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光眼见就要走到山脚下,抱着温伯驹脖颈的双手不由得收紧。背着她的人自然也是有所感觉,脚步微微一顿,偏头以余光看了她一眼,微抿着唇角,将步伐的速度减慢了许多。
于是,以温伯驹的速度,原本只要十几分钟的下山路程,硬是走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人背着走到停好的车辆旁,这才偏头看她。姑娘以一种执拗的表情抱着他的脖颈,这莫名的就让温伯驹从昨晚开始,堆积到心上的尘埃拂去得一干二净,还有一小缕阳光洒进来。
欢喜归欢喜,终究不能让她在外面呆太久。
“瑶光。”
瑶光抿着嘴动了一下,他抱着腿弯的手顿时收紧,“别乱动。”
“……”徐瑶光咬着下唇,感觉有些尴尬,“你放我下来吧。”
意外的没有结巴,他好心情地将人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又体贴的拉开后座的车门,看着她爬上车做好以后才关上门,将俩人的背包放在副驾驶座上,绕过车头,在驾驶和后座的车门犹豫几秒,果断拉开后座,坐了进去。瑶光有些小惊讶,瑟缩一下,忐忑的看了他一眼,却怎么都抹不去还缠留在腿弯出的温度以及他身上的气息。
温伯驹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从后面拿出一个小方枕,放在自己腿上,拍了拍,“躺下来休息一下。”
徐瑶光的思绪终于从他的气息和温度上收回来,彻底没魂儿了,诧异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伯驹给她一个宽慰的笑,“我们先在这儿等陈崇他们下来,这附近不好打车,趁着等人的这点时间,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她有些犹豫,可也不想拒绝。
下山的路上,就已经想着不要再退缩,不要再胆小,一步一步接近他,距离越近,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可……这想法是一个想法,突然之间要做到也不太可能啊……
“相信我,”他说,“这样子会让你舒服一点,等我们回到市区,再去拿点药给你吃。”
终究还是没抗住温伯驹的高颜值和温润的声音,瑶光犹犹豫豫地靠近他,撑着座椅,在不大的后座里,将脑袋枕在对方的腿上。哦,不,腿上和脑袋之间还有一个小方枕呢……她刚躺下,温伯驹的腿就动了一下,吓得她立马就要坐下来,人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别动,我拿毯子给你盖上。”
“……谢谢。”
手指刚碰到放在后面的毯子一角,听到她的声音时一顿,那抹阳光顿时灿烂了起来。至少知道,她不是讨厌自己,面对他时也不会再如半年前一样,如此紧张忐忑。
——
陈崇登山下来时,看到自家姐姐躺在别的男人腿上睡得跟猪一样,多少有些惊讶。半途中就发现俩人不见了,原本想回头去找时,另外一个身为温伯驹表妹的姑娘——沈艾佳当场就阻止了自己,以一副高傲的神情、嫌弃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话也没说,径直朝上继续走着。
得了,那样子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白读这么多年的书了。索性也没管,反正有人操心着呐,他这个大老粗的爷们儿管那么多干什么?于是,安心的跟沈艾佳爬了一圈下来。
这安心归安心,倒也没想到自家姐姐感冒了。
徐瑶光睡着了,温伯驹也不想叫醒她,便让拿了两年驾照的沈艾佳开车。沈艾佳一开始肯定不太乐意,她的脾气都是被家里人惯出来的,从小到大,但凡有人让她做点什么事儿都会不乐意一会儿,在一边冷着脸耽误几分钟后,见温伯驹压根就不会来哄自己,无奈只得妥协,上了驾驶座,启动车的时候还特意扬高声音对后边的人说了一句:“别对我抱太大的希望,先生,我在国外开车的时候驾驶座可跟国内不一样。”
陈崇条件反射看了一眼躺在温伯驹腿上的自家姐姐,见她没醒的趋向,不由得松了口气。方才在爬上的途中和沈艾佳同志交流了几句,才真的深知这个姑娘的脾气和傲气让他完全不敢恭维,软硬不吃的女人呐……
温伯驹蹙眉,不太赞同的透过后视镜看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一手护在瑶光的腰间,一边注意沈艾佳倒车的情况。
情绪归情绪,沈艾佳还是不会再开车的时候闹些什么情况出来。只是一个中午过去还没吃饭,她早就饿得不行,便直接开车去饭店,路过一家药房时,温伯驹让她停车,她还是有些脾气在,硬是错过了一家药房,直直开走。温伯驹下意识蹙眉看她一眼,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沈艾佳。”
沈艾佳一听全名全姓,声音也不比以前温柔,咧咧嘴,只得在前面另一家药房门口停了车。她谁都可以招惹,谁都可以不怕,唯独这个表哥,从小到大,只要她犯了什么错,父母劝解不了的,总会打电话让表哥过来亲自“教育”。也不能说他每次“教育”之后都会立马改过来,至少会收敛那么一点点。
这种感觉,实在差太多。
十几分钟后,到了饭店门口,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沈艾佳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准备下车时,见躺在他腿上的女人还没醒,居然还没醒,那怒火顿时蔓延在胸中,就要发作时,温伯驹已经一个眼神扫过来,制止了她要发作的话语和行动,硬生生的问了一句,“你不吃饭吗?”
温伯驹摇头,“你们先去。”
“啊?”陈崇意外看他,“温大哥,要不把我姐叫醒吧?估计她也应该饿了……”
“没事,等她醒来再说。”温伯驹不便再多说什么,挥手将俩人打发走。抬头目送他们进入饭店后,这才将视线停留在徐瑶光沉睡的面容上,她睡觉似乎也非常没有安全感。从一种角度来说,双腿微曲,侧身睡的人都是没有安全感。
徐瑶光昨晚没睡好,做了一个噩梦也睡得迷迷糊糊。这一次躺在某人的腿上,意外的睡得特别安稳,鼻翼间是熟悉的气息,还能从某处感受到某人手掌的温度,这是她八年以来做了无数个梦,也怎么都无法实现的。
而如今,实现了,还睡得特别好。
温伯驹低垂眼眸细细打量她半边的睡颜,右手轻轻搁在她的腰侧处,这感觉是如此的美好,俩人的距离是如此的近。突然,前方一道闪光灯一闪而过,他赫然抬头,以多年的触觉很快一眼就锁定饭店旁一家小面馆门口,大树下穿着一件黑色外套,背着一个大挎包的男人。那男人在他抬头的时候以最快的反应速度躲在了树后。他微眯着眼看了几秒,在脑内思忖片刻,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姑娘,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吴希君打了个电话过去。
在接通电话之前,他再抬头看去那个方向时,人早已消失。
温润的面容因空荡荡的人影冷却几分。
——
徐瑶光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温伯驹家的院子里。而温伯驹还坐在后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从坐起来,放下腿,局促不安又带着点羞涩的感觉去穿鞋。
从一开始,他的视线就没移开过。
仿似在看她,又像是在看着她想着另外一件事。
终于,瑶光有些顶不住他的视线,酡红着一张脸看向一边,说:“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刚睡醒的她,声音有说不出的软弱和细腻,挑起他心弦上的一个音符,“叮”地一声,打开了心门。
他没说什么,低头活动了一下僵硬发麻的腿脚,瑶光注意到他的举动,脸更是红得一塌糊涂。温伯驹待感觉好一点后,这才拉开车门下了车,外面一股冷风吹进来,瑶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抱着毛毯裹着脖颈,温伯驹笑着看她一眼,朝她伸出干净的大手,“下来。”
瑶光看着他的手,心跳快了几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牵他的,自己撑着座椅一步步挪下了车。温伯驹也没想那么多,关上车门,见她冷得不行的样子,用她裹着的毛毯又整理一下。
身后,有人清嗓子的声音。
温伯驹回头看了一眼,吴希君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正一脸看好戏盯着这边。
吴希君过来这里,自然是有公事要谈。
徐瑶光不喜欢被人围观,在吴希君快要走近的时候,她落荒而逃,直直从人身边跑出院子,还没消失在人眼前,就被他叫住。她胆怯害羞的转身时,看到温伯驹从车里提出一个标有某某药房的口袋,走到她面前,“待会儿回去记得吃午饭,你中午没吃。吃完半小时后记得吃药,我会打电话提醒你。”
明明是温润的声音,可怎么听着都有些不容置疑的语气。
瑶光讷讷地接过药袋,慌乱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小心看到吴希君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逃也似地跑了……
吴希君有些好笑,“你这姑娘胆子也太小了,怎么把人给追回来呀?”
“你不吓她就行。”温伯驹看她一眼,又看向隔壁院子里,徐瑶光站在门口被陈崇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慌乱地偏头看了他这边一眼,伸手就要打陈崇。
然后,大老远也能听到陈崇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