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这次不强求了,手臂一松,任她坐到车厢对面的锦凳上。倒不是真的被她吓怕了,小人儿现在的表现已经进步多了,高家村那次还要掌掴自己,淋自己一头一脸,今天虽然还是有点儿像张牙舞爪的猫儿,到底还是软多了,至少,对自己不那么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了,还骂了两句。
现阶段,他对她也没什么要求,拿自己当成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就行了。
慢慢磨而已,他有什么耗不起?
他唇际浮出笑意,这次放手放得很心甘情愿,而且——他皱皱眉,反手挠了一把脖子,暗中雪雪呼痛,后脖子被她指甲挠得还真是疼。
呼呼喘了两口气,整了整衣衫,云菀沁将脸儿转到窗户外去透了透气,透完了,本来不想睬他,心里陡的一动,不行,现在还不能理睬,还得用用。
夏侯世廷只当车子到达侍郎府前,她不会跟自己讲话了,没料对面那小人儿脸蛋一转,腆着脸,撑着座椅两侧开了口:“之前托付给三爷的,关于我娘的那件事儿,还是一点都没查到吗。”
她先试探试探,看他有什么反应。说真的,她还真不信他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
男子脸上并没动静,只料不到她对这件事儿真的这么执着,穷追猛打,不打破砂锅不到底:“可能会揭破旧闻的人已经被你弄死了,何必查那么清楚。查清楚了,你又能如何?”
这话一出,云菀沁肯定他十有八九是查出来什么,身子一倾,小心翼翼:“三爷查出冬夜来侍郎府的那人到底是谁了?”
夏侯世廷鼻息匀和,无半点零乱:“没有查出来,也不准备再继续查。没有意义的事,本王素来不做,你也无须再投无用功。”
真不知道又是哪条筋搭错了!当初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要是嫌浪费时间,当初怎么没直接拒绝?这会儿才说没有意义!喜怒无常还有理儿了。
云菀沁半天说不上来话。
夏侯世廷见她发了愠怒,胸脯隔着衣裳气得一起一伏,窄小车厢内,显得尤其显眼,加上马蹄飞奔着,竟像是两个裹得严实的调皮兔子在上下跳着,鼻梁莫名又飞上一抹红,眼瞳一滞,一时忘记挪开。
这关头还有功夫耍眼睛上的流氓。云菀沁盯着他,直接就脱口而出:“是不是蒋国舅。”
男子眼色一暗,只没料到她竟猜到了蒋胤头上。
云菀沁见他不答,也没什么惊讶之色,心里更加笃定是蒋胤,脸色却淡定下来,转过脸。
夏侯世廷猜出她的心思,有点儿坐不住了:“你要找蒋胤去问?”
不然呢,既然都知道了,不问个明白,是要憋屈死自己不成?
夏侯世廷眼一眯:“你见不到国舅的。”
呵,那就看自己能耐了,你说见不到就不见到?
夏侯世廷每问一句,得来的仅是狡冷笑脸,竟难得有些发作之意,脑子一转,想到什么,将这小人儿雪白皓腕一拎,牙齿有些痒痒:“怎么,又想找***忙?”想接近国舅,太子是个桥梁,她不正跟太子熟么。
既然能找您帮忙,又为何找不得太子?人脉关系,就是需要的时候才用的,不用,等着发霉?云菀沁甩开他的手,顺带着丢了个白眼。
丢的是白眼,看在男人眼里的,跟媚眼差不离,夏侯世廷不由想起撷乐宴上她跟太子进场时,私下眉来眼去的模子,顿时火光一冒,不理睬自己本来就不能忍,还脑补了这么一大堆,一下子没忍住,拎了她,重新拖到腿上搁着:“说了不要跟储君来往!今后想都别想!”
她自然不依不挠,又伸了爪子跟他对着折腾。
车厢后面扑腾扑腾响着,偶尔还把车帘子震得打了飘,夹着女子的嗔怒声,施遥安一边扬着马鞭,一边也是脸红心跳,脑子由不得想些七的八的,幸亏在外面风大提神。
云菀沁虽说力气抵不过他,胜在跟个蚯蚓似的灵活,到处会钻,精力足,这回改变策略,又上指甲又挠痒痒,终于夏侯世廷有些顶不顺了:“够了。”玩一下是个情趣,闹久了,就成了折腾了。
云菀沁今儿也觉得像是鬼遮眼,竟还真跟他胡搅蛮缠上了,眼看发髻松散,哪里像个闺秀,就跟家里的茂哥、竹姐差不多了,生生将七八岁小顽童的性子给激出来了,哼了哼,坐到一边去弄头发去了,弄着弄着,又觉得脸颊烧烧的,怎么就跟他这么随便起来了,以前不这样的。
夏侯世廷见她坚决得很,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越是强硬阻止,恐怕还越是激起她的兴致,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僵了会儿,总算又舒缓了下来。
云菀沁想到什么,鼓了鼓腮帮子:“三爷先帮我送到进宝街。”一来这会儿心绪不宁,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是脸脖子一圈潮红,回家怕人生疑,加上天知道他跑来亲自送自己回府,万一被家里人看到了,懒得解释,二来也确实想去看看红胭,昨儿那么大的事情,还没机会多问一句呢。
夏侯世廷眼皮子一动,也没多问一句话:“遥安,转向儿,进宝街。”
施遥安二话不说,一拎缰绳就调了个马头。
进宝街的入口,马车将云菀沁放了下来,离了。却说妙儿在后面见着马车偏离回侍郎府的道,本就起了疑,只叫车夫赶紧跟紧,最后见小姐在进宝街下了车,急忙叫车夫停下来,再定睛一看,车厢内有一只手伸了半截儿出来拉帘子,那只手矫健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个男人的手,顿时一惊,见秦王府的马车走了,忙跑过去,拉了云菀沁,指指后面:“大姑娘,那车子里不会是秦王吧。”
还能有谁,云菀沁递了个眼神过去,叫车夫在接口等着,先去铺子了。
说来进宝街这间铺子买下多时,只在买之前趁去表哥府上时匆匆去看过一眼,后面装潢一条龙都基本放心甩给了红胭等人去打理,加上有表哥偶尔上门帮衬,云菀沁也没操心。
今天一看,倒没信错人,被红胭打理得门脸光亮,里间的货色也是分布错落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