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魂未定,便没想着问那墨珠如何了。只听得外面喧哗声大作,早有人发现这边宅子出了事,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市井之人。高世燕更是不敢出声,若是被人发现她被掳到此处,就算冰清玉洁,也是名声受损,莫说再嫁去梁府,只怕再嫁升斗小民都有些困难,所以当下只得摒着呼吸,生怕弄出动静出来。那人见她如此,小声道:“小姐不必紧张,不出声即可。”
那边的墨珠儿在被人吵醒的时候早就被松了手脚,她见几名衙役在这屋中立着,便有些奇怪地道:“你们……我家小姐呢?!”
一名衙役对她道:“你家小姐已经回府,你们差点被歹人害了,外间已围了许多人,为了你家小姐的名声,你莫要出声。”
墨珠骇了一跳,如今为了小姐,只能听命于人,跟着衙役出了门,果然外间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掩了面低头速速跟着人杀出重围,直坐上一马车方安。只听得外面有人道:“大家都散了吧,这宅子里藏着一伙歹人,专掳妇人小孩儿,现下已被官府捉了,大家以后再发现什么异常,只管去报官!”
人们议论纷纷,甘思明早被人缚了手、塞了嘴跟一众手下用绳绑成一串儿,此时他如何不知早被人盯上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后悔自己行事鲁莽、小看了对方。
墨珠被人带去府衙作证,一路上便被人教了如何应答,而高世燕和那人则等人都散了方才从宅子里悄悄儿出来,那人将她送回高府,一路上也是暗授机宜,得知墨珠被带去作证,她心下仍有些紧张。她直到坐在自己房中方知自己已逃得生天,梁大人竟还为自己想好了后路,想想自己实在是傻的很,同时也担心梁府来退亲,一时间左右不是,心焦难安。
墨珠去了府衙,按人教的只说与小姐去在街上买东西时分开,约好在紫微阁碰头,不成想走在路上被人打晕,醒来便只见衙役,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待她画了押方才有人送她回府。
门房见有衙役送墨珠回来,一时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他也奇怪刚才三小姐回府,怎么独自一人,询问之下才知道墨珠差点被歹人掳了去。幸好掳走的不是三小姐,不然这刚定下的亲事必是要黄掉,墨珠进了府,她被歹人掳走又被官差所救的消息便传遍了高府。
杨姨娘听到风声,匆匆赶到高世燕院儿里,一进门就见主仆二人抱头痛哭,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墨珠怎么会跟你分散了,还差点被歹人掳了去?”
墨珠忙擦了泪,按先前官差所教又学了一遍,杨姨娘听了忙道:“燕儿,你没事儿吧?”
世燕挤了笑道:“姨娘,我没事儿,我在紫微阁等墨珠久等不至,便以为她已然回了府,回来才知道她还没回,谁知道天子脚下竟会发生这种事儿。”
杨姨娘双手合十,口中直念菩萨保佑,稍后才正色道:“燕儿,以后没事可别再出府了,再要买什么东西,跟姨娘说便罢,这可太吓人了,光天白日之下,竟发生此等事情!”
世燕与墨珠心照不宣,都点头应了。
杨姨娘又啰哩吧嗦地交待了半天,这才回房。
墨珠见杨姨娘走了,低声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怎么觉着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世燕后怕不已,想着自己差点被人给毁了清白,顿了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被人在脖子上砍了一下,便昏了过去,醒来便被人送回了府,只说是梁大人救了你我,让我们按他们说的做便是。”她摸了摸后颈道:“以后再也不随便出门了,今日差点把我给吓死!”
墨珠也揉了揉后颈道:“唉呀好痛,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莫不是拐子?”
世燕隐觉此事与高梁两家的亲事有关,要不然也不会是梁大人出手救了她,而且在这王畿重地、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何来的拐子,再说自己是被人约出门去的,细想之下,不免心胆俱寒,肯定是有人借梁远培之名将自己哄骗出去欲行不轨,能有这胆量和能力行此事的恐怕没有几人,再联想前些时太子莫名其妙上门求亲不得,一时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越想越怕,浑身惊出一身冷汗,她拉着墨珠道:“以后莫要再随便出门了,这想想实在可怕!”
墨珠忙不迭点头,高世燕怕,她不是一样怕的要死?
甘思明和他手下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众衙役什么也不问,先将他和一众手下打了个过瘾,然后又分别审问。一众手下只知听甘思明之命行事,哪知道此事乃童心心计、太子授意,俱说是受甘思明派遣行事,别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甘思明仗着是太子的人,一口咬定自己一念之差,没控制住这才在街上掳了姑娘,这般直到晚上,沈立行问梁大人进展如何,梁大人道:“这个姓甘的,就是不开口,彦堂可有什么好法子?”
沈立行听他改口叫他彦堂,脸上浮起笑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不过要看大人想用不想用。”
梁大人咧了咧嘴道:“哼,太子不仁,上行下效,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有何不可?你且说来听听!”
沈立行附耳过去一阵低语,梁大人听了轻轻颔首。
到了夜间,甘思明独自一人关押在一间牢中,他被打的浑身都疼,趴在草里一动也不敢动,他暗自想着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太子自会想法子救自己,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的有些想睡过去的时候,觉得身上又开始痛起来,便迷着眼睛等天亮。
突然听到一个衙役的脚步声,再接着便听另一人道:“哪来这么多银子?”
“嘘,小点声儿!”那人道,“那王八蛋睡了没?”
甘思明竖着耳朵细听,只听得一人走到自己牢前站了半响,他大气也不敢出,假装睡死,过了会儿那人对另一人低声道:“这腌臜无赖白日里挨了那么多打,竟还睡得如此香甜,真他娘的好命!”
另一人道:“早知道咱们叫兄弟们往死里打的。”
那人冷笑道:“拿着!太子使人寻了来,听说这厮要奸污妇女,只说与自己无干;如今有人使了银子暗叫兄弟们只管往死里打,反正太子不管了,到时只说受不住刑死了。人家说了,就算是放他一条生路,也把他给整成太监了再说,谁叫他喜欢做这等缺德事儿……”
甘思明听得心头大震,以太子的为人,不是没有放弃他的可能,要说了解太子的人,他甘思明绝对算一个。想他帮太子做了那么些阴私之事,说不定也在盼着他早死早投生呢,他深深地有种不值的悲戚之感。
外面二人似是分了银子,悄声踱步往外面去了,甘思明本也睡不着,这下眼睛睁的大大的,头脑飞速转动,他只知道,他不想死,更不想变太监。
好不容易挨得天亮,果真有人凶神恶煞地要拖他过堂,态度与昨日截然不同,昨日好歹还顾忌着他是太子的人,即便是打他脸上也是带着些余地,今儿这般不同,他自然也知道是何原因,忙嚷嚷着道:“我要见大人!我有话说!”
拖他的人互相看了看,似不想去传话儿,甘思明急了:“我真有话说,快带我去见大人!”
“你小子莫非是哄骗我们?昨天忍了半天都不说,现下又有话说了?”其中一人眯着眼睛道。
另一人道:“别他娘的磨叽了,早点收拾了交差就是!”
甘思明忙道:“别别!我真有话说,关乎梁大人的前程,你们可千万别误了事儿才是。”
两人犹豫了半响儿,这才出去一人去通知大人,留下的一人冷哼道:“你要是敢哄骗爷爷,定让你不得好死!”
“不会不会!”甘思明再也不能狗仗人势,离开太子,他屁都不是,他自己很清楚。
不多时,那人便回来了,对甘思明不耐烦道:“走吧!”
见了梁大人,甘思明便将太子受童心撺掇使人约高世燕出来,意欲奸污于她,然后打脸高梁两家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梁大人早料到如此,是以情绪并无什么明显波动。甘思明也知道事情早就泄露,要不然自己的人也不会被包了饺子。他见梁大人无动于衷,想了想便又道:“还有一事,在下说出来后,只求大人给一条生路,太子必是已容不下我等,旦求大人手下留情……”
梁大人为使他说出更多太子阴私,安抚他道:“你放心吧,你也不过是被人指使,代人受过,老夫会酌情考虑你的要求的。”
甘思明也有些小聪明,他知道不说出太子的些许秘事必是逃不过,但是说的太多,最终也难逃太子手心,好歹说出一两件来渡过眼前的难关,等逃得生天,自己必要走的远远的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这么想着,他便道:“大人有所不知,太子身边有一男宠名唤童心,此人城府极深,深得太子宠信,他经常给太子出些歪点子,太子府上其他的男宠都让他诱哄太子将之整死,待那些男宠的家人寻来,他便使人打发些银两了事儿;若人家嫌银两少了,他便……使人悄悄儿弄死……”
梁大人听了内心巨震,面上不动声色道:“尸体都扔去哪儿了?”
“都埋在务本坊尽头的树林子里……”甘思明不免心中胆寒,那林子里有他亲手埋下的老两口,如今事发,他也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暴风雨,可现下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