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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个女人

贵子回到家,像往常一样蹑手蹑脚地摸黑上了楼梯。楼梯底下漆黑一片,就在这时,丈夫堂助突然拧亮了手电。贵子吓了一跳,小声叫了出来:

“哎呀!……你还没睡?”

“睡了就好了?”

“你真是位讨厌的先生啊,我回来晚了点儿你就这样?……让我看看你的手表,现在几点了?”

贵子把手伸向站在暗处的丈夫,抓住他的手腕。

“爸爸日本家庭中一般夫妻都以“爸爸”或“妈妈”称呼对方。,给我照一下。”

堂助顺从地把手电光打过来,指针正好在十一点四十五分上。

“哎呀,真是的,已经很晚了……对不起啊。”

“……”

“不过,可真吓了我一大跳,你站在那儿……”

“我站在那儿,你也用不着被吓成那样啊……”

“我还以为是谁呢……”

“噢,你还以为是佐佐的幽灵啊?”

“哎呀!讨厌!你讽刺我?”

“我没讽刺你……”

堂助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撇下贵子上了二楼。

他为什么还把手电拿出来了?……贵子打开走廊上的灯,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四周静悄悄的,她在楼下就能听见堂助把书房的皮椅弄得咯吱咯吱直响。

贵子走进化妆间,脱下和服。她发现自己眼睛里积满了热乎乎的东西,是泪水。

换上睡衣,贵子上了二楼的卧室。堂助呆在书房里,开着灯,没有一点儿要睡觉的意思。

“你,还不休息啊?”

“嗯。”

“为什么?还在生我的气?”

贵子来到书房,见堂助正大开着窗户,抽着烟仰头看着星空。

“啊,多美的星星啊……”

贵子把丰满的身体靠到堂助腿上,堂助低声说了句“别烦我”,起身走到了窗边。

“你的表情真可怕,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今天不是有远藤先生的出版纪念会嘛!回来晚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见堂助一言不发,贵子又故作不安地靠近丈夫说:

“你要是为这件事儿生气,就原谅我吧。我不喜欢你这样一副可怕的样子……”

“行了!你去睡吧。我没生什么气……”

“真的?可是……”

贵子关掉丈夫书桌上的灯,走到窗边,面朝堂助坐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和丈夫坐在一起了。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高高的星空就像佛堂里的顶棚,预示着明天的好天气。贵子的头发被秋天的夜风吹拂着,贴在脸颊上。

“哎,哎!……”

“什么事啊?”

“你想过俊助和孝助的事儿没有?”

“你在说什么?俊助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我是想说,考虑到孩子,夫妻分手就有很多麻烦……”

“啊!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分手不分手的?”

“你一脸天真,脸皮倒挺厚……别以为别人都那么好说话,你明白吗?……”

“原来你还在为佐佐的事责怪我?”

“责怪倒没有,不过心里也不舒服。”

“……”

结城贵子是那种被称为名流的女人,任何社交场合都能看到她过于丰满的身影。她有两个儿子,俊助和孝助,年龄和贵子的朋友相仿,都不小了。俊助在熊本的高中念书,孝助上中学,两人都住校。丈夫结城堂助本来是日本画画家,却因文笔精湛,常给各种报章杂志写随笔,也算是个名人。

贵子会作和歌,不过作品枯燥无味,鲜为人知。尽管如此,她仍自费出版过一两本和歌集,还担任着女和歌诗人“高峰会”的干事一职。

次子孝助刚上中学的那年夏天,贵子和堂助把回家过暑假的儿子独自撇在家里,两人去轻井泽避暑。他们有一个堂助自己设计的小别墅,说是在轻井泽,其实已经到了沓挂附近。他们夫妻俩每年都要到这个别墅住上几天。

堂助刚在沓挂盖好别墅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没过几年,别墅附近陆续盖起了四五栋红屋顶的小别墅。佐佐博士名叫“和风庄”的别墅就在他们别墅的西边,坐落在一片白桦林中,两三年来多子多福的佐佐博士一家每年都来这里度假。那年夏天,佐佐博士一家去镰仓避暑,他的小弟彻男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个人开着达萨出现在白桦林中。

最先和这个年轻人打招呼的是贵子。贵子把刚认识的彻男介绍给丈夫,拿他和自己的儿子作比较,说两个人都不爱说话,“爸爸,我们家俊助毕业以后也会跟他一样……他在外务省供职呢。”

夏天接近尾声的时候,一天堂助心血来潮,要上山写生。他说要去户隐山或者黑姬山待两三天,然后便一阵风似的去了长野。被独自留在别墅的贵子也没闲着,她不是一大早去找彻男,就是在彻男那里待到深夜才回来。

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贵子说有人从东京送来了点心,请彻男到她房间里来一起品尝。

“这两天天气很凉,我生了壁炉,不错吧?”

彻男穿着一件褐色毛衣,嘴里叼着一个很大的烟斗。贵子把他让到安乐椅上,说了一句很轻薄的话:

“啊,丈夫不在身边,我就像逃出牢笼一样……”

“你们夫妻不是感情很好吗?您什么时候都那么快活……”

“那是表面现象,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快乐。早早就结婚生子,老得也快,没意思极了……”

细雨绵绵不断地打在草木枝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天空下着令人压抑的阴雨,远处却划过道道闪电。

“这天气怎么像初夏呀?……”

“是啊……”

壁炉烧得很旺,树皮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贵子从山里雇的女佣端来了热茶。

“这女孩子挺可爱的嘛。”

“这个女孩子?我每年雇的那个嫁人了,这是她妹妹,人挺老实的。”

“多大了?”

“十九。你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子不是挺好吗?白纸一张……”

“哦?看来彻男先生也是不能小看的啦……”

两个人坐在安乐椅上,无话可聊了,彼此听着雨声沉默不语。

“哎,咱们开车兜风去吧!”

“兜风?好啊!雨中兜风,多有情趣啊……”

贵子走进藏衣室,说她要穿件衣服。

“哎,彻男先生,你来一下。你看这件黄外套,是不是不好看?”

彻男露出一丝苦笑,说:

“穿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不冷就行……”

两人钻进白色的汽车,向信浓追分方向驶去。他们驶过田野,驶过树林,驶过房屋,飞奔向前。被雨水打湿的电线闪着亮光,像箭一般一闪而过。一股带着皮革气味的潮湿的气息刺激着贵子,令她兴奋得像个年轻女孩儿。

“哎呀!我真想就这么远走高飞啊!”

“我要是个坏男人早把你拐跑了……”

“哦?你不是坏人吗?……我可是从刚才就觉得你是个坏人噢。”

“我是个坏人吗?我的朋友们可都说我是个好人呐……”

“你的朋友们大概觉得你是好人,可是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坏的人……”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把车开得飞起来了啊!”

“不要!”

贵子突然伸出双手抓住彻男的左手腕,汽车发出刺耳的叫声停在路旁的小径上,彻男厚实的胸膛压在贵子肩上。

两人四目相对,耳边只有雨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此刻它们的声音比在房间里听起来还细小。贵子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别哭……”

“……”

“我们回去吧……”

彻男把小拇指放在贵子的嘴唇上,他甚至都没有吻一下贵子。

贵子沉默不语,彻男也一言不发地紧握着方向盘。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雨下得更大了,女佣生着壁炉,正一个人在厨房里唱着歌烤河鱼。

彻男在门廊上和贵子道了别,贵子却冒着雨追上去。

“哎!你别走,你不要就这样走了……”

“今天晚上我就不过去了,等结城先生回来以后我再上门打扰……”

“我有话要说,你来一下,就一会儿。”

贵子顾不得雨淋,跟在大步往前走的彻男后面,一直追到他的别墅里。彻男自己在别墅做饭,一个煤油炉占据了客厅的中央位置,地板上散落着奶酪和香烟罐。

贵子抱定决心,跟着彻男进了凌乱的房间。

“不行!……”

彻男停住脚步,对贵子说。就像银幕上的一幕突然消失了一样,贵子满怀凄凉地站在窗边。她对这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青年产生了喷薄而发的恋情,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明知心里出现了危险的空隙,但贵子已经欲罢不能。彻男也觉得贵子夫人有某种魅力,她虽然是有夫之妇,生过孩子,但是仍然保持着少女的气息。她的眼睛又黑又圆,皮肤白润,一双浓眉散发着激情,双唇就像南国的花朵一样丰满。

贵子轻轻走到彻男身旁,两人在落满灰尘的昏暗的屋子里面对面站着。突然,贵子像少女一样一头扑进彻男的怀里,她的头发宛若狂舞的蝴蝶散落在彻男胸前。看到一个优雅丰满的女人变得如此狂野,彻男情不自禁,搂着贵子走向长椅,把自己被雨水打得冰凉的脸颊贴在贵子滑腻的额头上。

从那天起,他们两人成了地下情人。回到东京后,贵子仍制造各种借口出门和彻男幽会。

初冬,堂助到朝鲜去写生,贵子约出彻男,两人去周游伊豆岛。但是,好景不长,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被彻男的哥哥佐佐博士发现了。对不起,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想从身体上和心灵上消除我们的关系,请让它们云消雾散吧。也许有一天,我会对你做出解释。请多保重!贵子收到彻男这封莫衷一是的信以后,就再也没有得到与彻男见面的机会。她哭,她愤怒,愤怒过后她又认真思考。“从身体上和心灵上”,对贵子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这是最刺痛人心的一句话。

贵子的丈夫堂助对她和彻男的关系知道得一清二楚,就连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什么时候结束关系,他都凭自己的第六感觉猜得分毫不差。

儿子孝助上了三年级,不再住校,开始从家里上学。那年十月,贵子收到了朋友久贺男爵家寄来的请柬,他家小姐要举行婚礼。

贵子和男爵夫人是女校时代的朋友,堂助还教过他家小姐登美子画画儿。因这层关系,夫妻两人都把登美子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堂助和贵子看着请柬,两人的心同时咯噔一下。无论他们反复看多少遍,新郎二字下面都清清楚楚地印着佐佐彻男四个字。

“这是我们在轻井泽见过的那个人吧。”

“对,是……”

“真是不可思议啊……”

“啊。”

“你心里是不是有点儿难受?……”

“什么?”

“什么什么?他是你过去的情人啊……”

“啊?你在说什么呀!他就跟个大孩子差不多,谁会……”

“哼,不对吧!你想想当时的情景吧。”

“想想当时的情景”,堂助的话激起了贵子的愤怒,“从身体上和心灵上消除我们的关系”,“让一切云消雾散”,原来是这么回事!贵子懊悔得咬牙切齿。

久贺夫人这么晚才寄来请柬,很可能与彻男的意见有关,贵子感到心里阵阵疼痛。

“你能去参加婚礼吗?”

堂助意味深长地问。贵子故作惊讶地说:

“人家给我们两个人送来了请柬,我当然去。不去不好吧。”

贵子表现得很强硬,她要让别人知道,我不在乎,一点儿都不在乎!当天,贵子和堂助身穿纹服印有家徽的和服。驱车前往东京会馆参加婚礼。贵子跟着堂助下车后,觉得心跳剧烈,头晕恶心,心神无法镇定。

新娘登美子穿着曳地宽袖和服,梳着高岛田发式,清纯可爱,刺绣在白色素缎腰带上的一条龙似乎在守护着登美子柔软的身体,甚是高雅。彻男身穿纹服,贵子觉得他那双忧郁的眼睛在没见的这段时间里变得更加诱人。来宾们不停地夸奖,说他们是一对漂亮的夫妻。堂助若无其事地走到在大厅门前迎接客人的新郎新娘面前说:“恭喜你们!”跟在堂助身后的贵子也小声说了一句:“恭喜!”

堂助看也没看新郎,大步走过金屏风,步入会场。贵子的双腿像被钉子钉在那里一样,无法挪动脚步。“我还是爱他的,用全身心爱他的……”眼泪涌了上来。为了不让两位新人看到她的眼泪,贵子忍着泪从新郎新娘面前经过,向洗手间走去。洗手间空无一人,贵子站在镜子前面,像孩子一样哭出了声。

大概是来宾开始表演节目了,婚礼上传来阵阵掌声。

“我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恭喜你’,他小声说‘谢谢’……”

他的嘴唇,他的眼睛,他的胸膛。他难道忘了吗?那些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快乐……年龄的差距又有什么?!……站在镜子前面,身穿黑色纹服的贵子就像一个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女人,手帕掩面,潸然泪下。

婚宴开始了,来宾各自坐在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不知是否纯属偶然,贵子的座位正好在新郎新娘的斜对面,和主桌隔桌相望。服务生穿梭来往,给来宾斟白葡萄酒,贵子的目光从服务生身后偷偷投向彻男,正好彻男无意中也将目光转向这边。四目相遇,彻男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避开了贵子的目光。贵子手指发抖,连叉子都拿不住。

“我这是在参加谁的婚礼?……只要我站起来说出真相,就可以把这个婚礼砸得粉碎……”

贵子这样想着,浑身发抖,坐在座位上痛苦不堪。婚礼进行了一半,由于酒精作用,婚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随着婚宴气氛的变化,贵子的心也被嫉妒折磨着,几乎要大叫起来。

“喂!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早点儿退席吧。”

堂助抓住贵子的右臂站起来,贵子在他的搀扶下迈开脚步,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抽空了。

婚宴上到处是服务生忙碌的身影,堂助和贵子的举动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走进休息室,在长椅上坐定,贵子刚刚松了一口气,新郎新娘就在家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们准备出发去度蜜月。三个美容师紧随新娘左右,提着宽袖和服的袖口。登美子的母亲久贺夫人和佐佐博士娇小的妻子也说笑着走了过来。

堂助急忙站起来说:“哎!我们走吧……”

一上车,贵子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用手帕掩住了脸。她咬紧牙关,但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堂助从和服袖子里掏出香烟点着,茫然地看着车窗外,无滋无味地吸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

“你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就像个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出乎我的意料啊……”

堂助不知道今后该怎样跟这个心在别人身上的妻子生活下去,他觉得无法忍受。

“你哭成这样,心里就那么难受……”

“……”

“老大不小的了……”

堂助的话说到了贵子的痛处,激起了她心中的妒火。那两个年轻人看上去那么快乐,他们要去哪里?车窗外夜色深沉,只有城市的点点灯火闪烁。贵子觉得,驶过自己身旁的每一辆汽车里都好像坐着新郎新娘。

明知理亏,但现在贵子可以依赖的只有自己的丈夫,这又让她感到悲伤。

回到家,堂助把自己关进书房,一言不发。贵子坐在丈夫面前说:

“对不起!”心里却在想——

“他也说过这句话……”

“对不起……”

“你只不过是很自然地表露了自己的感情,跟我道歉,我也无能为力!”

丈夫不接受自己的道歉,贵子也无话可说。她又流下了眼泪——不同于为彻男所流的眼泪。她十八岁上结婚,想到二十年来平静安逸的生活,贵子感到不可思议,她和彻男的恋情到底钻了她心里的什么空子?

“关键人物结了婚,你什么也得不到……我呢,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是个不晓风月、眼睛里又揉不得沙子的人,弄个丢了魂的老婆在身边,难受!……不过,我不会和你离婚的。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这件事总会平息下来……但是,从今天起,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

从堂助说出井水不犯河水的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来,正如堂助所说的那样,他们没有过一天真正的夫妻生活,夫妻结伴而行的夏天和冬天的例行旅行也中止了。

和丈夫变得形同路人以后,贵子渐渐成了女名流,寄到结城家的信也大多是给贵子的。她今天参加这个聚会,明天参加那个座谈会,几乎所有的聚会上都能看到贵子夫人胖胖的身影。翻开每月的妇女杂志,其中某页上肯定刊登着贵子夫人的照片。现在每年去轻井泽别墅的成了俊助和孝助两人,堂助和贵子再也没去过。有时候听到人们议论彻男夫妻如何恩爱,贵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拼命说这对年轻夫妻的坏话。她很露骨地说:

“他们家现在拮据得很呐。久贺家是个小小的华族旧日本的贵族阶层。,佐佐又是靠蒙骗当上博士的,跟暴发户差不多……他们的婚姻是两家互相窥视对方财产的结果!”

贵子的这些话让她自己像掉进洞窟里一样心寒。不过她也觉得自己可怜,在心里为自己辩护:“他做了那么伤害我的事儿,冤有头……”

坐在镜子前面,贵子发现自己的脸变得尖酸了。一次,上高中的俊助回家过寒假,问贵子:“母亲,你想让我用什么方法结婚?”

从小叫着妈咪、爹地长大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改口叫自己“母亲”了。

“你问妈咪?那自然是媒妁之言啦。妈咪希望这样……”

“果然如此啊……”

“怎么?你有喜欢的女孩儿了?”

“一两个喜欢的女孩子还是有的。不过,媒妁之言,有点儿那个……”

“爸爸怎么说?”

“爸爸说女人都一样,让我找个淳朴的乡下姑娘回来……”

“唉,你这个爸爸。”

“父亲有你这样的夫人不是也挺伤脑筋的嘛……”

“为什么?”

“你老不在家,父亲整天吃女佣做的饭……”

“我老不在家,那是因为有事儿啊。再说,我老往外跑,你爸爸也有一半责任……”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也许那些莫名其妙的、层次低的女人很羡慕你们,可是我觉得讨厌……每次看到母亲的照片登出来,我就心寒……”

贵子再也无力支撑瞪大的双眼,眼泪涌了上来。看到母亲如此脆弱,俊助吃惊地把手帕递到母亲手里。

“连你也说这种话,埋怨我这个妈妈。难道女人就该当丈夫和孩子的垫脚石吗?”

贵子拿起儿子的手帕去擦嘴,突然闻到一股和彻男开车兜风时闻到过的皮革气味。

“唉,真腻歪人。连这个孩子身上都有了男人的气味……”

贵子把手帕扔给俊助说:

“你这孩子,几天没洗手帕了?”

“母亲给我洗不就行了嘛。”

“哎呀,听听你说的这些话,不招人喜欢。”

寒假过去了,人们送走夏天,又迎来了秋天。贵子依然如故,经常外出不在家。今天她照样回来得很晚。

“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看星星了……”

夫妻俩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也是很久没有的事情了。

“哎,我认输了,你这个爱生气的脾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是受不了了。我想跟你分居,你同意不同意?”

“分居?然后就永远分手?”

“对。不过,手续可以不急着办……俊助和孝助也懂事了,总有一天他们会觉察到我俩这种不自然的感情。再说,我厌恶这种空虚的生活!”

贵子无言以对。

堂助告诉贵子,他想和贵子分手,找个乡下女人结婚过日子,还想出去学习。虽然现在还没有对象,但是,如果遇到哪个不幸的女人,也许会和她结婚,和她办手续,不过这都是“也许”的事情。他还说,他现在只想孤独一人,专心致志地学习。

“你是不是非要我自杀,才肯原谅我啊?”

贵子使出浑身的力气紧紧抱住堂助的双腿。丈夫的双膝让她感到安慰,似乎回到了久别的安居之地……

“你就是自杀了,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我可能和你见过的那些男人不一样……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女人就是你,你怎么办?”

“可是,你不是最近还在报纸上发表过‘爱妻论’吗?”

“哼,你可别那么自我陶醉,那是我理想中的妻子……”

“唉,你这话真伤人……”

两人看着对方,无言以对。他们彼此都在想,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感情了。贵子暗中盘算,如果真的要分手,她一定要死死抓住孩子和存款单不松手。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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