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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樱桃

洞房花烛夜,新郎问新娘:“假若有一天,得知生命只有最后一分钟了,那时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新娘刹那间羞云满面。她心里有些不悦,又不好明说出来。

新郎偏不看眉眼高低,穷追不舍。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嘛。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屋里又没外人。”

新娘莲脸桃腮,像是刚从天上飘飞下来的仙女。

“今天是我俩大喜的日子。你这么问,多不吉利。”

新郎不依不饶,非要新娘在这个花好月圆的洞房之夜提前说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新娘说:“就像我们不可能预先知道自已一生要穿多少衣,要吃多少饭,要交多少朋友一样,谁也不会提前知道我们最后一句话会说些什么。”

新郎一直在痴痴地望着新娘。

新娘鼓溜饱满的双唇愈发红润,娇艳成两串鲜艳欲滴的红樱桃。

新郎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说就不说吧。我现在要吃樱桃了!我真的要吃樱桃了!”

就在新郎伸出胳膊把新娘弯在怀里时,他还没来得及亲吻新娘樱桃一样好看的红嘴唇,新娘灵机一动,说:“你还好意思问俺?为啥你不先说说让俺听?”

新郎那时一门心思都在新娘的嘴唇上。他脑子里的酒精开始一点一点地燃烧。他根本没听清新娘刚才说的话。他只是迷醉而又痴情地说:“樱桃!樱桃!”

新娘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新娘一句话也没说成。不是新娘不想说,是她樱桃一样好看的双唇早被新郎滚烫的双唇覆盖。

新郎和新娘双双跌进了激情四射的浪漫里了。

婚后第二年,春末夏初,樱桃刚刚上市,价钱贵死个人。新娘没舍得多买,也就买了有一捧。回家后兴高彩烈地要丈夫吃樱桃。丈夫奇怪地看着妻子,“你买这玩艺儿干啥?我从小就不吃酸的水果。我的牙不行,一吃酸东西,就难受好几天。”

妻子把那捧鲜艳的红樱桃放在厨房里,也许是妻子忙别的事给忘了。也许是妻子和丈夫一样,也不喜欢吃樱桃。总之,那一大捧樱桃在厨房一放就是好几天。最后烂成了一摊红泥巴。打那,妻子再没买过樱桃。后来夫妻俩有了孩子,孩子想吃樱桃,妻子说:“那玩艺可不能随便吃,有毒,会毒坏脑子的。”

后来孩子在学校里见同学们吃樱桃,他们一点也不怕有毒。吃得津津有味。孩子回家,一脸的不高兴。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能吃樱桃呢?”

“咱不管别人家的事,反正咱家的孩子不能吃樱桃。”

再后来,孩子稍大些,便懂事了。 背着家长在外边吃樱桃,吃完了抹抹嘴,没事人一样回家后,再不提樱桃的事。

就这么,日子树叶一样的稠密。过完今天过明天,总也过不完。

夫妻俩说老就老了。几个孩子也都飞得远远的。家里一下子清静下来。丈夫和妻子商量好要去旅游。妻子说她只在电视上见过飞机。丈夫说那就坐飞机,想上哪就上哪。就在丈夫买好了两人的机票,正在准备行程中随身要带的生活用品时,妻子却一阵眩晕,送到医院后,确珍是癌症。已到了后期,不能再动手术了。

妻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总在医院里化疗放疗的,有些吃不消了。便想回家休养几天。来家后,孩子也都像鸟儿一样,从全国各地全都飞回来了。大儿子已成了一家公司的老总。大儿子很懂事的,一天到晚率领着几个弟妹,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母亲的病床前。孩子们是有话要问母亲的。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让大哥来问母亲。

大儿子装做漫不经心地问母亲:“咱家为啥对樱桃讳莫如深?”

母亲那时已很虚弱了。嘴唇嗫嚅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你父亲心里可能装着一个叫樱桃的女人,尽管我从来没问过他。我一生都在提心吊胆,唯恐他让别的女人抢走。他也够可怜的,从没敢跟我提起那个女人的事。等我走了后,帮他去找那个叫樱桃的女人吧......”说完母亲就永远走了。

大儿子不知道,刚才的话全被悄悄站在身后的父亲听到了。他是来催促老伴喝药的。他没来得及和儿子解释什么,而是示意儿子先出去一会儿。他把那碗妻子永远也无法喝下去的药放在床头,然后,找出口红,把妻子失血的双唇涂抹成娇艳欲滴的两串红樱桃。老人一遍又一遍深情地亲吻着妻子的嘴唇,禁不住热泪盈眶。

当他轻轻擦拭滑落到妻子唇上的泪时,嘴里喃喃自语:“樱桃!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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