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昏迷的方翎躺在唯一的那张床上,王后则移到了靠窗的矮榻上。毕竟是宫中,即使地方很小也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看到金铖进来,一直注视方翎的王后,目光转到了他身上,问道:“走了吗?”
“嗯,父王让您回去,说这里不是您该住的地方。他还说会给您一个交代。”金铖来到矮榻前,拉住王后的手,看着她几日不见就瘦的皮包骨头的手臂,再次红了眼圈:“母后,您受苦了……”
情绪刚刚平静下来的王后反手握住了儿子,摇了摇头道:“是母后没用,被人冤枉了都不能辩解,还累得你差点儿被人刺杀……”
说着,王后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将难过的情绪压下,看着儿子又道:“我就这么被他不问青红皂白的扔了过来,不能再这么悄无声息的回去。他不是说要给我交代吗?你告诉他,等他查清楚了事情对错,再来亲自请我回去吧。”
“母后……”
王后抬手阻止了金铖的劝说,继续道:“阿铖,母后这些年太傻了,以为你是嫡子又那么聪明,而且你外祖家家世尊贵,他一定会更加看重你的。现在想来,母后真是天真。你是他的儿子,那个也一样是他的儿子。他要偏心哪一个,可不是身份高低就能说了算的。母后这些年除了护住了你没被人害死,从来没想过用什么肮脏手段。这次母后想明白了,母后不对人狠,就有人对咱们狠。这一次,就算拼了母后这条命,我也要把那个暗中的害人精弄死,给你拼出个前程无忧来!”
“母后不要胡来!”金铖着急的道:“儿子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不用您去拼命。这一次是儿子没有周全好,才害得您受苦。下次,儿子绝对不让任何人再敢动您分毫。”
“傻儿,你做好了再多准备又如何?这宫中的人不知被他们买通了多少,母后这次出事连个向外传消息的人都没有。若不是关嬷嬷,冒死偷偷出宫,我儿连母后快死的消息都得不着吧。”王后抹了一把眼泪,又道:“是母后没用,一时气昏了头,竟然忘了我儿,差点儿就寻了死路。若不是东盛的六皇子悄悄让人送了消息进来,母后都忘了我儿还在外头受苦了……”
“母后……”金铖被王后说得泪眼涟涟,两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后,方才重新平静了情绪。
金铖擦净眼泪,认真的对王后道:“母后此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您不知道,父王让那贼人下了毒,差点儿就丢了性命。这一次,就算父王再能容忍也绝饶不了他们了。我那大哥不蠢,这么粗糙的事情恐怕不是他做的。但就算他能抽身而出,有了那样的母亲他还怎么上位?母后,依儿子看,咱们做多错多,不如静观其变。”
“他被那贱、人下了毒?”王后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却眼泪横流:“他不是觉得她最好吗?他不是觉得她是天底下最最知心的女人吗?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嫌弃活得太长了,差点儿连命都让人害了。活该啊,活该啊……”
“母后……”金铖心疼的抱住了王后,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您别太伤心了……”
“我不伤心。”王后的笑声停了下来,满脸泪水的看着金铖道:“我还有你呢。我儿这般孝顺,这般聪慧,早晚是要成大事的。我才不伤心呢,我要好好活着,看他们一个一个的下地狱,看着我儿君临天下。”
“母后放心,儿子一定给您挣下一个天下回来。”金铖发誓一样的说道。
王后摇了摇头,道:“不是给我,是给你自己。”
这会儿,两人的情绪终于都平静了下来。王后终于想起先前关心的问题,于是指着床上的方翎问向金铖:“她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记得你有这么厉害的侍女,竟然还会帮你挡箭。”
金铖也终于想起为救自己和父王而内伤复发的方翎了,猛地起身跑过去,伸出手指探向她脖颈处的大动脉。
还有脉搏!金铖骤然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但看着床上少女苍白的面容还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她只是帮他挡了几根箭羽就口鼻流血,后来为救父王更是动用秘法,不知道这次内伤复发会不会伤了根本啊。
二王子曾听巫医说过,这丫头若是不好好把伤养好,怕是没几年好活了。若是今日之前,他才不会在乎她能活几年。他在乎的是,只要她在活着的时候能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出来就行。可现在,他不想她早死了。
“阿铖?她怎么样了?”王后迟迟等不到回答,又见他站在床前发呆,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毕竟是救了儿子的人,她真的心怀感激。
“我也不知道。”金铖回头答道,目光有些茫然:“要等巫医来了才知道。她内伤一直没好,这次复发又来势汹汹……”
金铖不敢想下去了。他摇了摇头,转了念头,有巫医在她肯定会没事的。但巫医怎么还不来?从宫门到冷宫这里是远了点,但跑快一点也应该到了啊!
“殿下,您请的巫医到了。”门外传来守卫军的传话声,听在金铖耳中如同天籁。
“快请进来!”金铖几个大步冲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已经拉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巫医。
“巫医,阿翎的内伤又复发了!”金铖的声音带了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昏迷前曾七窍流血,之前就已经有口鼻出血的迹象,但她自己吃了药丸压下了。现在……”
“殿下请退后一点,我先看看。”巫医很不耐烦的将金铖推开,来到床前开始检查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表情沉了下来,回头瞪了金铖一眼后,冷声道:“既然已经复发了内伤,为何还要让她出手?现在她体内阳气溃散,魂魄浮动,一般的治法恐叫不醒她了。让人准备雄鸡血与朱砂吧,我要为她唱咒收魂。”
“好,需要多少?”金铖立时应道。
“不可。”王后同时出声,看着失了方寸的儿子,厉声道:“宫内不可行巫蛊之事,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