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心情已经跌落到极点,一听这话我感觉浑身颤抖,我尽量平静地说:“林露,庄震呢,让他接电话,我有重要事找他。”
林露在那边慢吞吞地说:“米丫姐,震哥电话不在身边,现在他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我转达他吧。”
我感觉肺都要爆炸了,我生气地说:“让你就他一会儿方便时打给我,就回复本机号,我只等他半小时,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说。”
林露仍是在那边慢条细理地说:“好,我知道了。姐你慢慢等,别着急啊。”
话说得很做作,像是在故意气我。挂了电话,我看话机上的时间已经22:00了,这么晚了林露居然和庄震在一起,他现在应当还在出差,原来他出差这10几天,林露都在他身边。难怪每次打电话只说几句就挂断了,前一脚还和司机说我是未来庄太太,后一脚就带着林露出差了,这还是我认识的庄震吗!
伤心加气愤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我站着摇摇欲坠,旁边的大妈从里面推给我把椅子说:“姑娘要等电话,坐下等吧,家里出了事心情都不好,别太激动,气大伤身。”
我坐在那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看到最后我想通了,即便庄震真的背叛我,以他的性格也不致于躲着,不回我电话,肯定是林露没转达到。更愿意相信,林露拿着他电话是有特殊原因的,现在这个时候我没精力去计较儿女情长那点事。
30分钟后,我起身准备走,看看电话,还有些不死心。对那个热心的大妈说:“大妈,我叫米丫,如果一会有人打电话找我,麻烦你说,我明天有空回给他,谢谢。”
大妈果然很好心,看着我说:“走吧,姑娘,有电话我帮你转达。”
回了妈妈病房坐那看着她,苍老的脸颊,和一下全白了的头发,因为伤痛她迷睡着,不时会发出呻吟,爸爸不在了,妈妈还需要我的照顾,我不能一味只知道伤心难过。
夜里有些凉,身上的衣服被雨浇过仍然潮乎乎的,我有些冷。在这一刻,温暖却无处可寻。世事难料,上午时还觉得自己幸福无比,晚上就如临地狱之门一样。爸爸与世长辞,妈妈受伤卧床,男朋友不知去向。
在妈妈病床前趴了一夜,梦里都是小时爸爸的各种画面,在梦中叫着爸爸醒来,看到妈妈眼睛直直地盯着天棚发呆。我伸手拉起妈妈骨瘦如柴、满是老茧的手说:“妈别太难过,你还有我。”
妈妈眼角落下泪来说:“丫头,你爸这辈子没享过几天福,净挨累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都怪我,离你们太远了,又没早成个家,把你们接去享清福。”
妈妈用另一只手摸摸我头发说:“不怪你,人穷命贱。你上了大学,有了个工作,日后嫁个好人家,不在山里呆着干农活,就算是享福了,我和你爸也都能闭上眼了。”
我强忍着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妈,你别这么说,你还要活好几十年呢,你得等着我嫁人,抱孙子,再看着孙子上学呢。”
这时大伯和三叔进来说,要带着爸的遗体回山里,料理后事,我站起身想一起走。三叔看看我妈说:“二嫂你这腿也不大能动,大夫说得住一个月院,我和大哥回去安排,让丫头在这陪你,等出殡时我们再来接你们回去吧。”
我妈看看我,无奈地说:“也只能这样了,大哥、老三麻烦你们了。米丫,一个小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向来话不多的大伯开口说:“老二家的,净那些见外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丫头自己在这怕也照顾不过来,你大嫂上了年纪在家里也帮不上忙,我们回去让你大嫂来医院,和丫头一起照顾着。老二为了让你好好活着,才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好生养伤,也就不枉费他的苦心了。”
妈妈的嘴巴动了动,又忍着泪说:“一会儿让丫头把电话弄好,家里有事给我们打电话,花的钱你们都记上,等我出院再还你们。”
三叔在旁边说:“二嫂那些后话,以后再说吧,我们先走了,天儿热,人不敢多放。”
大伯和三叔走后,妈看看我说:“丫头,我这没什么事,你也回趟家吧,把衣服换了,看看这身上脏的。把电话弄好,家里那边不能断联系。再带点钱来,在这住着天天都是要花钱。”
我犹豫着说:“我等大娘来了再走吧,你自己一人在这,我不放心。”
妈妈拍拍我的手说:“去吧,我惦记你爸那点儿事,没有电话我心里挂挂着不放心。”
我点点头说:“我快去快回。”转身出门了。
路过昨天打电话的小铺,我特意过去问了一下那个看铺的大妈,是否有人给我回电话,大妈认出我后想了想,给了我个否定的答案。这答案在意料之中。
回家换好衣服后,把手机卸开,又擦、又晾、用电吹风吹了好一会儿,仍是无法开机。无奈地叹口气,这手机怕是真废了。只能再去买个,去买手机的路上,心理有隐隐的遗憾,那半句“我爱你”没了,被昨天的大雨冲走了。像个暗示一样,好像庄震我也要失去了。我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去买手机时,查了查工资卡里余额,最近需要花钱地方太多,这两三万块钱怕是挺不了多久。买房子把之前攒那点钱都花了,现在只能省着花了,好在要升职了,能涨点工资,只能随挣随花了。最后买了个最便宜的,现在人称备用机的手机,只要能打电话,能发信息就足够了,换上了蒙山手机号,这样三叔他们打电话就不算长途了。
往医院走时,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庄震打个电话。犹豫到医院门口,决定不打了,命里无时莫强求。现在专心处理家里的事情,庄震的事只能回H市在说了。可是爸爸没了,我还怎么开口和老妈说要走呢。惟一的理由,就是我现在需要钱,回H市工资会比现在高出45%。
进病房之前,给董明宇打了个电话,因为人家新婚,我说丧事总是不好的。最后只说,妈妈腿受伤了,这个月得往医院跑,私下再给我开点小差,工作交接我择时间进行吧。
董明宇在那边爽朗地答应着,话里还弥漫着结婚的喜悦。我听得无限凄凉,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说的就是现在的我们吧。
……
一天后,推着妈妈的轮椅回山里,看到爸爸的灵柩时,我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披麻戴孝,什么叫天人永隔了。眼见妈妈哭的伤心,我只能强忍着泪,在旁边安慰。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晚上整夜睡不着,躲在被子里丢丢掉眼泪。
爸爸入土为安了。三叔私下和我说:“丫头,咱们地方小,我想如果换了大地方大医院你爸没准是能救过来的。你妈那腿,你带她去大地方看看吧,这边大夫和我说就这边的医疗条件怕是要残疾了,换了大医院技术、设备先进还有痊愈的可能。当时那情况,我没敢和你妈说,说了也是雪上加霜。”
商量着要带妈妈去H市看病时,妈妈犹豫着不想去,一是怕花钱,一是爸爸刚入土不想马上离开。我私下找大夫了解了情况,坚定了去H市的决心。“妈,我本来回来是要和你们说我升职了,要去H市工作的。日后工资高了,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去那边看腿会好的更快,等你彻底好的,我再送你回来。”
妈妈是传统的老派人,仍然相信有灵魂存在,最后折中的结果是,过了头七走,五七就回来给爸爸上坟祭拜。就这样错过了三七,她还觉得是莫大的遗憾。
带着妈妈、背着大包小裹到H市,没了上次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沉重。我像背着整个家出来了,背着爸爸的灵魂、妈妈的伤痛,和自己茫茫然的未来来。
快进市区时,看看天在下雨。这么多东西,妈妈的伤也怕淋雨,想了想,给小张打了个电话。我在电话里特意问了一下,庄震已经回来了,好在今天他不用车。
到站下车时,小张过来帮忙拿行里,我特意小声和小张说:“别和庄震说我回来了。”
小张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外,但也不好意思多问。总体来说,我对小张印像还不错,就假意解释说:“我要给他个惊喜,替我保密。”
小张笑笑说:“知道了,嫂子。”
这个称呼也不行,我看了一眼妈妈,她似乎没听见,我又说:“小张,以后你叫我米丫姐吧,别叫我嫂子。”
小张也没当回事,边拎东西边说:“行,嫂子,啊不,米丫姐。”
小张帮我把行里送到庄震的小公寓,我看看表说:“小张,你老板那边没什么事吧?如果方便的话,下午再送我去躺医院。”
小张应承说:“没事,我呆会儿过来接你们。董事长今天自己开车,出去做活动了。”
小张走后,我妈开始狐疑了,看了我半晌问:“这小伙是谁?”
“刚刚不是给你介绍了吗!小张。”我边收拾东西边说。
老妈盯着我说:“我是问他和你什么关系?”
“就是个朋友,他给大老板开车,刚好有空我就让他来帮忙拿东西。”我说话时,特意不看我妈。在庄震和林露的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在重孝期间,我还不想说我和庄震的事。
老妈显然不信说:“普通朋友,能随叫随到,下午再来,今天不用上班吗?说实话,这是不是你对象?他可不行啊,一看就比你小,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我估摸着你大他可不只三岁。”
老妈看着我收拾东西开始碎碎念了,我无耐地说:“你想多了,他真不是,就是普通朋友。”
老妈四周环视了一下屋子说:“这房子是你租的?挺好,多少钱一个月?”
唉,跟老人在一起就是,事事啰嗦,无奈只能扯谎说:“嗯,2000。”估计多说她会心疼钱,少说她又不信,编了个我心里能接受的低线。
老妈听了,还是叹了口气说:“唉,租房子这么贵,家里要还房贷,一下3500出去了。我这治腿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家里又没什么积蓄,你爸办丧事还没来得及问你三叔花了多少。这处处用钱,就算你升职涨工资,一个月也是有数的,丫头啊家里拖累你了。”
我听老妈说得辛酸,心里也是沉沉的,但还是安慰着说:“妈,你不用为钱发愁,钱是人挣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你的腿治好。”
小张送我到医院,不到13:00,下午大夫还没开始上班,前面已经排有2个排号的人了。在骨科候诊椅上等时间,坐冷板凳的感觉不好受,好在前面的人不多。
过了13:00,开始接诊了,陆陆续续来了些患者。我才发现,他们有些是上午检查下午出了结果,直接去找医生的,看着人一会儿一波的往里进,叫号屏幕上显示始终没动。真不知道什么时能排到我们了。我和老妈只静静地坐着,各怀心事,都不说话。
我盯着导诊台无目的的看,一会儿看到一男一女,穿着得体,个子都比较高,女人基本是半挂在男人身上,像是脚上有伤。我本是心里想着别的事,眼睛没聚光,但眼见那对背影眼熟,我回过神儿,定定看过去。
居然是他们!看着那个英挺的背影,我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