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时间，车子到了玉兔楼。我先去石邦家的套房，发现他在房间做扩胸运动。他看见我说，小丰，早嘛！我问，秘书长，老爷子他们起床了吗？他说，你去看看嘛。我说怕打搅他。他说，怕啥子嘛？老爷子生活规律你晓得。我听了呵呵一笑，学他四川话，要得要得。我来到老爷子的套房，看见老爷子挥毫泼墨，画了一副仕女图，右下竖着写了两句话，汉女娇朱颜，天容玉色谁敢画！我心想，这真是男人的通病，连老爷子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也未能免俗。但是嘴里恭维道，书记，一阵子不见，您的水墨画出神入化了！老爷子正在陶醉自己的画作里，他嘿嘿一笑，他说，丰剑，汉女娇朱颜，天容玉色谁敢画，这是谁的诗知道吗？我学金春萌的话说，小的愚钝，想不起来呢。老爷子用食指着我的头说，你呀你呀，当了副市长就丢了学问。我呵呵地笑着说，这副仕女图画得好，送给我吧？老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问，仕女图？送给你？说得好，但不能送给你，哈哈！我难见老爷子有这么开心，我仔细看看画上的美女，盘着髻子，脸盘如玉，鼻梁笔挺，难道是昨晚遇上的佳丽吗？
记得有一年，老爷子去大理，结识一位漂亮的白族姑娘，当晚就画了一幅身穿白族服装的水墨画，至今挂在他的书房。
您的水墨画完成了吗？该吃早餐了！我轻声说。老爷子搁下手中的毛笔，对我说，画上的姑娘名叫朱颜，昨晚认识的，R音乐学院的大四学生，非常聪明可爱，这次参加和谐小姐的大赛，目标不很高，只想入围十佳，所以啊，如果方便，你让她实现夙愿吧！老爷子这样一说，十佳里必须得有她的名字。我应道，书记您是爱惜人才哈，我想您看中的佳丽，十佳没有问题吧？老爷子说，好，那明天下午就等这个消息了！我说，这件小事书记您放心，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让我去把您的这幅画裱起来吧？老爷子又指指我的头说，你呀你呀，送给你吧，你拿去裱。
拿起老爷子的仕女图，市委书记正好敲门来接老爷子，我对市委书记说，书记送了一幅画给我。画得特别棒。市委书记说，让我也欣赏欣赏。我展开画，书记看后一个劲儿地夸道，画得有神，画得有神。我说，这是书记昨天结识和谐小姐的杰作。市委书记呵呵笑道，我们要学习书记的高尚情操啊！
大家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我将老爷子的意思转告了市委书记，我告诉他，老爷子昨晚和两位佳丽共舞，相当满意，画中的女子叫金春萌，是个女歌手，题名的女子叫朱颜，R音乐学院的学生。市委书记明白我的意思，他说，你按他的意思交给台长去安排好，本来这次和谐小姐大赛是专门给省委书记的文化大餐。我说，事情是由我去做，但您最好给电视台的台长打个电话，免得有失误。市委书记说，你打通他的电话，我来说。我立刻拨通台长的手机，我说，台长吗？我是丰剑，市委书记要和你说话。台长一听，连忙说，好好。市委书记接过我的手机，说，我给你说，这次和谐小姐的评选，省领导很赞赏，对其中的两位选手非常满意，还即兴画了水墨画，我们一定要根据省委领导的要求去办好。具体事宜，丰市长会向你交待，千万不要出错咯！
有了市委书记的话，我向电视台台长摊牌说，选手金春萌必须进入前三名，朱颜必须进入前十名。台长说，两人进入前十名没有问题，我会处理好，可是金春萌要进入前三名，有一点不好操作。我说，那这样吧，她们两人都进入三名，另外一位按评委的意思办。台长没有马上表态，我说，这是省委书记、市委书记的意思。台长点点头说，好吧，让她们俩进入前三名。有了台长的承诺，我立即打电话给金春萌，告诉她，我借用省委书记的牌，让你进入大赛前三名，你有什么感谢我？金春萌说，嘻嘻，玉郎，小的人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玉郎？亏她想得出，把我当作她的老公，抑或情人呢？我在心里用湖南话骂道，狗日的和谐小姐！
大赛在全市人民关注下，9月25日下午，清纯玉女朱颜摘取桂冠，金春萌屈居亚军，另一名女高中生获季军。在颁奖现场，我仔细端详朱颜，发现她真是一个标准的美人，鼻梁笔挺，清纯靓丽而又充满活力。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这3人当中，朱颜获得冠军当之无愧。我真服了老爷子，他居然能在众多美女中，寻找出最美的佳丽！
七采石之痛
10月2日上午9时，那天我在政府值班，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起，是市委总值班室打来的：丰市长，沿江渔港采石厂发生一起大事故，8名民工被埋进了乱石中，生死未卜，市安监局请您赶快去现场处理。我闻言，心想，糟了，他妈的黄金周发生这样的大事故。口里则对值班室的人员说，马上通知书记和市长，我现在下楼！我放下电话，一边拿包出门，一边用手机联系秘书张水净。到了一楼，张水净已经赶到，他接过我的包，对我说，丰市长，车子都停在门外。我往外一看，发现安监局的车停在我的别克旁，一位副局长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他是分管非煤矿山的安全生产。他见我走近，帮我打开车门，说，丰市长，我在前面带路啊？我说，你坐我的车。
副局长坐进我的身旁，他说，丰市长，我向你介绍一下事故情况吧？我嗯了一声。他说，这起事故属于渔港采石厂未按安全生产的要求作业造成的。副局长干咳两声，继续说，由于黄金周之前这里不断下雨，采石厂停工了几天，今天早上8点半，工人们见晴了天，开始进采石厂作业，当时一起走进开山塘口的有12名工人，他们没有检查采石厂是否存在安全隐患，就贸然进入“老虎口”，作业时一方松动的石块忽然滑下来，当场埋了8人，砸伤一人。我问，什么叫老虎口？他说，我们常说的老虎口，就是采石厂为提高作业效率，违规作业，不从上开采，而先开采山脚的石块，形成凹形，俗称老虎口。我说，全市不是要求“十一”黄金周期间所有矿山停止作业吗？副局长说，是啊，我们都下发了通知，可是这家采石厂老板置若罔闻！我严肃地说，你作为分管非煤矿山的局长，有责任哪！弄得不好，你的乌纱帽保不住是小事，还会追究你的渎职罪！副局长听我这么一说，更加愁眉不展，他知道现在不像以往，死几个人，官照当，事照做。
约20来分钟，车子驶入W江边的公路，公路边巨大的开山塘口一个接一个，总共有三、四公里长。副局长说，这里很多开山塘口，市委市政府是不允许开采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死灰复燃了。我说，这里严重破坏生态环境。副局长说，是呀，现在一个大坑，没有上千万资金，恢复不了植被。我说，他妈的，那些投机商赚了钱开溜，政府来给他擦屁股！副局长应道，所以每年“两会”期间，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纷纷建议关停沿江所有采石厂，但都没有落实到位。
抵达事故现场，塘口外面已停了很多辆警车、消防车和120救护车。我看见沿江区的区委书记、区长和市安监局局长都在现场指指点点。区委书记看见我，马上过来与我握手说，丰市长，救援工作有点难，8个工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他带我走到那堆乱石对面20米远处，不让我走近，怕山上石头再次滑下来。他递给我一个望远镜，让我看，我用望远镜先看看那堆石头，最大的石块约有20多个立方，几名消防官兵站在旁边。一辆长臂挖掘机在一边挖着石头，进展缓慢。我再向上望，发现这个塘口有100多米高，老虎口虽然不是很凹，但是非常陡峭，与悬崖差不多。区委书记说，这个塘口开采问题多。我想现在当务之急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且弄清理故原因。我问，事故原因呢？区委书记说，事故原因弄清了，因为下雨致使原来被放炮震裂的石块松动，今天工人进塘口打炮眼，可能山上的石块受到震动就垮下来。我问，被埋的人一个没有救出来？区委书记答道，救出一位民工，脑壳稀烂，认不出是谁。我又问，渔港采石厂是哪个老板的？区委书记说，老板叫马江，现在联系不上他本人。市安监局的局长悄悄对我说，马江是马登的堂弟，实际渔港采石厂幕后老板是马登。他的言外之意，马江有靠山，所以胆子大。听了安监局局长的话，我的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我抬头望一眼身边的官员，没有见到马望吉。我问区委书记，你们马区长没有来？区委书记答道，打电话说他在省城，矿山生产也不属他管。
正在这时，传来一位工作人员的叫声，又挖出一具没脑袋的尸体！我拿出望远镜一看，清楚地看见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肠子流出体外，被消防官兵抬出那堆碎石堆。区委书记见了，对区公安分局的负责人说，我们要尽快抓获马江，不能让他潜逃。分局负责人说，我们民警已经行动了。
两名消防官兵用担架直接将死者抬到殡仪馆的车旁，医生简单一看，叫殡仪馆的人收尸。一位民工看了看他的衣服，说，他是鄂西农村的。区委书记问他，被埋的8人都是哪里的？民工说，全是外地来的，本来我们不想干了，但是老板不肯给工钱，我们不得不留下来。我问民工，老板欠了你们多少工钱？民工说，还有3月工钱没有付。民工可能看见来了这么多当官的，告状道，我们老板心很黑，你们帮我把工钱要回来，我不想在这做了。
区委书记掏出精品R牌烟，递给我一支，再给我点燃。我深深地吸一口烟，发现市长凌清涛的专车卷着一股灰尘，停靠到路边。大家围过去，与市长握手。市长与我握手时，问我，怎么样？丰剑？我对他说，情况不理想，找出两具尸首，还有6人凶多吉少。我把望远镜递给他，让他察看。凌清涛站在一块石头上，用望远镜观察一会，便把望远镜递给区委书记，说，江早润省长正在往这边赶，我们要在他未到来之前，火速救出被埋的人员！区委书记向凌清涛再次说明事故原因后，说，这里的老虎口的石头随时可能会掉下来，为了安全和提高效率，我们只有让机械作业。凌清涛板着脸说，我已经下令“十一”黄金周矿山一律停止生产，这是怎么回事？区委书记说，他们私自开工。凌清涛说，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要掉乌纱帽的，我的区长书记！扪心自问，你们的监管做到了没有？区委书记和区长一听，一声不响。凌清涛问，这家老板呢？区委书记说，他的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公安民警开始采取措施了。凌清涛一听，显得很急躁，乱弹琴，真是乱弹琴！我见状劝道，市长您不要着急，发生这起事故是违规违章作业造成的。凌清涛说，书记和沈增雨都回了省城，到现在我们还联系不上。
让我电话联系一下。我对市长说。我掏出手机，走到人群外拨通沈增雨的手机，发现他关机，再拨市委书记的手机，发现转移到秘书台，真是奇怪。我只好拨通金春萌的手机，金春萌说，玉郎，你在哪里？我说在渔港采石厂。她问，跑到那里去吃灰啊？我应道，这里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现在想找沈市长，你知道他吗？她说，他不是回省城了吗？我答道，我知道，但没有其他联系方式。金春萌说，你打那个狐狸精的电话吧——！我说，哪个狐狸精？她嘻嘻笑道，和谐小姐呀，笨蛋！我脱口而出问，朱颜吗？金春萌说，那还有假吗？马登向我透露的，他们还带着那个女高中生呢。我说，你莫瞎扯。金春萌说，我可以向你发毒誓，朱颜现在成了沈增雨的新情人，那个女高中生做了马登的二奶！马登给她们两人都准备了一辆跑车，那雪现在想和一个个狐狸精拼命呢，与你一样在找他们！呵呵！
我不太相信金春萌的调侃话，但她所言有鼻子有眼，不像有假。如果朱颜真的是沈增雨的女人，那就很恐怖，因为沈增雨可能把她当作一枚棋子，送给了老爷子，来博取老爷子的信赖。老爷子虽然文韬武略，但男人的通病总会有。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脚。我心有无奈，这是老爷子的民主生活，我管得了吗？
中午11点半，太阳当空照，救援现场酷热难挡，司机把沿江区的面包车的空调打开，我们累了就坐在车内休息会，喝着矿泉水。江早润省长还在路上，我们不能走人，又不方便去吃饭。过了12点，江早润和分管安全的副省长在常务副市长隋冰的陪同下，赶到了事故现场。自此，只剩下两具尸体没有挖出。从整个垮下来的石头看，起码有两三千吨。看热闹的民工说，垮了这么多石头，帮老板节省了几百斤炸药。省长江早润走出车子，就听见了民工议论的话，他板着脸，一脸不悦。我和凌清涛过去与他握手，他说，清涛，你们真会折磨人。凌清涛说，这是违规非法开采，我们“十一”之前就发了通知，不准任何民营矿山开采作业。江省长说，你看看，我沿江一路走过来，这里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大自然让你们破坏得满目疮痍！以后你们拿什么向子孙交待？！我江早润看了都心疼！凌清涛说，我也感到痛惜，江省长，我有责任。江早润问，现在救援情况怎么样？凌清涛回答，找出6具尸体，还有两人未发现，估计没有希望了。
身子瘦削的江早润绕着事故现场周围一边察看，一边向参与抢救的公安、消防官兵握手问候，然后对凌清涛说，在这么陡峭的塘口采石，无异于将刀架在脖子上！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以前没有发现吗？市长、安监局长、区委书记、区长都没敢回话。江早润说，矿老板是谁？大家一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江早润说，老板也不见了吧？我以前对你们说过，矿山开采，老板赚票子，出了事故，官员掉帽子，政府当孝子，这何苦呢？同志们，用钱买的教训不少啊！凌清涛说，江省长说的对，我是极力反对的！对于这些沿江采石厂，我在市委常委会上及有关会上曾经多次要求彻底关闭，要么资源整合，只留一家规模化生产，但是市委书记未采纳我的意见，作为市长，我只有服从。
凌清涛说出了他的苦衷，但这样的话，在这么多官员面前听来，是告了市委书记的一状。江早润瞟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讲这样不利于团结的话不太赞同。他转过脸对隋冰说，隋冰，你管安全的，说说你的意见？隋冰推诿说，这家开山塘口在我的印象中，手续还未办妥，属非法矿山，我不知道他们如此胆大妄为！我们要进行调查。江早润板着脸说，我问的是你对这起事故有什么意见。隋冰说，渔港采石厂老板把政府规定置之脑后，违法违规开采，是这起事故的主要原因，我们要依法追究业主的责任。江早润点点头说，现在你们克服困难，继续寻找被埋的两位工友，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不能放弃！其次，妥善处理好遇难人员的后事，维护社会的稳定！江早润的话说得铿锵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