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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可以说,在巴黎的美国代表们更多的是从服务于在联合国进行外交斡旋的角度来看待柏林选举,在他们的思维中,只要有利于争端和解且切实可行,那么推迟选举日期未尝不是一种可取的方法。

但是,11月底因健康原因返回华盛顿并不再担任美国代表团团长的国务卿马歇尔,却不太认同波伦的观点。他强调美国的目的不是要取消选举,也不是要采取行动建议推迟选举,要充分意识到上述做法会对德国公众思想所产生的灾难性后果。他认为:“正在困扰西方的是安理会中立国目前对货币问题进行的调解,可能会和由选举所导致的柏林城市管理机构的分裂相矛盾,换句话说,我们将会被要求接受一个以统一的城市管理为前提的货币安排方案,但这样的安排又会在选举之后,如此反倒会破坏我们在西柏林的权益。”马歇尔认为:“苏联对分裂城市的责任及其所采取的一连串为阻止西柏林选举的非法活动进行辩解的意图非常清楚。如果美国同意这样的货币安排,那么安理会中立国的注意力就要转到对目前紧迫事件含义的考虑,而这个议题就完全超出了对柏林问题进行纯粹技术性考察的范围。”在具体的行动方式上,马歇尔表示美国代表团可以向安理会说明,根据1946年四国一致同意的《柏林临时宪法》的规定,将在12月5日进行的选举是完全合法的。苏联人试图通过拒绝允许在柏林苏占区进行选举并阻挠整个城市的选举来否定该《宪法》,是在侵犯西柏林人以民主选举的方式来行使他们的合法权利。在马歇尔看来,城市的分裂是苏联非法行为的直接后果,一旦柏林分裂为两个独立的城市管理机构,那么考虑在单一的城市管理机构的基础上落实正在拟订中的货币和贸易计划,就会变得很困难甚至是不现实的,就必须对这两项计划进行大幅度的修改,他认为必须提醒安理会中立国注意到这些新因素的出现。FRUS,

1948, Vol.2,

pp.1272-1273.其实,马歇尔的这一看法与克莱的意见比较接近,后者也一再强调虽然在一个分裂的城市中使用单一货币存在着可能,但具体方案不应在8月莫斯科会谈的基础上制订;在分裂状态下,无论如何也必须在交通检查、贸易许可等方面拟订新方案,因此之前在9月初与索科洛夫斯基所商讨的诸多细节问题也就不再适用。克莱认为在面对分裂的城市之时,协议的达成必须建立在对“8月30日指令”进行彻底修改的基础上。FRUS,

1948, Vol.2, p.1273, note

4.马歇尔和克莱观点的实质,就是利用柏林选举可能造成的城市分裂态势,迫使安理会中立国及其相关机构放弃原有受“8月30日指令”影响的调解思维模式,针对可能出现的分裂形势制订新的和解方案。如此一来,美国反倒是利用柏林选举所造成的城市分裂格局,最终为西方在联合国的外交活动创造更为有利的局面。同时,针对法国政府询问是否存在着推迟选举以便安理会就柏林问题做出决定的可能性FRUS,

1948, Vol.2, p.1273, note 5.,马歇尔则强调美英两国代表应该通过在巴黎的努力使法国政府的思维和选举进程保持一致。FRUS, 1948,

Vol.2, pp.1273-1274.

如果说之前国务院部分官员对进行柏林选举后果有所担忧,但在经过墨菲的劝说后化解了许多,那么在11月底马歇尔返回华盛顿后,国务院在选举问题上的主导思想几乎完全抛弃了对其后果的顾虑和担忧。在坚定自身态度之外,国务院甚至还估计到了安理会中立国可能对柏林选举进行的干预,因此在11月28日晚又向在巴黎的美国代表团发出了一道立场强硬的指令性电报:如果中立国建议将柏林选举推迟到目前的斡旋努力有清楚的结果之后,我们应该立即表明自己不会沿着苏联否定这次选举合法基础的道路走下去;同时也要指明允许苏联在东柏林采取单边行动延误整个城市的选举工作,将在柏林人中造成的灾难性影响;如果中立国仍然坚持要求推迟选举,我们必须表示该要求应该向柏林市政当局提出而非西方三国,且推迟时间不能超过一星期,同时前提条件必须是,苏联接受中立国解决货币问题的方案并在全城范围内举行选举的要求。FRUS,

1948, Vol.2, p.1274, note

6.其实,国务院也意识到,上述推迟柏林选举的条件是苏联难以接受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安理会和柏林市政当局宣告:美国从根本上反对推迟12月5日的选举。

11月29日,驻德苏军总司令索科洛夫斯基分别致函西方三国军政官,劝说他们放弃几天后的选举FRUS, 1948, Vol.2, p.1274, note

1.,并暗示在柏林市政府中受到某些占领国当局支持的分离主义者正在努力瓦解市政府的组织运作功能。克莱和罗伯逊在次日做出回复该回复于德国本地时间30日晚上8点在法兰克福和柏林同时公开;此外,法国军政官柯尼克也单独做出了回答,但使用的是法语。,表示苏方的暗示既是西方所无法接受的,并指责苏联当局允许暴民扰乱市议会工作的行为、在没有得到柏林西方指挥官同意的情况下任意解除大量通过选举产生的市政官员职务的做法、退出柏林城防司令部的举动以及采取其他大量单方面破坏四国联合管制柏林的行为。克、罗二人强调上述情况,都无可辩驳说明了苏联分裂城市、破坏东柏林人行使民主权利、获得自由权利的意图。FRUS,

1948, Vol.2, pp.1274-1275.

苏军和亲苏势力的各项努力并没能阻止西柏林选举的如期进行。12月5日,柏林市议会的选举在西方三国占领区举行。统一社会党及其附属组织在当天发起了一场抵制参加选举投票的运动,使得选举再次成为对亲苏力量和亲西方力量之间实力对比的一次检验。但最终参加投票的人数还是超过了86%,美国认为“这是反苏力量的胜利”。FRUS,

1948, Vol.2,

p.1276.选举的结果更让西方欢欣鼓舞,所有选票中的64.5%投给了社会民主党,余下的35.5%选票中有19.4%投给了基督教民主联盟,自由民主党则获得了剩下的16.1%。[英]彼得·卡尔沃科雷西著:《国际事务概览1947—1948年》,第338页。支持西方反苏的社会民主党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罗伊特当选为新市长并宣称自己要将柏林变为统一和自由的德意志共和国的首都。《战后世界历史长编》(第一编第四分册),第356页。在西柏林选举之前,柏林市议会第二副议长、统一社会党人格斯克在苏联当局的支持下,于11月30日在东柏林召开由各工厂、团体代表参加的“特别议会会议”并选出新的市政府。统一社会党人、前魏玛共和国首任总理之子弗里茨·埃伯特被推选为市长,他宣布自己所领导的市政府要把柏林并入苏占区。两天后,苏军正式承认该市政府为柏林全市唯一合法的行政机构并答应给予一切必要的援助,但其实际权力仅限于东柏林。《战后世界历史长编》(第一编第四分册),

第355—356页。又见Davison, The Berlin Blockade,

p.217.通过上述两次独立的市政选举,柏林实际上已经分裂成为两个城市,分别拥有了自己的立法、行政系统和货币制度。

柏林选举结束不久,美国政府基于城市分裂的现实提出了解决当地货币问题的新方案。国务院通知驻英、法两国大使:柏林分裂使中立国的调解方案丧失了可行性前提,作为对策,西方三国应该立即在西柏林用西马克全面代替其他货币。美国希望与英法在1949年1月30日前,就该问题达成一致。美国之所以提出以上方案,主要是考虑到西方的目标是恢复柏林市政管理机构的统一以及对城市的四国联合管制,但东西柏林通过各自的市政选举而完全实现政治分裂后,已不可能在整个柏林范围内执行统一的货币和贸易协定。FRUS,

1949, Vol.3, pp.643-649.

此外,美国政府提出货币新方案,主要是为了消除当时柏林金融状况中存在的大量对西方不利的因素。西柏林的双重货币体系在超过6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连续造成了金融和经济形势的恶化。首先,对柏林金融体系良性循环产生的危害。缺乏一个有效运行的银行和信用体系是目前西柏林货币体系中最基本的弱点,西方无法控制东马克的印制和发行,因而无法确保在西柏林建立一个安全运行的银行和信用体系。虽然可以偶尔采取增加西马克发行量的方式应对紧急局势,但这也是西方大国的谨慎政策,而有限的资金的注入仅仅是为了应对极端的危局,此举仅仅掩盖了西柏林缺乏一个有效的银行和信用体系的弊病,无法对西柏林的日常金融安全提供一个长效保障机制。FRUS,

1949, Vol.3,

pp.652-655.其次,对柏林贸易和价格体系的消极影响。限制西马克流通并使东马克实际成为合法货币的政策,已经剥夺了西方在西柏林处置大量东马克交易的权力。在此情况下,美英法三国无法控制货币流通,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从西柏林输出的物品可以直接使用东马克进行交易,直接引发供应西柏林居民的食品、衣物等物资价格的急剧上涨,变得和通过空运运输同等物资的代价一样高。东马克的合法地位使西柏林的经济运转出现广泛的无组织性,导致西柏林原本有效的价格控制和汇率规则出现混乱,导致工资支付出现大量不平等情况,使职工和工人中出现严重的不满情绪。同样东马克的合法地位也给商贸企业带来大量亏损,使他们无法安全地使用西马克进行商品交易,尤其是那些规模较大的被强令以东马克出售商品的物资配给公司。总之,目前双重货币体系下的价格控制和配给制度,已使西柏林的经济安全陷入了危险的境地。FRUS,

1949, Vol.3, pp.652-655.

针对以上状况,英国曾建议通过适当改变西马克在工资支付、税收和配给物资购买领域的比例来克服困难。但美国认为英国的做法虽不需要增加西马克的发行量,但也不可能消除西柏林银行和信贷体系中的赤字。副国务卿洛维特强调金融形势的恶化,将导致西柏林现存货币架构的基础变得更加羸弱,要想治愈这些问题只有撤除东马克在西柏林流通领域中的合法地位。FRUS,

1949, Vol.3, p.655.美英两国通过协商决定将上述行动的期限确定为3月10日。FRUS, 1949, Vol.3,

p.676.此外,英国内阁也认识到这样做意味着西方将无限期地进行空运,因此做出了几项决定以提升英国在空运任务中所占份额,包括通过建立更加长远的空运管理规则、延长与国内运输机构的合同、以大型运输机替代目前的C—47运输机等。同时,法国政府对美英的共识表示赞同。FRUS,

1949, Vol.3, p.671.美英法三国就“在西柏林用西马克全面代替其他货币”的方案达成一致,也意味着安理会中立国对危机调处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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