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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算起来,袁文英和芬芬在石溪溶学校生活了整整一年了,所幸,这不仅是平平安安的一年,这一年还发点财,挣了点钱、捡了一条狗。

如今丑丑长大了,长得很结实,毛色也漂亮了,叫起来声音好大,成熟带磁性的,里里外外都是成年狗派头了。

芬芬也在长高,新学期,班主任陈晓春仍然安排芬芬和西麻子同桌。

陈玉长得高高大大、肥肥胖胖的,据说为了好养,陈成龙和雷水秀叫他西麻子,其实他脸上光光亮亮的,一点麻坑也没有,全班十九个男同学当中,西麻子称得上是班里帅哥中的帅哥。

丑丑一直没有狗伙伴,上课下课、出出进进它都跟在芬芬身边。很多时候的丑丑规规矩矩地呆在座位下面,和同学们一起听课,丑丑俨然学生模样,竖着耳朵听得很认真,看上去似乎真能听懂人的语言,甚至能理解人的情感。

大家都十分喜欢丑丑。

课间逗丑丑玩,成了同学们的一种娱乐。甚至上课的时候,个别男同学背着老师在桌子底下骚扰丑丑,尤其西麻子经常偷偷的踢丑丑的屁股,丑丑被踢痛了就朝西麻子怒吠,结果弄得满堂大笑,这严重影响了课堂纪律,老师便把丑丑赶出了教室。虽说遭奸人陷害,丑丑并不感到委屈,而是心甘情愿地呆在教室门口,安安静静地等着它的主人。

也许,它明白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况且狗与人呼。

忽一日,西麻子从家里带来一只漂亮的小狗,芳名花花。

花花有小巧玲珑的身段,纯白的皮毛,嘴巴和鼻子都长得十分别致,尤其它的水汪汪的眼睛特别招人喜爱。见到花花,丑丑眼前一亮,表现了出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只见它痴痴的盯着花花。喜欢一个人是很难控制的,丑丑义无反顾地朝花花走过去,全然忘记了芬芬和同学们的存在,全然不知道它自己的主人也正无奈盯着它。

“丑丑!”芬芬带着责难的口气叫了它一声。

可丑丑的眼神里已经没有芬芬这个小主人了。它的眼里只有花花,它若无其事地走到花花身边,然后很绅士风度地把头搭在花花脖子上,花花也不反抗,并且回头用舌头舔了丑丑的耳朵,神态还那么优雅。

芬芬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花花,不再干涉它们。

丑丑便以主人翁的身份,带着花花在学校里到处玩去了。从此,下课的时候,芬芬看不到它们的身影了,但芬芬知道丑丑找到了朋友,很替丑丑感到高兴,芬芬甚至央求西麻子天天带花花来学校陪丑丑玩。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放学的时候,西麻子便呼唤:“花花回家喽!”。丑丑怅然若失,花花亦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头。每次丑丑都要走到歪脖子水杨树下面目送花花,直到花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日子就这样天天长长,转眼到中秋节了,这天中午放假的时候,西麻子呼唤花花回家,呼唤了很久,花花都没有回应,丑丑也没有出来。“它们会到哪儿去了呢?”芬芬和西麻子以及陈家村的同学一起在学校周围寻找,一个女生首先在歪脖子水杨树下的稻草跺里发现了花花和丑丑,只听见她“啊!”的一声尖叫,大家都紧张起来,并迅速跑过去,一看,惊呆了——丑丑和花花的身体连在一起,它们在干什么呢?平生第一次看见丑丑那样的情景,芬芬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好像她并不明白。

反应最快的是西麻子,他很生气,他立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喊了一声“打!”。可想而知,接下来石头雨点般地打在丑丑身上。

丑丑和花花并没有分开,它们一起朝养殖场后面的那片坟地逃跑。那一刻,丑丑的绅士风度,花花的优雅气质统统没有了,它们弯着腰,慢慢向山里移动,轻声呻吟着,表情十分痛苦。

同学们一边追,一边不断地从地上捡起石头朝丑丑瞄准,再狠狠的打出去。芬芬茫然地跟在大家后面,泪水冲破眼眶的阻挡,不断地流出来,掉到了地上。

当天,丑丑很晚才回家,带着满身的伤痕。芬芬盯着它看着,丑丑却始终不敢抬头直面芬芬的审视。其实,芬芬并不想责骂丑丑,芬芬不知道丑丑错在哪里,芬芬甚至恨死了西麻子那帮人,那样残暴的打了丑丑。

第二天,西麻子不但不带花花来学校,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丑丑是流氓狗,芬芬的脸刷的红了。

西麻子仍然喋喋不休,陈家村的同学也跟着他起哄,芬芬被他们围在中间,孤立无助的。许春艳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就站了出来,她以女侠的姿态大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周芬芬,不要怕他,打架就打架,我帮你!”

芬芬立刻就象一头发怒的狮子,朝西麻子冲了过去——东风吹战鼓擂,打架谁怕谁。

坦白讲,芬芬根本不是西麻子对手,好在芬芬手脚麻利,刚开始散打的时候,芬芬并不吃亏。后来不知是谁在一旁提醒了一句:“西麻子,把她撂倒!”。西麻子立即改变了战术,以柔道的动作迂回上来把芬芬摞到在地。芬芬就那么素面朝天的被西麻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尤其西麻子的屁股还一拱一拱地。这时,芬芬看见西麻子脸上浮现一种出怪怪的笑容,芬芬仿佛一下子明白了流氓的含义,于是芬芬放声大哭了起来。

“旺……旺!”正当芬芬软弱无助的时候,芬芬听到了丑丑的叫声,接着西麻子“哎——哟!”的尖叫着放开了芬芬。同学们一下子散开了,有人大喊:“快……打死丑丑……追……”

等芬芬从地上爬起来,才知道刚才丑丑咬伤了西麻子的屁股。同学们已经跑出了教室,芬芬跟着追了出去,她看见丑丑已经跑远了,并且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袁文英得知西麻子被丑丑咬伤了屁股,她呆住了:“怎么回事?丑丑平日好温顺的,今天怎么咬人了呢?”

“快把西麻子送到县防疫站去打针去,不然可能会得狂犬病的!”陈校长提醒了一句。

袁文英急忙背着西麻子朝大路坪疾步而去,而对哭泣中的女儿不管不顾。芬芬忍不住又伤心的大哭了起来,芬芬一边哭一边明白了自己不是哭给妈妈听的,妈妈听不到她的哭声,芬芬是哭给自己听的,因为妈妈背着西麻子走了,而不是背着她,西麻子那么可恨的从她身边夺走了她的妈妈。芬芬因为受不了这样严重的精神打击,才被迫哭的。她哭了很久,哭完了,她自己擦干了眼泪。

在芬芬印象中,妈妈名如其人,很文弱,今天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妈妈那么威猛有力,背着肥肥胖胖的西麻子竟然能小跑一样的走路。

芬芬在忧忧郁郁中度过了一个紧张的一个中午。下午,她站在歪脖子水杨树下面,看见妈妈从山路那头走来了,芬芬跑过去,扑到妈妈怀里。搂着妈妈,母爱才在她心中失而复得。

袁文英淡淡地看了芬芬一眼,然后不言不语地把芬芬牵回家里。一进屋,袁文英摊在了床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芬芬突然看见妈妈好可怜的,她甚至被妈妈脆弱的样子吓坏了,她在心里立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自己今后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不能给妈妈增加麻烦。

丑丑与花花事件使她芬芬懂事上到了一个更高层面上。

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吊在办公室门口的那块破铁皮钟响了,芬芬回到了教室。芬芬旁边的座位空着的,西麻子没有来上课了,芬芬猜想妈妈带他打完针之后,把他送回家去了,所以……大概他的屁股痛得难受,丑丑那么高大,浑身有力,一口咬下去西麻子的屁股肯定开花了,还流着鲜血,西麻子不能来上课了,请假了。想到这些,芬芬心里就产生了一些快意,这些快意有自己的,也有代替丑丑的快意,她希望西麻子知道丑丑的厉害,今后再也不敢欺负丑丑了。那么西麻子的屁股会烂成一朵什么花呢?一定很难看。

忽然,芬芬听见有人在教室外面大声嚷嚷。班主任陈晓春赶紧在黑板上写了几句拼音,布置同学们抄十遍,她把教课书往讲台上一扔,自己跑出去看热闹去了。同学们相互看了看,用眼神交流了一会意见,哄地一声,跑了出去,而并不去抄黑板上那些拼音。芬芬急忙趴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原来西麻子妈妈带着西麻子找袁文英兴师问罪来了。

“听说你们家丑丑平日很温顺,怎么今天咬人了呢?是不是你家里的小妖精唆使的?”

袁文英苦笑地:“确实不是我女儿唆使的。丑丑它护主心切,这才咬了西麻子屁股。回头我好好教训我女儿,让她把丑丑关到屋里去,您看行不行?”

“你要明白,西麻子流了那么多的血,不是用药水能补回来的……若是西麻子害了狂犬病,天就塌下来了,你撑得起吗?”

“那是那是。要不……您看……”袁文英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一边说:“这是前天你发给我的这个月的工资,给西麻子打针用掉了三百多,,剩下的都在这里,你拿去给西麻子买点营养品吃,好不?过几天我还带西麻子去打针,还打两针就没事了,您放心,不会被感染的。绝不会的”。

雷水秀拿过钱,两个手指撮了撮,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哼!就这么点,怎么够!”

“那……下个月你把我工资扣了,您看够了不?”

芬芬看见西麻子妈妈从她妈妈手中拿过钱,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嘴里喋喋不休地说:“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候别怪我不近人情……还有,昨天,你们家丑丑强奸了我们家花花。你要知道,这年头有钱人家养狗,没钱人家养猪。我们家花花可是从香港买来的巴黎狗,是名贵狗种。你们家丑丑是什么东西,流浪狗、下贱种。我警告它……不,警告你,今后若再发生这种的事情,我决饶不了它!我叫西麻子爸爸拿火铳打死它,烧它的毛、刮它的皮,破开肚子,黄焖下酒。”

“谁要打死丑丑?”芬芬愤怒地冲了出去:“我们家丑丑没有惹祸,是西麻子他们先把丑丑打伤了,丑丑才咬伤了西麻子的屁股,西麻子还要打人……”

陈晓春急拦住芬芬,不等芬芬把话说完,把芬芬拖回了教室。袁文英却继续留在那儿跟西麻子妈妈讲尽了好话。

最后,雷水秀牵着西麻子嘟嘟囔囔地走出了人群,风波就这样平息了。芬芬知道丑丑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她,更加喜欢丑丑。可是不知道丑丑跑到哪里去了。

陈校长在办公室和老师们说:这件狗性事件看似偶然,其实有其深刻的矛盾的,那是违背自然规律,由人类亲手制造的一种人与狗之间的矛盾,进而又引起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根本原因在于富人和穷人之间的矛盾。之前,西麻子嫌弃丑丑是流浪狗,把高贵的花花从丑丑身边夺走,弄得丑丑不仅失去了女朋友,还被打的遍体鳞伤,丑丑自然怀恨在心。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当看见西麻子把自己的主人按倒在地,压在主人的身上,丑丑自然会冲上去报复西麻子的。呵呵呵!

“看您说的,这狗怎么能和人相提并论呢?”

“当然可以。你没看见有钱人家那宝贝狗瘩,那吃的……哈!都是有机食物、穿的名牌衣服。还要请保姆照顾咧。”

“这狗咋比人还高贵呢?”

“这就叫贫富差别。不然怎么人人都梦想发财呢。”

“有钱人瞧不起穷人可以理解,怎么会异想天开的把狗也划分为贵族身份、贫民身份,人的思想真的是太奇怪了。不知道狗们喜不喜欢呢?”

“话说回来,如今的狗确实聪明”。

“呵呵!”

袁文英就苦笑起来,她本来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她开始并不知道花花是丑丑的女朋友,以及后来西麻子又怎么和芬芬打架了,怎么被丑丑咬伤的,一切的一切,她完全都不知道。然而,作为芬芬的妈妈及监护人,也是丑丑的主人之一,她便与狗性事件脱不了干系,结果西麻子的伤由她出钱治疗。就这样,她两个月的工资赔给了雷水秀。接下来,她和女儿的生活过得可惨了。好在石溪边上种的那块红薯以及白菜和萝卜都已经成熟了,可以挖来吃了。袁文英说红薯是个好东西,书上介绍可以防癌呢,城里的人都喜欢吃。烤红薯价格不菲,6元钱一斤呢。

放学后,芬芬开始扛着锄头、提着妈妈用藤条编织的丑篮子去溪边地里挖红薯。半路上,丑丑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对芬芬使劲地摇着尾巴、抬着头望着芬芬。芬芬摸了摸丑丑,没有像平时那样激动,也没说话,而继续朝溪边走去,丑丑跟在她身边,一前一后。芬芬来到地里,挖红薯,丑丑就站在高坎上痴痴地张望着那条弯弯的山路,芬芬知道它在想它的朋友花花,芬芬心里也忧忧郁郁的。

芬芬挖好了红薯,叫上丑丑。然后芬芬到石溪把红薯洗干净,回家蒸熟了,和妈妈和丑丑一起吃。

忽一日,芬芬病倒了,躺在床上发高烧。袁文英并没有请医生来,或者把芬芬弄到医院去看病,而是跑到对面农场,从唐云琪手里赊了白米饭和猪肉炒辣椒,端给芬芬吃。奇怪了,芬芬的病居然好了很多,袁文英说:“知道你没有病,主要这段时间,营养不良,只要吃些高营养食物就会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丑丑就站在她们身边,它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出去了。

外面艳阳高照,天气比较闷热,丑丑独自跑出去干什么?芬芬在心里有过一瞬间疑问。她吃着辣椒炒肉,吃得热得满头大汗的,也就不去细想。袁文英就到石溪打来了凉水,帮芬芬擦脸、擦背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芬芬感觉非常舒服,好像病完全好了。于是她下了床,准备到教室去找许青艳,她刚一走到门口,却看见丑丑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嘴里叨着一只滴血的野兔。

丑丑径直把野兔叨到袁文英面前,袁文英惊叫:“天哪!丑丑真的听懂了我的话,刚才出去找野兔子去了,它这是在给你补充营养啊!”

芬芬一下扑过去,抱住了丑丑,她摸到丑丑鼻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珠。秋老虎,丑丑也不怕热,急急忙忙跑到山上去找野兔子。芬芬连忙把丑丑带到石溪,丑丑喝了水,凉快了一会,芬芬又帮丑丑洗了个凉水澡,回到家里又围着兔子看着,爱不释手的。

袁文英烧了开水,开始整理野兔,一边赞叹地说:“丑丑怎么这么聪明,知道给芬芬补充营养咧……怎么这么能干!动物的智商真的进化好快,和人类一样快。”

丑丑不声不响地摇了几下尾巴,表示谢谢主人的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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