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毕业于清水小学。毕业后在沿海打工，经过几年积攒，袋子鼓胀起来。听说清水小学还像先前那样贫困潦倒，高低心里难受，决定对母校开展一次扶贫。
那天秋高气爽。一大早，校长和几位校领导就守候在校门口，翘首迎接高低光临。来到校门口，与校长和几位校领导一一握手、拥抱，又在他们满面春风的陪同下，大步走进少先队员清越嘹亮的号鼓声中，大步走过学校操坪上手舞鲜花夹道欢迎的师生队列，高低感觉自己就像千里迢迢来访的外国元首。在草坪上，校长还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辞，把个高低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欢迎仪式过后，校长又毕恭毕敬地把高低迎进校会客室。会客室内虽然桌椅破烂不堪，但上面仍摆满了各类水果和易拉罐饮料，都是校长专门派人从几十里远的县城买的。校长热情好客，不时将水果和饮料送到高低手中，同时下意识地向高低介绍学校的贫困景况。整整一个上午，高低就像坐在针尖上。好不容易挨到中午，高低想去不远的镇上吃碗米粉，但校长横竖不肯，一定要请他去镇上吃顿快餐，还说已叫好几位校领导和喝酒海量的老师相陪。他拗不过，去了。快餐的丰盛大大超出他的想象：满桌的野鸭、野兔和野山羊等，还配有名烟、名酒和名茶。他实在不忍享用，说这顿饭不知又可资助多少失学儿童，或者使学校更新多少黑板和桌椅。校长却说话可不能这样讲，你来学校扶贫给学校增光添彩，再穷不能穷招待，再穷不能穷感情，饭还得吃好，酒还得喝好，烟还得用好。云云。吃完饭结账，餐费竟高达867元！高低心头一紧，说不清酒下肚了是啥滋味。校长还要约高低玩几场“跑符”，高低不从，婉言相拒。
走时，高低忐忑不安，面露难色：“感谢母校给我如此盛情的款待，可我准备捐赠的却只是20盒粉笔，价值不足100元啦！”说着十分小心地打开肩上的挎包。
校长仍坦然受之，十分感激：“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上次三毛来学校扶贫，捐赠的只有10来盒粉笔呢，还有二蛋、马非、黑虎他们……学校一样给予了盛情款待呀！”说着拍拍高低的肩膀，“只要你心里还有母校，欢迎你再来母校扶贫！”
“再来母校扶贫？”握着校长温暖肥厚的双手，高低心里很痛、很苦也很酸楚，但他还是笑了，笑得并不难看。
（原载《民间传奇故事》2001年第5期，转载于《小小说选刊》2001年第15期，收入《魔法阅读·时文精选》第8辑、《高中语文·人教版·必修1》（佚名主编）、《智慧背囊》（南方出版社2004年3月出版）、《中国2001年度最佳小说》，入编《浙江省2009年高考小说阅读练习（四）》）
“雪野点评”：
我曾经采访过一所类似清水小学这样的学校，那位校长为了我多美言几句，也像本文中的校长一样“豪爽”，面对落后的教学设施与餐桌上的美酒佳肴形成的反差，我极不自在，味同嚼蜡。而我却未就此素材写出一篇小小说，还是作者戴希敏锐，为我们推出了这一个不光彩的校长形象。贫穷咱不怕，怕的是对贫穷的漠视，对改变贫穷缺乏进取心，更何况利用权力挥霍赖以生存与发展的物质资源呢！这位校长，说你醉生梦死也不为过吧？人家一个打工仔虽说只捐了20盒粉笔，可却是一片赤子心啊。或者，请你看看本刊13期《九月笛声》，看人家阿昆教师是怎么倾心教育事业的。清水小学的校长虽属“个别人”，可他的作风危害不小，教育乃百年大计，如此素质，怎能“树人”！教育的希望在于教育者自身素质的提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