃避的机会，也没有夹杂不清，就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揭晓了心中早以明了的答案。
“好。“艾虎怔了怔，回头望着展昭，清眸之中一片坦然，说罢再不看展昭一眼，扶着智化消失在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