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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宇宙也有暴风雨

每逢其时,银河联盟紧急事务部必须发布预警,限制民用飞船出入爆发原点,再派军警巡查当地居民,组织强制迁移。总会有一些恋家的老人不在乎死亡,军警要把他们拖离现场。在目标星体发生碰撞的最后阶段,紧急事务部只能留下无人飞船对两个高能射线源进行监视,任何人都不再进入那个死亡区。

银河******1020年,位于子旋臂的团结省即将出现一次高能射线暴。一颗黑洞和一颗脉冲星无法摆脱对方的热情,正在迎头疾飞。相撞的时间完全可以计算出来。附近许多宇空都已经进入第三级预警。十万名军警降落在爆发原点附近的殖民星,逐个居民区进行宣传和搜寻,挨家挨户寻找那些移民多年的老人,强制他们离开。

银河联盟里遍布着各种媒体,其中几家最大的媒体一向填充着公众的眼睛,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坏消息”媒体集团便名列这些顶级媒体之一。顾名思义,这家媒体只报导各方面的坏消息,以引起公众警觉为己任。该集团创始人对其宗旨留下过这样的解说——反正媒体都是靠猎奇新闻来吸引公众,何不放弃一切正面报导,只报导各种坏消息?自然的、社会的、政府的、民间的、现在的、未来的……只要是坏消息,就是他们追逐的对象。坏消息能给公众敲警钟,又很赚钱,何乐不为?

没想到这种极端的经营方针反而使“坏消息”一举成为银河系里影响力排在前三名的媒体集团。公众趋之若鹜,而被它报导的各方避之尤恐不及。

这天,“坏消息”集团高级记者海姆达尔突然光临距爆发原点最近的一个殖民星,靠线人安排混入疏散指挥部。为了打听到货真价实的“坏消息”,该集团记者工作起来都象情报人员,伪装身份,行事诡秘。这次,海姆达尔一网撒下去,居然捞到个真正的情报人员——联盟安全局首脑安达。

安达正在组织情报人员配合紧急事务部构建警戒区,这位著名记者突然来到他面前,让他大吃一惊。“你是乘民用飞船进来的?现在进入爆发原点已经违反了规定!你要马上离开。”说完,安达回过头训斥几个保密工作不严密的手下。

海姆达尔和助手显然做了充分准备,他打断安达的训斥,心平气和地问道:“局长阁下,我要采访您一个问题。您是安全局局长,这次高能射线暴虽然预计会很强烈,但毕竟是自然灾害,属于紧急事务部的工作范围。按程序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请问,您是否有其他危机事件需要亲自来处理?”

“三百年一遇的灾难,固定程序并不一定有用。”安达辩解道:“而且,现在有不少破坏分子,借各种危机制造恐慌,这就是我亲自到这里的目的!”

安达说的没有错,目前就有上万名心物合一派教徒来到爆发原点区附近,不顾安全部队的拦阻,进入一些固体行星表面,守在那里。他们要近距离敬拜这次宇宙射线暴。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宇宙造物过程的盛大表演。从遍布宇宙的氢分子开始,正是一次次恒星核聚变,一次次这类超强爆发,才能制造出足够复杂的重原子,进而缔造生命,并提供给银河文明所需要的物质材料。这些教徒历来把各种大爆发视为圣迹。如果在一生中能够遇到,总要近距离膜拜才行。这种疯狂的宗教活动虽然暂时看不出会怎样危害公共安全,但肯定要重点防范。

不过海姆达尔关心的不是他们。“据可靠人士称,你此次前来是要调查一个危险人物,他在首都阿奥吉亚,在科洛桑,甚至在魔手星云,在你们的总部太空城里都多次作案。他受到追捕后借疏散之际混入爆发原点,想在这里躲避。”

安达冷笑了一声。“这根本不可能,世上会有这样愚昧的犯罪分子?难道他不怕高能辐射?这可是宇宙高能射线暴,辐射所到之处,距离过近的恒星都不能保全,何况一个活人。”

“不过,历史上经常有犯罪分子制造出能抵御强烈辐射的工具,躲入超新星爆发隔离区若干年,以这样的手段躲过警方追捕。”

“呵呵,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些铤而走险的罪犯里,95%都死掉了,剩下的都患有不可治愈的辐射病。何况这里要发生宇宙高能射线暴,比一颗超新星爆发释放的能量还大几个数量级。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就让他躲在这里好了,那比逮捕他更简单,还节省了纳税人的钱。”

正在这时,安达的副官走了进来,向他耳语几句。安达脸色大变,挥手召唤周围的人,指着海姆达尔说:“马上带他走,宇宙射线暴要提前发生,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几个助手迅速围过来,强行将海姆达尔和助手带离指挥部,塞上一只飞船。知道从安达嘴里问不出什么,海姆达尔也没有反抗。至少通过察颜观色,他认定这里面有名堂。在飞船被拖向发射区的轻微摇动中,海姆达尔设想着如何搞清这个秘密。

等飞船进入发射区,安达的一个助手忽然来到海姆达尔的舱室,悄悄问道:“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可以给我一大笔钱吗?因为我以后就得隐姓埋名生活了。”

“太好了,我保证在职权范围里可以给你一笔巨款。”这不是海姆达尔第一次收买政府官员,他对此颇有心得。

因为飞船马上要起飞,他们在一分钟内讲好了价。然后那个情报人员说道:“我告诉你,那个逃犯确实存在,他也确实飞入了原点区。但他不是一般逃犯,安全局怀疑他是一名西斯武士!”

这个答案超过了海姆达尔最大胆的预期。来到这里暗访前,他和几个同事对这名逃犯的身份做了许多猜测——柯尔利安海盗、受贿的高级军官、左翼独立运动某首领都在备选之列。然而与这些可能的怀疑对象相比,西斯武士则近乎于神话。

“你不是故弄玄虚吧?”海姆达尔犹豫了。“他们已经绝迹了一千年,这一千年里他们躲在哪里?如果是假消息,我们可不付款。”

“我以情报人员的严谨性发誓,这个消息是真的。我不知道他们一千年来躲在哪里,如何传承。但在这个人的做案过程中,可以见到许多武士才有的奇迹,比如隔空取物、意念控制、假死等。他十分凶残,可以用遥控方式取走活人的心脏。他还能使用激光剑,伤害我们的情报人员。尽管如此,安全局一直不能完全确定他就是西斯武士,但这次他飞来原点区,最终暴露了他的身份。传说西斯武士会在新星、超新星爆发期间冒险进入高幅射区,让巨量宇宙射线流过身体,改变细胞组织构成。他们能够驾驭原力,冒险进行这种修练,而普通人处于同样的环境则必死无疑。局长这次带我们来,就是要找他的。”

金钱和“坏消息”的交易达成了。海姆达尔的飞船刚进入超空间,这个惊人的事件就由“坏消息”媒体集团捅了出来,瞬间传遍银河联盟的每个殖民星。西斯武士重生!这个彻底的“坏消息”暂时压倒了什么左右翼分裂,什么教派冲突,什么经济危机,每个殖民星都在传诵这个大有可能存在的坏消息。

在疏散指挥部里,那个透漏了消息的助手又回到安达身边,向他复命,同时上缴了海姆达尔给他的钱。此时距海姆达尔离开本地已经过了十个小时。

“我们这样做是否违法?”他心有余悸地问局长。

“如果我能找到玛希塔,这不算什么。”局长安慰着助手。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打门开了,他们要找的人居然就站在门口。安达知道她会来,但没想到她会如此迅速,如此突然地站到自己面前。

在天穹省远离银盘平面的宇空里,有个孤立的三合星系,名叫奈尔图拉星系。周围天体稀疏,最近的星系离它也有十几光年开外。这个大家庭里拥有几十颗行星,其中有一颗岩石行星直径超过一万公里,大气层也很厚实,并且富氧。地面上江河横流,湖海俱全,饱含水分。这个生命的温床被称为奈尔图拉七号星。

然而由于离银河文明中心很远,尽管它已经被发现了几千年,直到二十年前,总共只有一千户人定居在这里。他们都是心物合一教中某个小派别的信徒,羡慕此地宁静偏僻。与其是来开发,不如是来隐修。

二十年前的一天,一个巨大的人造物体突然出现在这个三合星系里。它就象一个扁扁的盒子,长宽均为五百公里,高度却只有七公里。这种构造完全不适于长途飞行。果然,这个怪家伙逸出超空间后,就减速飞向奈尔图拉七号星。接着,大批银河联盟的技术人员飞到它周围,对其进行了反复检查,认为这种构造无法在太空中久留,于是便将它降落在这颗行星的深海里。

这个怪物体降落地点是一处海盆,海水深度平均为五千米。由于行星表面呈凸形,这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盒子落下后,中央部分低下,四周则翘起来探出海面。最外缘的十几公里完全伸到海面之上,微斜地指向天空。

从此它便耗尽了能量,再也无法飞起来。二十年下来,由于重力原因,它的中央部位已经压碎了所有海底山脉,深陷在海底淤泥之中,然而四周还是有很大一圈暴露在海面上。它的顶部则完全处于三颗太阳的暴晒之下。

这就是死星三号的农牧区,一个人造的世外桃源。虽然内部空间巨大,但外边一公里厚的金属机械层还是让它的比重大于水,稳稳扎在海洋里。在它出现的同时,探星员杰里杰纳和阿科塔就跟着飞了过来。他们先是通知银河联盟几大媒体,接着又向本地老乡解释这个怪物的来历。第二天,这个方盒子附近便挤满了媒体的飞船。通过他们,农牧区的趣闻迅速传遍银河系,阿隆将军无论想做什么都不可能了。

几十名来自探星局的学者火速飞到这里,对农牧区的机械结构进行了研究。他们认为,如果要重新点亮里面的人造太阳,让内部空间恢复到以前的景观,保证那些原住民生活下去,技术上并无问题,只是需要很多能量来维持。农牧区里面那些原始部落自然无法支付这笔费用,而要从银河联盟其它地方输送这些能量,也需要极大成本。

然而,如果马上迁出困在里面的几十万人,由于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真实处境,将会引发怎样的社会动荡,学者们也表示了顾虑。

于是,如何安置这个远古太空城的原住民便成了一个热门公共话题。政客们想马上给他们公民身份,以便成为将来的票仓。学者们大谈保护原始文明的意义,希望维持他们自己的原生态。商人们想把它变成旅游点,因为农牧区当初就是参考银河系诸多美景打造的,是一处真正的世外仙境。

和这个方盒子利益相关的各方中,唯一无法参与讨论的就是困在里面的几十万原住民。他们还生活在那已经沦为长夜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

最后还是两个探星员的意见占了上风。他们建议,第一步由联盟迅速提供食物和燃料,因为农牧区已经黑暗了好几天,温度下降,必须紧急救援。第二步,文明世界应该慢慢和原住民沟通,让他们理解自己的真实处境,主动离开这个僵死的空间,居住到外部的自然世界中来。最好先在这个星球上定居下来。

奈尔图拉七号星上那一千户隐居者对此表示无所谓,农牧区里的原住民既然只知种田打猎,肯定不会打扰他们的清修。阿科塔从此改变了自己的职业,索性从探星局辞职,接受委任,成了银河联盟派住于此的第一任首长,职务名称是银河联盟住奈尔图拉七号星联络官。给他的任务是带领几十个工作人员看守农牧区,以防有人从外星进入,侵犯这些土著人的利益,并且代表联盟与原住民沟通各种事宜。杰里杰纳虽然年纪大,但遇事不愿意出头,就当了他的助手。

拥有我一生为之骄傲的那颗星。阿科塔终于一尝所愿。

在这个争论过程中,两位探星员,以及一些负责任的学者每天频繁出入农牧区,观察里面的社会动荡。彻底的黑暗,那是宇宙间其它地方不曾有过的。在自然行星的表面,夜幕降临后,不管有没有星光,由高速粒子摩擦大气形成的气辉提供了很大的亮度。而在农牧区里不可能存在这种光源。当农牧区准备脱离死星三号时,为了节省能量,不仅人造太阳被关闭,甚至连人造银河也不再出现于天际。日月星辰全部消失,形成了不分昼夜的绝对黑暗。

几十万人突然失去熟悉的天象,所造成的震动可想而知。阿科塔当机立断,带着一个永久性光源飞到原住民的圣殿上空,将它悬浮在五百米高空,然后打开。永久性光源能够照亮周围十几平方公里,让地面亮如白昼。光线之强,甚至可以远达农牧区的边缘。所有原住民不管住在哪个角落里都能看到它,他们纷纷离开黑暗中的家园,汇集到内部世界唯一光源下面。

在圣殿附近,探星局准备了可供几十万人食用的口粮,由阿科塔主持分配。人手不够,阿科塔便找到莫尼奈尔,她也是接触外部世界最多的原住民长老。经过解释,莫尼奈尔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带着东山村村民来到圣殿下,集体成为阿科塔的临时助手。帮助他发放食物,维持秩序,宣传真相。

接下来,阿科塔等人必须劝原住民离开农牧区。不再有人造太阳,一切农牧业活动都无法进行。原住民不离开,便只能坐吃山空。而且内部世界已经变得十分寒冷,许多河流都结了冰。那些随时起作用的医疗设备也不再活动。阿科塔带来的人造光源无法给这么多人提供热量。于是,探星局派来的社会学家干脆帮助阿科塔编织神话,以“苍穹之神”的名义让大家迁居。

很快有几千人相信了他的说法,成为最早走出农牧区的人。当他们被带出农牧区时,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多人以为外面的海洋、天空只是幻觉。已知世界的外面怎么可能还有更大的世界?他们中好多人又回到黑暗的内部世界。那里虽然又黑又冷,毕竟有自己熟悉的山、水、林、田。不少人点起篝火,执着地住在那里。只有一部分人敢于接受现实,在附近海岛上定居下来。莫尼奈尔便成了他们公推的长老。

万事开头难。经过这么一点点缓慢地说服,经过先驱者的现身说法,封闭在内部世界,也封闭在自己内心的原住民敞开了自己,进入宏大的真实世界里。二十年后的今天,农牧区的原住民几乎都搬到了外面,只有几千名老人不愿意离开,定居在圣殿周围。那里还有一盏长明灯守着他们。

由于要面对三颗太阳,这个岩石行星上气温较高,原来并没有多少土生生物。这几十万人将他们的动植物带出来,随意放养。由于没有天敌,很快就繁衍到大陆上的许多地方。

再后来,按照银河联盟自治土邦条例,联盟将奈尔图拉七号星确定为保留地,这些原住民在星球上过着自治生活。其中任何一个人如果愿意,随时可以获得联盟公民身份。阿科塔并不负责管理他们,他只是管理着一个拥有几十名官员的联络处,负责保留地与联邦之间物资和通讯的联系。

新闻都有时效性,只是过了几年,人们就不再对农牧区表示好奇。二十年过来后,一切都稳定了。原住民欣然生活在海岛上,大陆上,仿佛自己一直是这里的主人。阿科塔也可以去实现他刚发现这死星三号时的那句戏言了——他要把农牧区变成一个旅游区。那些遍采银河系美丽风景后设计的人造景观,那个巨大的室内休养所,令人忘忧,使人解愁。

只要有商业机构肯投入,重新点燃农牧区的太阳,让内部世界恢复过来并不困难。只有这样,奈尔图拉七号星才有利可图,原住民才能获得收益。当然,这个过程要征求原住民的意见。于是阿科塔开始分头与他们谈判。由于要和多方沟通,这些谈判并不顺利。

这天,阿科塔迎接了第三家前来考查的旅游公司。这家公司在事先接触时就提出了要求:可否打开负离子太阳,让我们亲眼看看那个传说中的人造天堂?毕竟只凭一些二十年前的影像资料,说明不了太多问题。

于是,谈判代表用飞船将一只高容量储能罐运到奈尔图拉七号星。靠这个储能罐,可以让负离子太阳点燃一整天。阿科塔让联络处的技术人员接通储能罐,领着谈判代表驾驶飞车,从他当年第一次进入内部世界的那个山洞飞了进去。一时间,山川大地的景色让谈判代表目瞪口呆。

“天啊,这些是真的?不是你播放的立体影像?”

“呵呵,即便是立体影像,如果能制作得这么美,那也值得你们投资了。”

不过,眼前的一切远远不如阿科塔当年看到的景色更美。因为这里有二十年没升起太阳,里面所有植物都在太阳熄灭后几周内都枯死了,一些没有被带出去的动物也跟着饿死。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秃山,平原上还能看到家畜的累累白骨。由于持续寒冷,冰雪覆盖的面积也超过当年。

“只要让负离子太阳燃烧下去,一年之内这里又会绿草如萌。飞鸟遍地。”阿科塔再次拿起影像资料,指着当初的景色说:“我作梦都想让它恢复成当年那样。”

正在这时,联络处负责通讯的官员发来报告,有十二艘飞船突然从超空间逸出,进入奈尔图拉星系,直奔七号星而来,并且不理会任何呼叫!

“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外面可有几层警戒线啊。”

自从阿玛行星一别,安达已经有二十年没看到玛希塔。后者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模样,岁月没有在她脸上刻下任何痕迹。“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但你这么做很危险。真正的西斯武士已经被你吸引来了!”

“玛希塔!”。还没等安达说什么,一个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真的是你!”

这次轮到玛希塔吃惊了。她可以遥感一个武士的存在,但不能遥感到一个凡人。“怎么是你?”说话的这个人相貌变了许多,气质也沉稳了许多。玛希塔进门时只把他当成安达的部下,看了半天才敢相认。

那正是阿格瓦,现在,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甩开了一切顾虑,一步站到她面前。“是我,请原谅,我想用这种方法找到你。”阿格瓦动情地说:“我花了二十多年研究武士文化,就是想理解你的行为特点,最终在星海间找到你。”

安达用力摆摆手,让周围的人退下,然后盯着阿格瓦问道:“你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多少秘密。我二十多年前就认识她。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感情,我只是花了二十年在寻找她,以便弄明白这个问题。”

安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身为情报人员,很反感自己被别人诱导着做什么事情。不过阿格瓦显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隐匿了自己的私人动机。他不便发脾气。

这么多年,玛希塔还是第一次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牵挂,所以很难想象还有人如此牵挂着她。

这就是阿格瓦帮助安达布的局。后者请阿格瓦设计出一个绝对可靠的事件,以显示西斯武士有降临的迹象,吸引玛希塔现身。“星暴修练”,阿格瓦给了他这个答案,那是西斯武士们当年真正进行过的修练,而不是逸闻野史。现在她确实来了,但局势却超过了安达的控制。

“一千年前,师傅就被她的老战友设计诱捕过,现在你也一样对付我!”玛希塔转向安全局长,言语里感慨万分。

安达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往事,只好连连道歉。“抱歉朋友,银河系里很可能要爆发战争,我是想在它爆发前找到你,和你好好谈谈。我摸不清你会站在哪一边,只是希望你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个问题玛希塔无法回答。虽然阿格瓦已经向安达提供过答案,人间纷争和武士无关,但后者显然无法完全接受他的解释。

“这根本不是个问题,只是你自己在担心。”玛希塔冷冷地说:“你把你的忧虑强加到我身上。”

二十年前,玛希塔选择不告而别,隐名埋姓,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当时的安全局长皮萨波里死于非命,她失去了联盟高层中唯一相信自己的人。现在这位局长并不是至交。玛希塔说完,不再理会安达,径直走到阿格瓦面前,凝望着这个为她付出二十年感情的人。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个稳重深沉的中年人。

这难道真是因为我吗?

“阿格瓦,如果你真能理解我,你就会知道我不适合做你的妻子。你应该成个家,应该有妻有子,过和和美美的生活。”两个有情人重逢后显得旁若无人。他们不怕有谁听到这个话题。在阿格瓦面前,杰迪武士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重新被感情纠缠的女人。“对不起阿格瓦,我以为我离开你,你就会很快淡忘我。”

“不,我越深入地研究你们,就越能理解当年我看到的你,越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原来我以为,是武士修练后形成的身体特点导致你们不能和普通人结合,但后来我知道不是这样,是生活方式上的鸿沟隔开了我们。玛希塔,我不会要求你和别的女人一样,天天在家里陪着我。我只请求你接受我的爱。相信我,我比任何凡人都熟悉你们武士的生活。”

玛希塔心潮澎湃,多年的修练不足以平息感情世界的波涛,因为这和原力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她以为已经磨蚀,结果仍然存在的感情。玛希塔沉默了好几分钟,才摆摆手说道:“现在先别谈这个,西斯武士已经来了,是被你们这个圈套吸引来的。你如果研究得足够深入,就会知道你布这个局以后不仅我要来,真正的西斯武士也会来。他要寻找自己的同类,或者敌手。”

“西斯武士?难道真有……”安达脸色灰白。他以为那仅仅是阿格瓦编出来的谎言。但马上他就知道,有关武士的知识,阿格瓦知道得远比他意料得多。

“我确实能猜测到,在你出世的前后会有西斯武士出现,你们总是成双出现,是原力在银河体内维持平衡的结果。但这没什么,我只是要看到你,别的我都不在乎。”

这真是他吗?当然是,但又不是。玛希塔望着这个含情脉脉的中年人,她必须把当年那个毛头小伙子的形象彻底从脑海里清除。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谁。他叫阿里曼,是在我之前蒙召的上一代修练者。其天赋之高,是以前四十五个修练者,包括他以后的我都达不到的。他甚至可以凭借原力抹去在玄关修练时留下的记录,所以我迟迟不能发现他的存在。直到那一天,你在科洛桑的浮华关遇到他,向我呼救,我才知道他的存在。这些年我隐藏自己,不光是为了躲避官方调查,还是为了暗中调查他的存在,但又不能被他发现。我们武士在一定距离内会感受到对方,而我一直不能有把握对抗他。现在我知道,他已经到了这个行星的表面!”

“放心吧,安达身边有一千名情报人员,他们都受过特殊训练。”阿格瓦宽慰着心上人。“这艘船上平时就有重武器。”

“那都没有用!你们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就象你们没有人能够看到我走进来。他可以将观察者内心的愿望投射到自己身上。当他来到你面前时,你会把他看成你正想见的那个人。如果你叫服务员来送餐,你就会把他看成服务员。如果你正想与安达商量事情,你就会把他看成安达。吸引普通人内心的投射,这是我们武士的能力。如果我需要的话,每个人都把我看成他希望看到的那个人。”

“你就是这么混进来的?”安达终于明白了这个奇迹的原理。“但这里有许多监控设备啊。它们发现陌生人都会自动报警。”

“它们是机器,本身没有意识,无所期待,所以根本不会看到我!”

阿格瓦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

安达根本听不明白,这远远超过了他能理解的范围。

“只有期待才会观察,而只有排除一切期待才能看到武士的真面目,这是我们随时能让自己隐形的原因。我们并不需要在生理上给自己化妆,或者用物理手段改变光线的方向。机器不是人,它不在进行任何观察,所以我可以让它们都视而不见。”

“既要努力观察,又要不带任何欲望去观察,这不符合逻辑!”安达猛烈地摇着头。他仿佛又听到妻子给自己讲过那些玄玄之言。这些巫术,这些妖人!

“安达,我的老朋友,武士存在的本身就不符合逻辑。”玛希塔说完,又转向阿格瓦:“不过请停止这些讨论吧。你们要快点走,他已经很近了!”

“慢着!”安达忽然摆摆手,拦住对方:“既然你说,如果你施加了影响,我就会把武士当成一个我特别想见的人。那么我何以知道你就是玛希塔本人,而不是另外一个武士?我和阿格瓦现在都最想找到你。也许我们正把这种愿望投射到你身上。甚至……”安达被自己的推理吓着了:“你就是那个西斯武士,你想通过这种精神上的的伪装误导我们,获得什么好处?”

玛希塔笑了。“你想要证据?那好吧,阿格瓦可以问我一些问题,和我们当年相处经历有关的问题。”

阿格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玛希塔,我曾经对你说过,有一样事物可以见证我对你的爱,无论你走到银河的哪个角落。你还记得它是什么吗?”

这位中年学者彻底变回了怀春男孩。二十多年过去,他一直没走出当年的感情。玛希塔听罢,叹了口气:“你当时说,要让苍穹为你的爱作证。你的爱会象苍穹一样永恒。一旦如此,不管我走到哪颗星球上,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个见证。”

安达望向阿格瓦,后者眼含泪水,点了点头。

既然找到玛希塔,安达便不再伪装什么,马上下令让安全局的飞船开始启动,缓缓升空。然后他又将玛希塔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先是衷心道歉,接着继续向她请教目前的时局和武士有什么关系。“在整个银河历史中,你们武士之间的争斗和社会政治危机总是搅到一起。如果你从常人角度来看,就会理解我的忧虑。人类对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肯定心怀恐惧。现在请你说明,银河系里这样的紧张局势是否有你们武士插手?即使你没有,那个神秘的西斯武士有没有呢?”

玛希塔先是望望阿格瓦,后者跟在身边,象个孩子一样在聆听。她心中长叹一声,然后转过来回答安达的问题:“杰迪和西斯系出同源,两者都试图与上界沟通,来提升自己对原力的把握。不同的是,我们主张去感悟原力,顺从原力。爱它、等待它,让它降临到我们身上,让我们渺小的灵魂受到上界的恩泽。西斯主张占有它、夺取它,他们寻找宇宙中一切原力的体现,试图拥有它。最后殊途同归,我们都能通过自己的道路接受原力,只是结果大不相同。他们暴烈、坚忍、冷酷。而我们温和、平静。”

“西斯们认为,原力蕴育了自然中的一切物质,同时将它们分为下界、本界和上界,一体三面。银河本身就是上界层次的生命体。原力虽然弥漫在银河体内任何一处,但它有个聚焦核心,就在银心的巨型黑洞里。因为从本界的角度来看,那个黑洞正是整个银河系一切物质变化的中枢。那里时光交汇,力场凝聚,一切常态现象都不复存在。西斯们希望投入黑洞,与上界合体,进而支配整个银河系的物质力量。”

“这就象我体内有一颗聪明的细胞,忽然意识到它是我这个高层次生命的一部分,进而研究出我的生理结构。”怕安达听不明白,阿格瓦补充上自己的解读:“然后它拼命想通过血脑屏障进入我的大脑,与我的意识融为一体,把它自己的影响力从微观世界提升到宏观世界。”

玛希塔愣了一下。她终于明白,阿格瓦已经完全领悟了武士的真谛。“是的。你这个比喻太对了。而我们杰迪则认为,人与银河在那里合体将会导致银河本身的崩溃,亿万生灵将被涂炭。所以我们世世代代都在阻击西斯们实施这一阴谋。而对于西斯来说,虽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有这种计划,但凭借个人无法实现这一点,还不得不借助世俗的物质力量。当年帕尔帕丁将银河共和国颠覆为帝国,就是为了掌握巨额财富,打造一艘能把他带入银心的船舶。”

“是的,我们已经研究出死星三号的特殊构造。”安达点了点头。玛希塔刚刚说到他能够理解的地方。

“所以我可以这样回答你的问题——目前银河左右翼之间的政治争端和我们武士无关,但如果有哪一方试图打造飞船进入银心,西斯武士便会推动这一努力,以便搭乘那条船,实现他们千古的梦想。而我则肯定会尽一切办法去阻止他。”

安达耐心地听完,慢慢点着头。“进入银心?现在会有哪派力量产生进入银心的想法?”

“原力见证会的科学家已经证明,银心是解读超空间之谜的关键。自由进出银心便可以控制整个超空间,在任何地方阻挡他人通过超空间进行星际旅行。这些都发表在公开的学术媒体上。左翼独立派肯定知道这个结论。我想,你们右翼统一派也不会没人做这个打算。造一艘能够进入银心的飞船,这需要花一大笔钱,但远远少于当年银河帝需要的那个数量。它现在完全可以秘密进行。”

神秘的一号工程,难道就是指这个?安达沉思着。同时,至少安达自己并没有听说联盟政府有这样的秘密计划。但他不能确保支持统一的人都没有这个想法。统一派里也有许多政治团体,他们各有各的资源。

飞船已经升到半空,正在准备加速。安达又诚恳地说道:“玛希塔,我想方设法找到你,还有一个私人原因。你知道,我和依娜有个女儿,她有武士的天分。依娜执意要把孩子训练成武士,结果让孩子生了怪病,瘫痪多年,无药可医,我们还为此闹到分居。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去治一下孩子。”

一席话让玛希塔回忆起当年的情形。她面露歉意地对这位父亲说:“这要怪我,孩子出生时我测试过她,发现她对原力的感受能力十分强大。但我不想训练这个孩子,成为武士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正是因为这句话,安达最终消除了对玛希塔的所有顾虑。如果她能够理解凡人的亲子之情,那么纵使有点过人的神通又怕什么呢。

玛希塔说完这段话,意犹未尽,转过身对阿格瓦说道:“我们武士肩负着无穷的责任,并且做完这些事后没有金钱回报,没有精神奖励,许多事迹甚至不能记载和传扬。我们要告别正常的家庭生活,不能象平常男女一样相爱。所以……”她又转向安达:“在那个孩子自己没有意愿之前,我不想让她走上这条路。只是没想到,依娜非要自己训练她。”

想到自己的家庭矛盾,安达长叹了一声。突然,玛希塔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怎么?”安达敏感地摸向腰间的能量枪。

“他在这里!他已经上了这条船!”

“我已为你们许下定制。你们应该为我聚集,为我战斗,不应该为邪恶力量聚集或者互助。”

诵经声再次从乌扎村外响了起来。这天,乌扎村民再一次于收获前拜祭“收获之神”。不朽神皇被推翻后,公开纪念他在阿玛自治行星被定为非法行为。“收获之神”则是一个可以合法表述的称谓。只是按照议会通过的法律,想纪念这个神的人不能再把它等同于安努本人,不能在纪念时背诵安努的训诫。

然而在乌扎村,这些法律条文形同无物。

二十年前,这里只是阿玛表面几千居民点中很平常的一个。如今这个小村子成为阿玛行星上非常出名的地方。不朽神皇最后一个续命正身来自这个村子。当他刚刚垮台时,人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萨纳出生的地方。不光阿玛本地原住民,好多外星球的旅游者也都来参观这个遗迹。萨纳就是安努在整个银河系里留下的最后形象。

然而现在它变成了一个信仰中心,一个政治场所。不朽神皇死去后,他的追随者再次聚集起来,把他重新当成神。而这个信仰的领袖便是萨纳的父亲塔布,当年这个小村子的村长。能够把儿子的身体献给神皇,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如今,许多对阿玛加入银河联盟表示不满的人把这个村子当成圣地。由于接受了银河联盟有关信仰自由的规则,阿玛自治政府无法取缔对收获之神的崇拜。现在,不少外地中老年信徒会在这天来到乌扎村,纪念神皇的转世日,也就是萨纳被虏走的那一天。这两天恰好重合,所以阿玛司法当局也无可奈何。

时至今日,以那次翻天覆地的变化为界,阿玛原住民已经分裂成三代人。艾斯米娜属于“自由一代”,他们或者出生于解放日以后,或者在解放那天只有几岁。当他们懂事时,就已经沐浴在自由之光的照耀下。安努的统治对他们来说只是文字中的历史。

以艾斯米娜的母亲为代表,那一代在解放日已经成长的年轻人被称为“解放一代”。他们或者参与反抗,或者在自由以后迅速接受了新的生活。

而那些在解放之日已经步入中老年的阿玛人,其中有许多并不愿意接受新的生活。无奈阿玛是个年轻的社区,由于生育率很高,青年人占绝大多数,他们足以改变星球的历史进程。而在这些年轻人眼里,自己的父母是“僵尸一代”。这个称呼很轻蔑,容易激化代际冲突。于是一些有知识的阿玛人便将它改为“传统一代”。

分裂这三代人的界限不仅是年纪,更重要的是对不朽神皇的信仰。前两代人把他看成独裁者,暴君,而后一代人把他看成是精神领袖。

阿玛并入银河联盟后,塔布曾有几个月时间闭门不出,拒绝承认新政府,后来才慢慢接受了现实。同样,一群怀念不朽神皇的老人聚集在他周围。很快,家园党发现了他的价值,吸收他为党员,并安排他建立阿玛分支机构。当家园党被取缔后,塔布对新的政治游戏规则已经了然于胸,带领那些对当局不满的人成立自然阿玛党,以让阿玛回归自然世界为纲领。

由于外星来客纷纷涌入,军人、商人的数量甚至超过阿玛原住民。这使那些难以接受巨变的原住民倍感压力。塔布的阵营逐渐庞大,联盟里的左翼独立派又暗中提供竞选经费,让塔布的小党团得以迅速发展。

到了二十年头上,塔布已经拿下了副议长职务,并且让一批核心党员成为议员。下一步他将准备和现任执政官玛哈克竞争,拿下新任执政官宝座,推动全民公决,促使阿玛彻底脱离联盟。

如今,塔布每年都要在萨纳被抓进天门镇的那天回到家乡,带领信徒们纪念这一天。在潜意识里,他既是在纪念过去的精神领袖,也是在纪念自己的儿子。双重深情支配着这个老人。

不朽神皇统治时代,每个村子外面都要种一圈树,组成大半个圆形,缺口指向天门镇方向,这些树被称为“圣向树”。安努统治结束后,新的行政当局没有对这种民俗做硬性要求。有的村子仇恨不朽神皇,马上把它们伐倒、用掉,甚至直接烧毁。有的村子把它当成传统民俗保留下来。还有的村子仍然崇拜不朽神皇,他们坚持要保留圣向树,甚至把它当成信仰的标志。

乌扎村里便有一圈粗大的圣向树。在这里作完纪念仪式,塔布便遣散信徒。今天他要接待一个重要的外来人。此人叫恩俄迪马。今年不满意四十岁。二十年前,这个十几岁的心物合一教徒曾随师傅来到这里,拜不朽神皇为精神导师。在起义战斗中,他和德鲁伊特、杜兰等人甚至披挂上阵,帮助安努抵挡起义军,最终落败而走。

现在,恩俄迪马早已进入左翼独立运动极端派的核心层,他还负责与天顶星这些秘密势力的联系。今天,恩俄迪巴需要在安全局的严密侦查中冒风险亲自溜进来,是因为有项特殊的任务。这件事情他必须和塔布面谈,不能在通讯系统中留下任何线索。

回到村子后,塔布手下一圈打手四外散开,面朝外,监视着周围的情况。两个人便在树皮围成的议事大厅里展开会谈。这是用整个巨杉根部树皮围成的建筑物。恩俄迪马的随从用保护力场罩挡住他们,排除了远程窃听的可能性。

此时已到傍晚,银河慢慢出现在他们头上。仰望天空就象在看一张银河定标星图。恩俄迪马指着天上的银河说道:“你看这个银河系,庞大而阴暗的父旋臂,虽小但光明的子旋臂,多么明显的对比啊。我们本不应该被他们统治、盘剥。你们也是一样。遥想二十年前,我随老师拜访不朽神皇,想帮助他抵制那些统治者的渗透,保持阿玛的纯洁。可惜右翼方面派出情报人员破坏了一切。”

由于不承认联盟政府,恩俄迪巴将斯瓦罗兹克、安达这些联盟官员统统称为“右翼的人”。提到这些往事,塔布也很有感慨。“确实如此啊。从此我们星球就走上了不归之路,迈向腐化堕落。但是现在有这么多军队驻扎在这里,即使我们想策动阿玛再次独立,恐怕也已经办不到了。何况,这里有许多年轻人喜欢联盟给的几个臭钱。”

“不必灰心,我的朋友,只要你帮助我们赢得这场战争,阿玛也就能恢复往日的宁静。”

“战争?赢得战争?”塔布这二十年来视野大开,早已知道左右翼间必有一战。但他还没认识到自己能对整个银河系的命运造成什么影响。“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们不过是一群农民。”

“破坏这个军港!我请你安排你的人取得军队的信任,设法接触到要害部门,如果没有爆发战争则一切如常。如果发生战争,你可以协助我们将这个军港破坏掉,让这个舰队瘫痪,从而改变整个战局。这个舰队就是右翼独裁势力的预备队,他们随时准备杀向任何一个方向,镇压自由的人民。”

塔布又抬头望了望浩瀚的银河,默默不语。二十年里,他曾经有几次离开过阿玛行星,被宇宙真实的尺度惊得无法言表。恩俄迪马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用力握住他的手:“请不要怀疑自己的力量,要知道,最小的玛珐也能打破天平的平衡。”

安达所在的这个星球离爆发原点只有一千亿公里。此时,即使在白天也能看到黑洞周围的吸积盘。它宽达几亿公里,包裹着黑色的视界,象是宇宙之神的一只独眼。而那颗就要与它亲密接触的脉冲星正在飞速自转,闪着诡异的光向它靠近,象是太空中的一枚信号灯。

安全局公务船的驾驶舱里,船员们望着那对异星,心里发冷。碰撞一旦发生,这周围都会成为地狱,没有任何生命可以逃脱。这条公务船长约五百米,此时已经离开行星地表,正在云层中缓缓上升。玛希塔身处安达的办公舱,敏锐的灵觉透过管道、线缆、绞接处、船壳、舱室,直透到船尾。在那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也站着不动,用尖锐的灵觉侦查着她的位置。

安达和几个情报人员同时拨枪在手,紧张地四外望着,不知道危险能从哪里来。突然,他们手里的能量枪劈啪作响,变得炽热无比,几个人不约而同把枪扔掉。玛希塔屏气凝神,将声波汇聚呈针状透了过去,直达船尾。“阿里曼,你我一起离开这条船,到外面决斗,不要伤及无辜!”

“玛希塔,你心有牵挂?你已经输了!”

黑衣武士阿里曼干脆用意念把他的恐吓传了过来。这道意念刚一消失,只见室内所有能量盖板同时迸飞、碎裂,能量喷涌而出,汇成一道道白光直扑阿格瓦。时间连百分之一秒都不到,但玛希塔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抢到他身前,用右掌接下那股能量巨涛,左掌同时劈出一道闪电,电光汇入那些被剥离开的能量管道,瞬间通过整个船体,在黑衣人附近喷涌而出,击向对方。阿里曼也伸出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下这一击。

办公舱里的几个凡人被无形巨力挤到一旁。他们的胸口上象压了巨石,令人窒息但又无法摆脱。玛希塔无暇顾忌他们,她正面临一生中最严峻的时刻。其他人只能看见电光在她和墙壁间闪耀着。

就这样,两人隔着几百米的船体,利用各种能量管线比拼着释放原力,飞船在这些巨大能量的冲击下呻吟着,抖动着。驾驶员已经无法控制它,船头胡乱地变着方向。一处处线缆在崩毁,一块块隔板被炸开。安达心里升出强烈的恐惧,不要说这艘船被彻底毁灭,就是被局部损坏,滞留在这里,他们也将会面临末日般的宇宙射线暴。在上一次宇宙射线暴中,总共有三颗恒星被射流命中而摧毁。

那一瞬间,安达想到了艾斯米娜。她成年后,他还没有能看到会站立行走的女儿。他不想现在就死去。

驾驶室里,船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古怪,只能从监视器上看到大量的能源巨涛不受控制,在船身前后奔流着。为了保住飞船,船长只好命令前后部分解体,各自飞行。这是执行特殊任务的飞船的结构特点,遭遇危险后可以分成两部分,甚至几部分,每部分都有独立的动力系统、导航系统。

正是这个分体结构的特点结束了两个武士激烈的比拼。一只飞船变成两只,它们重新盘旋,调整航向,往上爬升。

船体一分开,办公室里的众人只觉得眼前掠过一阵风,玛希塔便已不见。她用提速后的生理节奏跑过一百多米长的弯曲走廊,冲到飞船前后部的对接处,向对面遥望。几百米外,正在逐渐远去的另一半飞船上,西斯武士阿里曼也跑到了对接口,向她这里望过来。彼此发现了二十年,争斗了这么久,他们第一次用肉眼观察着对方。

甚至,自从他们彼此得知对方的存在,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此时玛希塔气血翻涌,尚未达到无欲无求的空灵状态,在她眼里,对方只是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她既没有看清对方,也没有把他看成自己期待的任何人,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玛希塔调均内息,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空灵、寂静、一无所有,那团影子也慢慢清晰起来。那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脸象刀刻般线条分明,煞气十足。此时,两部分飞船都已经升出云层,进入大气层稳定的上部。红巨星的光将下面的云层染成一片腥红。而在蓝黑色的那半片太空中,“独眼”和“信号灯”已经挨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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