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曲凡手里的那把朴刀,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很显然,九百老爹也到过这儿,却不知为何把朴刀失落在了河里。照此看来,他的目的地肯定也是曲凡说的那座什么神殿。既然这样,大家都是受“122”的指派去找那件东西,他又何苦提前暗害曲凡,独自前往呢?难道老爷子想私吞宝物?我不敢妄下断语,也许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况且事到如今,多想也是无用。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一切都只有先找到曲凡口中的那座神殿之后再说了。于是,我和徐卫东、曲凡匆匆在河中清洗了一下,又灌了几壶水,随后一行人便再次起程上路了。
我们这次是沿河而上,向着河的上游方向进发。这是曲凡和徐卫东共同得出的判断,因为要保证饮用水的清洁和安全,大型的古建筑一般都会修建在河流的上游附近。
大家行走在河岸之上,空气明显要比在雨林深处清爽得多,这让我们几个人呼吸得更加顺畅,身上的疲乏感也减轻了许多。因此,一行人前进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不少,我们连续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中间只休息过一次,吃了点儿东西。可以说是一路疾行,没有丝毫的耽搁。
就在行进到接近黄昏的时候,河道的转弯处赫然出现了一片用白色石板铺成的开阔广场,那些白色的石板规格统一,拼合严密,每一块都打磨得相当精细,上面还长着很多青绿色的苔藓。一眼望去,整座广场显得斑斑驳驳,感觉十分古老。而在这个广场的中央,竟竖立着上百个造型奇异的灰黑色人形雕像,每一座都是真人般大小,上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它们被杂乱地排列在广场之上,就像是在参加集会一般。更为骇人的是,这些雕像的面目都被刻画得异常狰狞,兽面瘪腮,豹眼獠牙,如同一群地狱里的小鬼。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兵马俑?”我奇怪道。
徐卫东盯着雕像看了半天,皱着眉头道:“秦始皇陪葬的那些陶俑都是兵卒车马,是古代军队的编制。而这些石俑完全就是一群小鬼的形象,你们说,什么人死了会让这些妖魔鬼怪来陪葬?我看除了阎王爷也没有别人了。”
“也许这些不是用来陪葬的。”沈芳华开口道,“徐白鬼,你说它们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石像生’?”
石像生是帝王陵墓前安设的石人、石兽的统称,也被叫做“翁仲”。之所以有此别称,是源于一个名为“翁仲”的大力士。相传其人身高一丈三尺,勇武异常,秦始皇曾命他率兵守临洮,威震匈奴。在他死后,秦始皇为其铸了一尊铜像,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后来,匈奴人来咸阳,远见该铜像,还以为是真的翁仲,吓得都不敢靠近。于是,后人就把立于宫阙和陵墓前的铜人或石人也称之为“翁仲”。
“你是说‘翁仲’?”徐卫东略一思索,“我知道的‘翁仲’都是两两对称立在神道或墓道两侧的,很少有聚在一起摆放的。就算武则天乾陵外的那几十尊无头王宾像,当年排布得也是相当齐整。而且,我见过的‘翁仲’刻的都是些文臣武将或者神兽动物什么的,根本没有这种鬼怪之类的妖邪造型。我看还是更像陪葬的石俑。”
曲凡走进广场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就见他此刻走到了远处的一尊石俑旁边,用手敲了敲,忽然开口道:“这里面是空心的。”
哦?我们几个闻言感到十分意外。说实话,空心的雕像并不奇怪,兵马俑就是半空心的。但兵马俑是陶塑,而我们面前的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石雕啊,要把坚硬的石质材料掏成空膛,这难度可想而知。
曲凡望了我们一眼,接着道:“你们说古人为什么费时费力地非把这些石俑挖成空心的呢?
这的确很令人费解。兵马俑虽说也是空心的塑像,但那样做是有其道理的。秦俑的上半截,即头、躯干和臂部完全空心,但下半截,即腿和脚却是实心的。这样上部空心,可以减少重量压力;下部实心,可使重心下移,不易倾倒,并增加承压能力。但如果是石雕的话,则完全不存在倾倒和承压的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去作如此的处理。
我正在纳闷的时候,只见曲凡忽然用力一推,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尊石像顷刻间便砸倒在了地上。
“曲凡,你要干什么?!”我大声嚷道。心说你小子不还是干考古的么,怎么能如此随意地破坏文物?
“干什么?你们自己过来看看吧。”曲凡对我们招手道。
我们三个赶紧跑了过去,只见那尊倒在地上的石像已经从侧面裂开了,里面白花花的一片,满是粗大的肉蛆,此刻正搅在一起蠕动个不停,看上去简直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太恶心了!”沈芳华立刻就把头扭到了一边,强忍着没让自己呕吐出来。
曲凡此时却蹲下身子,用刺刀拨开了里面的一些蛆虫,对我和徐卫东道:“你们看这些肉虫的下面是什么?”
我心说:曲凡这小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果然了得,如此恶心的事都下得去手。这虫子底下还能有什么奇珍异宝?我无奈地硬着头皮再次望了过去。
老天!白花花的蛆虫下面竟然有一副人的骨架,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蛀洞,许多小个儿的幼虫正在其间钻进钻出,简直是惨不忍睹。而且,这副人骨并不完整,它只有上半身,骨盆以下则空空如也,腿骨和足骨全部缺失,这竟是一个半截的人!此刻我也顾不上反胃了,赶紧俯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它的骨盆上残留有明显的刀砍痕迹。不用说,这副骨架主人的双腿是被别人从根部生生给砍断取走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石俑果然都是用来陪葬的。它们的确不是什么石像生,而是“人像生”。
徐卫东的脸色此时也变得极为难看:“石像里封着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用人牲来殉葬的形式多种多样,反正方法越是邪门,地方就越不善。”
曲凡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开口道:“你们看,石俑中间的裂缝笔直平滑,这是原先就有的一道接缝。说明古人是把一整块石材先剖成了两部分,分别雕刻石像的前后两面,然后再掏空石芯,最后把它们拼合到一起,来组成一个完整的空心石俑的。”他说着又指了指石俑的下部,“腿部是实心的,估计是为了加强稳定性,防止里面的人牲因为挣扎而使石俑倒塌。”
“嗯,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徐卫东接口道,“石俑下部设计成实心的,因此压根儿就没打算能放进去一个完整的人牲,砍掉他们的双腿是必然的事。所以里面的那副人骨只有上半身。”
曲凡叹了一口气:“可惜岁月一长,石俑的接合处有了缝隙,结果滋生了这些蛆虫。可怜这些人牲连死后都得不到安宁。”
他们两人的话让我听得毛骨悚然。古代的那些人牲竟然被活生生地砍断双腿,嵌入冰冷的石像之内,在极端痛苦之中悲惨地死去。这也太残忍了,我简直无法想象那种恐怖的场面。这是什么样的统治者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芳华这时在旁边开口道:“照你们这么说,眼前的这些石俑就是用来陪葬的。那么这龙缸里肯定是有一座陵墓了?”
“不一定。这些人牲石俑也有可能是古代祭神的一种形式,天坑里隐藏的也许是一处神秘的祭祀场所。”曲凡回答道,“不管是陵墓还是祭坛,反正肯定有一座大型的古建筑,类似于宫殿或者神殿那样的形制。”他说得很有把握。
“行啦,别讨论了,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徐卫东抬头看了看天,催促道,“天色不早了,赶紧走吧。”
的确,只有亲眼见到,一切才有定论。我们也不再耽搁,一行人随即穿行在那些石俑之间,向着广场的另一头奔去。很快,一条用黑色石砖砌筑的宽阔道路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它一端连接着石俑广场,另一端则一直向前延伸进雨林的最深处。
“看来我们已经找到正路了。”曲凡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缓缓地说,“路的尽头就是我们的终点。”
我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们的终点”?曲凡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不吉利了。难不成这条黑色的路会是一条不归的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