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想理他,他站在我面前有些手足无措,不是以前一副帅性随意的不羁模样了。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忧伤,见他这表情觉得他很虚假。我站起身来,抱着书想走。他又叫住我说:“米丫,咱们谈谈吧。”
“和你没什么想说的。”我冷冷地回绝。
“你难道不想知道姜黎黎为什么会去大连吗?”
我迈出一半的脚步停住了,缓缓回头看着他,他站在明明媚的阳光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情绪。只觉得阳光刺眼,面前的人刺心。我说了句“找个地方吧,这太吵了。”
他点点头说:“前面有家咖啡厅,去那吧。”
落座之后,我没说话,等着大少先开口。
“其实,我和姜黎黎不合适。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不屑的瞟了他一眼,他面色有些凝重。我无心理会,低头随手晃着眼前杯子里的珍珠奶茶,用吸管点里杯底的巧克力色“豆子”数数。对于眼前这位大少,我已经失去了任何一点点耐性,我只想从他的话里听听我想知道的信息,至于他什么情绪、什么心情、什么想法都与我无关。
“姜黎黎是个挺清高的人,对什么事都是冷冷的,我恰恰不是。我们在一起很多时候观点都不同。”
“你和雪小姐关观点就相同了,还不是没完没了的唇枪舌战。”我逆着话说。
程大少挑挑剑眉说:“那是我们的交流方式,我们乐在其中。”以前看他做这个动作觉得帅的很,现在看觉得做作,听这话我想说“矫情”,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你不了解我的家庭,我妈不会同意我和一个孤儿在一起的。她说从小父母不健全的人,心理不健康,家庭概念差。我妈和我爸年轻时是做小商品批发起家的,接触的都是一些小市民,所以她们看人、看事的视野也很窄,他们是容不下黎黎那样的儿媳妇的。”
“你直接说他们就是市侩的小市民、势力眼,嫌贫爱富,他们更喜欢有钱有势的雪小姐,会更直截了当。”我不留任何余地地讥讽着,但心里并不畅快。
“唉,随你怎么想吧。其实孟雪更适合做朋友、做哥们儿,她的个性直爽,不掖着藏着。但她小姐习气是有的,不太会照顾家。”程大少自顾自地说。
我听着觉得很闹心,忍不住又要呛他两句:“你们都领证了现在说这个,到底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你程大少爷。有这么刁钻的品味,估计也是你那势利眼的妈教育的。”
他一下严肃地看着我说:“其实,你这种类型更适合娶回家做老婆。只可惜……”
“只可惜,我是山里来的没钱没势,你那小市民的爹妈也看不上。程子健,你不觉得说这些话时自己很无耻吗!”我有些出离愤怒,听不了下去了。
他也来了脾气盯着我说:“米丫,既然都坐下了,能不能好好说说话,别这样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
“你以为我坐在这是要听你说你们全家的势力史吗?我是想知道黎黎为什么去大连。你这种人渣,和你多呆一分钟,我都觉得反胃!既然你知道家里会不接受黎黎,你当初何必招惹她。只是为了台笔记本电脑,还是觉得和院花谈恋爱有面子虚荣心作祟?”
“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他有些意外地问。
我看着眼前这个华丽外表下罩着虚荣心的大男孩,觉得自己以前真是一叶障目,喜欢这种人,真是眼拙得幼稚。我鄙视地看着他说:“是,我知道了,当然是黎黎告诉我的。”
他一下子静了,过了一会儿才又看着我说:“既然她和你说了这个,就没再多说点别的?”
我迅速转转带着火气的大脑想,他指什么?
“我其实当时和黎黎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一部电脑,主要是因为你,我想刺激一下你,看看你在不在意我。没想到你居然落落大方的和黎黎做朋友,所以对于你,我,我就死心了。我不是个长情的人。”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我,他这种目光我曾经一度贪恋过。
我坐在他对面有些木了,我听明白了他是指什么。有些话从别人口中得知和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效果和杀伤力是完全不同的。我内心真正想说的是,我很自悲,大学时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如我这般人物,配不上校草那般的他,所以即便再喜欢,我也不会觊觎。
当然,那时雪小姐那样有财有貌的侠女,不一样对冰山美人退避三舍,将程大少拱手相让吗。现在想想,如果那时雪小姐就下手抢,结局肯定不会是这样的,至少黎黎不会走上今天这条不归路。可世事,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你怎么不说话?”程子健在我对面试探着问。
我抬头看看他,凭心而论依然阳光帅气,初恋是盲目的,我也不能怪自己太眼拙。我一下想和他平心静气说两句话,这话甚至不是对他这个人说的,而是对于青葱岁月里自己傻傻的暗恋说的。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当时当地是什么样的心情已经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大学四年里咱们还算是朋友,所以我想给你句忠告。现在你已为人夫,不管你以前喜欢过多少人、谈过多少次恋爱都是过去时了,现在你应当全心全意爱你的妻子。毕竟将来陪你共度一生的人是她。别做楚留香,处处留情。”我看着他,言辞恳切,发自肺腑。
他的视线也一直落在我脸上,微微点点头。
“好了,说正题吧。黎黎为什么去大连?”
他神色凝重起来,看得有些伤感,有些自责。“大学有一年暑假,我们一起去过大连,那时我折了一千只纸鹤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送给她,我们在星海公园找了个地方埋在那儿了。当时她说,把纸鹤埋在地里爱情不会飞走,我就不会变心。如果有一天我变心了,她就去把纸鹤挖出来烧了,让它们灰飞烟灭,然后,然后她就自杀,也随着我们的爱情一起灰飞烟灭。”
听到这,我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黎黎是个乏爱的人,你是她的全部感情寄托,你怎么就忍心这样伤她。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当然爱过,我对每一段感情都很投入,很认真的。只是,我真的不是个长情的人。”他把视线移向窗子,像是在回忆。
事以至此,多说无益。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是想了想,我说:“程子健,我对你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他把视线移回到我身上说:“你说吧。”
“对雪儿好点,这回长情吧。别一而再地伤害在乎你的人。”我平静地说。作为朋友,都曾经是暗恋,那种蚀心蚀骨的感觉我很清楚,逝者已矣,即便现在仍不能原谅孟雪,但也不想看着她步黎黎的后尘。
程大少仍是点点头,没说话。我拿起包和书离走了。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他的目光,我走得很从容,没有迟疑。
上班了,工作时间忙些好,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工作依旧,Amy对我依然是原来的态度。午休在食堂吃饭时,董明宇端着餐盘坐在我对面略有严肃地问我:“哥们儿,你朋友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边吃饭边说:“她去旅行了,去散心了,但是不知道去了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回来,警察基本打算以自杀结案放弃寻找了。但是我相信她会回来,我也不找了,我就等着她回来。”
董明宇也在吃饭,没说话。等他吃完了,他说:“哥们儿,等人很熬人的,你如果以后没意思了或是有事儿就找我吧。”
我说:“谢谢了,有事我会找你的,我现在已经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熟人在这个城市了。”
他看看我说:“但你有个哥们儿,他叫Rain。”说完对我笑笑。
晚上要下班时,董明宇上来找我说:“哥们儿,我有事,你帮不帮忙?”
“当然帮了。”我不假思索地说。
“晚上,我要去相亲,你陪我去呗。”
“啊,不合适吧,第一次见面,你还带个女的!”
他诡异地笑笑说:“带着你太合适了,如果到时我看着满意的,我就说你是我表妹,然后我就打发你先走。如果不满意的,我就说你是我女朋友,是家里逼着来相亲的,所以让对方知道,我俩不合适,还不伤对方自尊心。”说完他,向我眨眨眼,又挑挑眉,相当滑稽。
我笑笑说:“好吧。”
晚上到了他们约好见面的餐厅,往里没走几步,他就站住了,在我耳边说:“看到了吗,8号桌上放了两朵玫瑰花,那是我们的暗号。”
我看过去,再看看桌对面坐着的人,穿着亮黄色裙子、带个绿色大发卡、涂着烈焰红唇,重量级有身材,用丰腴形容是不够的,只有胖能简单概括,胸前波涛汹涌。我有点想笑,但是不知道董明宇什么眼光呀,也许他喜欢呢,我就小声问:“那现在我是你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