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3鼓着嘴心里都乐高了。想想当年我吃12个馒头那阵，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老兵3呼噜呼噜一顿海塞。结果，半个小时还没到，老兵3捂着胃、苦着脸跑到林医生处要酵母片。
“靠，你真吃完了”
林医生惊讶着扶了好几下眼睛，忙不迭地给老兵3找酵母片，不停地嘱咐他吃几次一次吃多少片。
“谁，谁知道啊，全发了，比，比吃了馒头还难受。”
老兵3苦着脸。
林医生无限同情地：“没事，多遛遛食多遛遛食。”
“停！那是我家猫”老兵3忿忿然。
所以，8月最后一周的这个星期一，即使是下雹子，老兵3也要带着兵们直奔那靶场上的壕沟。那可是周日吃酵母片的代价！
警卫班钻进壕沟。
射击开始。
报靶的声音一定要亮，警卫班的兵们都变成了大嗓门。上午的射击全部完毕，兵们认真地报靶＊—点数，报靶，补靶……
末了，老兵3生怕那5大块方便面作废，还是跟在萧参谋屁股后头，不停地“敲小鼓”：“兄弟们很辛苦的，你也看见了，刚才我们报靶多漂亮，嗓子都喊劈了，面我都吃了……”
见萧参谋不搭腔，又假装放下脸：“怎么着啊，让不让我们打啊，要不以后你们再有什么事，别找我们警卫班帮忙哈……”
转头假装生气地对兵们喊：“警卫班的都放下器材，咱们撤……”
本来也就是为难为难老兵3，萧参谋一看还来真格的啦：“好好好，行行行，你是软硬兼施还加上苦肉计。I服了YOU！这里一共有10梭子，你看着办吧。可没人给你们报靶。”萧参谋用手点着放弹药的地方。
“是”老兵3灿烂着给萧参谋来了个标准的敬礼。
“嘁”萧参谋一摆手。
老兵3扭过身，憋住笑，很威严地向他的兄弟们做了个手势。
实弹射击啊，开玩笑！
警卫班的兵乐得那叫一个有范儿……
第二天，警卫班的兵们，在营区里走路都带着一股牛劲儿，平常的“一二一”怎么看怎么像芭蕾步。
8月的最后一周，就在老兵3谨遵医嘱按时服用酵母片以及警卫班满营区的小芭蕾步的两极镜头里，画上了完美的分号。
接下来的一场秋雨，给老兵3和警卫班的完美秋天带来了不小的考验。
北京的秋天最美，也最短。
如果连续几场秋雨落地，短短几天的工夫，那种单调的小雨滴将永远地退出这一年的舞台。
一场秋雨一场寒，随之而来的将是一个脾气火爆性格鲜明的季节。
9月初，本不该连绵的秋雨，不大不小，还真结结实实地下了两天。
这一天雨倒是停了，可秋风卷过，温度骤降。
勤务连连部，各排排长表情严肃，老兵3认真地记录连长的工作布置。
原来，某国军事代表团将到器材库参观。军区指示，器材库必须圆满完成任务，不容有误。
连长指明警卫排（班）担负调整哨任务。
所谓调整哨，是指在重要路口设置哨兵，便于观察和指挥参观的车辆以及路口情况是否安全，对行进中需要停止、转弯和直行的车辆进行调整指挥。简单地说，就是在公路及库内各路口设岗引导参观团车队进入库区办公大楼。
“调整哨是外军代表团正式进入我们器材库之前最先看到的士兵，也最能反映出我们器材库的军事素质和精神面貌。你们的军姿、指挥的规范、手势都相当重要。”
连长顿了顿，扫了一眼老兵3继续：“我相信，警卫排的同志们会很圆满地完成这个任务。”
“保证圆满完成任务”老兵3起立。
回到班里，老兵3做战前动员兵们听说调整哨的任务给了警卫班，精神十足，紧张、兴奋。
老兵3说：“我在连长那里打了包票！咱们班这次一定能圆满地完成任务。我们反映的不仅仅是我军后勤部队的面貌，我们的军姿甚至是表情和眼神，体现的都是中国军人的精神面貌。同志们能不能圆满完成任务？”
“能”声音整齐高亢。
“服从命令听指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以命令为准。请同志们牢记车牌、车辆等情况，按我们的计划严格执行。”
“放心吧，班长。”“是。”
紧接着老兵3开始布置哨位和人员，“孟小宁，你站2号哨，王可佳你和景风站3号哨……”
第二天，警卫班正常出早操，天已经阴成灰黑色，没下雨。
老兵孟跟老兵3嘀咕着“今天千万别下雨”。
老兵3集合整队。
兵们按照规定戴上红色的袖标，每个人的手里拿着红色和绿色的小三角旗，军容自查，老兵3又从队前到队尾逐个检查一遍。最后，他站在队伍前喊道：“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
“好！听我口令，齐步——走”
老兵3带着警卫班雄赳赳地出了器材库的大门。
大门的哨兵羡慕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很快，警卫班按头一天的布置，在关键的路口各就各位。
老兵3站在1号哨位，是在离器材库最远的一个丁字路口。
刚刚站稳没5分钟，“哗”地下起了雨。
雨点很大，砸在脸上有点疼，半个小时之后，小雨递进成了中雨。
“嗨，我这乌鸦嘴。”老兵孟站在雨里一个劲地自责。
好在按照预定时间还有20分钟，大家能坚持。老兵3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的那个位置令他放心。
可是，雨量随着时间的延长递增，早就过了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30分钟了，仍不见外军参观团的车影儿。
耽误了？中途返回？……老兵3在脑子里闪出多个可能发生的主客观原因。不过，只要没有命令让警卫班撤回，他们就会一直坚守在这里。
他此时担心的是与他一样站在大雨里的兵们。新兵景那么瘦，会淋病的。老兵3想。
此时，在大雨里，警卫班的兵没有一个垮下肩膀松懈、东张西望，每个人都保持着最佳的姿态。从他们开始站调整哨的那一刻算起，已经整整一个半小时了。
军装早就被浇透了。
冷。彻骨的冷。
硕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好像能把心脏穿透，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已经变得寒冷而潮湿。
一个半小时后，老兵3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秋雨的杀气。
雨越下越大，四周已是水汽一片，白花花的，瞬间变成混沌一片。
突然，远处的雨帘好像被一辆大吉普冲开，向路口驶来。
老兵3那幻想的小翅膀在大雨里也没闲着，他脑子里迅速地闪出他准备多次的报告词，他会意气风发地先来一个标准敬礼并朗声道：“首长同志！X军区器材库勤务连警卫排XX正在执勤，请指示”
“同志们辛苦了”
车越来越近。
是一辆老兵3他们平时见不到的“213”大吉普。后面还跟着同样的三辆车。
老兵3是代班岗，站在他身边的新兵王只做手势不移动，站在哨位上，抬起双臂，很标准地打了一个向左转的手势。没想到，“213”“咔”的一声在他面前停下了。
老兵3连忙上前报告，接洽。面对“213”，打了个立正。
“213”的车门被打开，跳下一个军官。
雨里，老兵3看清楚他肩上扛着的星星，不禁一阵激动，本来那“213”就够让他惊喜的了，何况又跳下来“四个豆氨，原来是在营房都见不到的大校。器材库最高首长就是上校——“三个豆”。
老兵3按捺着激动，朗声道：“报告大校同志！某……”
雨中的大校果断地一挥手，打断老兵3的报告词，大声说：“让战士们快上车，雨太大了”
老兵3本能地反应，喊道：“是”
执行命令。
上了“213”，老兵3心里一阵发热，刚刚大校的那句话让他感动。
车开到下一个路口，兵们逐一上车。这时，老兵3忽然产生一阵的茫然：不对劲呀，本来是要好好展示我军的风采的，怎么就上了车呢？我是不是应该拒绝坚持执勤呀……结果他一边在车里滴答着雨水，一边感动加茫然，这“213”可就雄赳赳地开进了器材库。
这下好了，警卫班的兵们竟在最前边的两辆“213”里，主任阿参谋阿连长啊都在外夹道欢迎呢……
老兵3看见主任盯着他这辆车一脸疑惑，继而歪头向萧参谋说着并比比划划。
老兵3相当泄气，这明明不是他要的结果呀。
晚上开班务会。
大家都灌了不少姜汤。
老兵3有点蔫：“这次任务不出色，没圆满完成调整哨的任务。我应该坚持到底，不让咱们调整哨上车，先让车辆进入库区，再行撤回。是我没反应过来，也连带同志们上了车。”
“可是班长，你服从的是大校的命令氨新兵王认真地说。
“是呀班长。”大家七嘴八舌。
老兵3纠结地挠头，挠头。
连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示意看到他的新兵景别出声，听到这儿，忍不住说：“连里认为你们很好地完成了这次调整哨的任务，时间延误仍冒雨执勤，保持军姿，军区的首长刚才已经表扬过你们了。”
“连长，还是不圆满。”老兵3站起来说。
“怎么？还有什么？”连长很疑惑。
“我，我这次连报告词都没喊完……”
兵们哄笑了起来。
此次任务结束之后，老兵3带的警卫班荣立了集体三等功。但是，不完美，不完美，老兵3依然纠结了好几天。
老兵3纠结着完美不完美是因为他在这次光荣事件之后就要脱下军装，离开部队。这是他慎重思考之后的选择。
老兵3临走之前的那个月，意外地接到了工兵连的战友老兵杨的一封信。
老兵杨的字还是那么粗粗拉拉的，一点也没改进。
在信里，老兵杨说，他决定今年不复员了，连里也需要他。
他说他刚刚回家探亲归队。这是他当兵三年第一次回家，他一进院子，先把包往院子当间一扔，大喊一声：爸妈我回来。一手搭在爸肩上，一手搭在妈肩上，看着爸妈又见深了的皱纹和全白了的头发，就想：一定要争口气，在部队争口气。那会儿，他家里正在收甘蔗叶子，装了满满一板车，当时正在下大雨，有个土坡，他和他爸足足推了有二三十次，终于推过去了。他爸对他说，有困难只要咬咬牙，就能挺过去。
老兵杨在信的最后说，连里的战友们常常会念叨起老兵3，四川兵还在，南京兵也是今年复员。连长仍然一天到晚地盯着团部厕所那块“肥肉”……二排长要调到其他连队去了，说是到北京看大舅子时会来找老兵3，还让他别跟老兵3说，到时候来个惊喜，结果，他实在忍不住就告了密，因为他太高兴了，按照新的兵役制度改革，他有可能当上士官……
老兵杨的信，让老兵3又想起他的破工兵连。
老兵杨说的“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了”，老兵3在警卫班最后的这段日子，不但完整地体会到了，还有了更深的感触。
当兵3年，他一直想要当一个好兵。当兵，不是他谋生的手段，堂堂七尺男儿，扛枪保卫祖国，这是他实现理想必经的历练。当兵就要当好兵，好兵的根本素质是过硬的体能，当兵没体能还叫什么兵呢？
“你们觉得，我这样的体质能成为一个让兵们佩服的好兵吗？”
在他心里，好兵是神圣的，这是兵的尊严。而他的尊严，是在不断地丧失之后，割舍，前进，又在不知不觉的重塑中蜕变清晰的。
对于让他一生都刻骨铭心的三年，他说，他尽心，尽力了。他从来不后悔当兵，做最好的自己，他做到了。只是，有一点点的遗憾。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是别人不可替代的，只属于他的人生。
“莱茵河”，是个酒吧的名字，在电影学院附近。那是一个当时比较有名的“静”酒吧。所谓静是听觉上的，只放轻音乐和吉他歌手的现场演唱。
我被大学同学和好朋友拉过来几次。很喜欢这里。
它的静是一贯的，圣诞节也不例外。其他的酒吧都是热火朝天的，唯有这里是安静的，却也能感受到流动着安静的喜悦。
圣诞节前夕，身边的女同事和同学都纷纷被男朋友约出去，只剩下我一个。原本，我给自己安排了一大堆加班的内容，结果，远一通锲而不舍的电话，终于把我拉了出来，我们约好圣诞夜的8点在“莱茵河”见面。
这天傍晚，天空中纷乱地飞舞起雪花。
我又迟到了。
我推开门的时候，酒吧里几乎满座。现场有驻唱歌手，是一个很年轻的男歌手，坐在中央，怀里抱着一把吉他，正在卖力气地唱罗大佑的老歌。
远一眼看到我，挥着手。他穿了件浅灰色的底儿、深紫色菱形格子羊毛衫，很精神。
我在他对面坐下，歌声响起：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罗大佑的《你的样子》。
歌手唱得入神，轻柔的嗓音和罗大佑的沧桑毫不相同，却有着别样的诠释。
我听得入了神。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如果人生没有回忆该多好，一切都可以风轻云淡。
侍应生拿着水单站在我们的桌边。
远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粟粟，你喜欢喝什么？”
“随便吧。”
远看了看我，也不再追问，有点拘谨地点了苏打水、果汁、可乐等，还有爆米花和杏仁。
侍应生问：“两位不点酒吗？小姐喝百利甜不错，如果先生喝不了烈酒，科罗纳怎么样？”
远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要重复那啤酒的名字。
“我们只是来听他唱歌的。”我淡淡地说，怕侍应生继续问让远难堪。
远笑了笑。
侍应生转向我：“是啊，我们这位驻唱歌手是音乐学院的，唱得很好。两位，请慢慢欣赏。”
我看看远。远又笑了。
“高兴哈？好玩啊？”
方桌上方的灯光不很明亮，但却令远的瞳孔闪着别样的光彩：“呵呵，我知道怎样让你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了。”
“嘁。”我歪歪头，以示我的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