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雨瓢泼如倾盆。一道黑影于林间急纵而掠,泥浆溅起,蓑衣飞舞,丝毫不能阻。
黑影腋下挟一清秀少年,此刻少年大声质问。
黑影并不答话,只顾埋头赶路。
这少年正是杨旭。此刻他全身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只得任由这黑影摆布。
山路多颠簸,杨旭一会儿就被晃得头晕脑涨。
不知过了多久,黑影突然停了下来。
杨旭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努力看向四周。
面前的是一间破败的小庙,门前荒草丛生,庭堂匿于木叶之间,显然久无人烟。山南庙宇繁多,像这样被遗弃的数不胜数。
“这是哪里?”
杨旭虽然并不明白黑影带他来此的目的,不过隐隐感觉此地离陀州城并不遥远。
黑影谨慎地查探四周,眼见并无异常之后,这才推门而入。一进门便将杨旭随手一扔,杨旭不由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少时,一盏油灯升起。
奇怪的是,庙外如荒野,庙内却收拾的很干净。甚至还有一张床榻供人安寝,书桌古籍亦是俱全,竟有人长居于此。
“你到底是谁?”
杨旭艰难地坐起身来,浑身上下酸疼无比。
“我是谁?你看了不就知道了?”黑影脱去蓑衣蓑帽,露出一张人脸来,此刻笑嘻嘻地盯着杨旭,油灯摇曳,映在此人脸上晦明难绘。
杨旭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看清此人的面目。
“是你!”杨旭心中一奇,正声道,“我可不记得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
原来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日前极力推举夏三担任升龙大会盟主的那名叫做董建山的马脸汉子!
“嘿嘿!”董建山一阵冷笑。
将手中蓑衣挂起,点起一团篝火,脱去身上被雨水浸湿的衣物,自顾自地烘烤起来,一股浓烈的柴烟弥漫开来,呛得杨旭咳嗽连连。
“阁下将我掳至此地,究竟有何用意?”
艰难地移了移身体,此时穴道被制,一道道酸麻感袭来,犹如万蚁噬咬,杨旭不由发出几声闷哼。
董建山背对着杨旭,头也不回地冷道:
“小郎君还是不要挣扎为好,董某的点穴手段可不是寻常方法能解的,无月决虽强,但对于此法也无可奈何,若是强行施为,到时你全身瘫痪莫要怪董某没有提醒!”
杨旭一惊,刚才他的确试着用无月决解穴,不过每次欲要提上内劲时,不仅泥入大海毫无反应,反而酸麻痛觉愈增!无月决已经是青华国不可多得的功法,连无月决都不能冲穴,这姓董的手段的确不凡。
不过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连无月决都没有丝毫反应!有此情况,唯一的解释便是这董建山的点穴手法是专门针对无月决而来的。此人不但对掳劫之事准备充足,而且对于无月决的了解也甚多,想到此处杨旭面色渐渐铁青。
此人到底有什么图谋?
“董某对你不感兴趣,将小郎君带到此处,也不过受人所托罢了。”这时董建山彷佛看出了杨旭的心思一般,竟开口解疑。
“受人所托?什么人?”杨旭脱口而出。
“这你就不必多问,董某也不会多说。”董建山突然口风一转,阴测测地笑道,“在下虽然对你没什么兴趣,却对你身上的东西很感兴趣……”
“东西?什么东西?”杨旭一愣,“如意令可不在我身上!”
“嘿嘿,小郎君何必装模作样,如意令那般虚无缥缈地物件就是白给董某,董某也不感兴趣!”董建山似对如意令的传闻嗤之以鼻,“在下所求不过是‘无月诀’的心法罢了。”
“无月诀?”
“心法!”
杨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瞪大双眼紧紧盯着董建山,恨声道:“如此说来托你之人,莫不就是我那弑师叛门的大师兄平四郎!”
言出,一股少有的煞气也从杨旭身上溢出。
“阁下和那平四郎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之辈,我杨旭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也不知是被杨旭言辞激怒还是感受到杨旭身上的流露的煞气,董建山脸色渐渐寒冰而覆。
“这些问题小郎君不要再问,否则休怪董某不客气!”
“阁下以为将我劫来,就能问出无月诀吗?”杨旭心无恐意,面无惧色,“未免太过小看我伴月坞姓杨的了!”
“小郎君的秉性在下早已听说过,不过董某偏不信邪。你一日不说,我便砍掉你一只手,再一日不说便砍掉一只脚!嘿嘿!董某虽然答应那人不取你的性命,可不保证毫发无伤的!”
“莫说只手只脚,就是刀刀凌迟,小爷也不会皱下眉头!你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无月决!”
“小郎君既然这么笃定,董某只好一试了!”董建山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小刀,寒光熠熠,锋利异常。
“到底是先手好呢还是先脚好?”
“无月飞刀!”杨旭看清此人手中小刀模样,心底更加确定,“背后主使这姓董的必定是平四郎无疑。”
杨旭此时状况危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额上不免布满细密的汗珠。
眼看那马脸汉子即将行凶,正在这时。
轰咔!
一道惊雷乍现,闪电横空,映得庙庭恍若白昼。电光中,杨旭隐约间看见了一个人,青衣长衫,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滋扰。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仿似随闪电而至,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就像是站在那里很久了一般。
四尺长剑犹如冬中寒雪,自董建山后背而入。
马脸汉子艰难地回头看去,只见一相貌普通的落魄书生站在身后。
口中鲜血溢出,摇晃着身子指着书生的身影低声喃道:“你……”
话未尽,余言已被血沫淹没,终究是只字未吐。
咚!
应声倒下,刚才还扬言剁手剁脚的恶汉,已经生气毫无。
“咎由自取。”青衣书生瞥了一眼地下的尸身,淡淡开口。
这过程说来缓慢,实际发生却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
青衣书生在杨旭身上点了几下,杨旭顿觉气血翻涌,忽然豁然开朗,那股难忍的酸麻之痛立失。显然董建山在杨旭身上施展的点穴手段已被此人破解。
杨旭看着此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扑上心头,眼前这道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小郎君还要在那里躺倒何时?”来人打趣道,虽带揶揄之意,不过音色清冷,就如那把四尺长剑一般锋利。
杨旭立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上前一礼。
“多谢谢掌门相助小子脱难!”
这青衣长衫之人,正是天苍派掌门谢小风。
“不用谢我,是夏老前辈吩咐在下前来相助,要谢就谢夏老前辈吧。”谢小风摆了摆手。
“夏爷爷?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谢小风能找到这里,若是有夏三指点,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你也不必叫我掌门,你父与谢某愚弟乃是故交,若不嫌弃,叫我一声谢伯即可。”谢小风温和一笑。
“是,谢伯。”
夜愈深,大雨却无丝毫减少之意,滂沱依旧。
山林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疾驰。
“谢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金刚门。”
这两道身影正是离开破庙的杨旭二人。
“金刚门?为什么不先回陀州城呢?小侄还想给夏爷爷报个平安,免得他担心。”
“这倒不必,夏老前辈此时已经不在陀州城了。”
“不在?”
“不错,就在不久前,金刚门门中弟子来报,血煞门正在围攻金刚门,夏老前辈和诸位掌门已经前往驼弥山主持大局,这才遣谢某前襄助贤侄。”
“什么?”杨旭一惊,“血煞门竟然抢先行动了?”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血煞门尽是些刁钻诡谲之辈,又怎么可能不懂这些道理。”谢小风将杨旭拉到背后,“贤侄功力尚浅,这段路还是让谢某代劳吧。”
“我们得快点才能赶上他们。”
“是,谢伯。”
谢小风不愧为十大高手之一,即使带着杨旭,速度也比之前二人分行快了不知凡几。
就在谢小风带着杨旭离开不久,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破庙中。
此人衣衫不究,手执一根七尺竹杖,若是杨旭在此一定可以认得出,这人就是日间与他相邻的那位小叫花子,百纳帮帮主义子蓝白菜!
此时蓝白菜眉头微皱,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又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