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笑声,在我听来,分外刺耳。
直到她们离开,我才松开手,站起身来,走出黑暗的角落,默默望向不远处的,深邃的大海。
她们谈论的那个男人,想必就是我们在寻找的他吧。至少,他还没死,这是我最大的欣慰。
不过,他的眼睛,怎么了?
真的,看不到了吗?
他一向自负的紧,如何可以忍受,自己成为废人的事实?那样的生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人侍候的生活,他无法容忍,我很清楚。
他习惯了,睥睨天下的身份,习惯了,运筹帷幄,习惯了,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今,不是他会猜到的结果。
“穆姑娘,属下已经找到一户愿意留我们借宿的人家了。”劈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的下落了。”我缓缓转过身子,轻轻吐出一句。
劈风叩响了那扇门,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
“你是?”
“老人家,你是周大爷吗?”劈风淡淡问道,我站在劈风的身后,蓦地看清楚,老人眼中的惊愕。
他想必是想起了,之前不久曾经来过的劈风。
“听说,周大爷你收留了一个男人……”我走上前,迎上他的双眼,语气平静。
老人闻言,眼神一暗,蓦地打断了我的话,想要关上门去,却被劈风阻止。“什么男人,不知道!”
我淡淡一笑,语气,却不无坚定恳切。“请您,让我们见他一面。”
“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我越过老人的身子,神色平静。“所以,打扰了。”
“穆姑娘……”半响之后,劈风对着我,摇摇头,示意在屋中找不到,他的下落。
难道,这里并不是那个藏身之所?
“你们还不走?”老人神色不耐,很明显,不太欢迎我们的不请自来。
“周大爷,这么晚了,你的女儿,还没有回来吗?一个女子独身在外,你难道不担心吗?”视线落在灰暗的天色之上,我浅浅微笑着,压低声音,柔声问道。
他的情绪,似乎有了不小的波动,眼神之中,不无微薄的怒意。“你说什么?”
我的声音之中,再无一分情绪,渐渐变得冷淡。“我身边的这位下属,武功高强,不如,要他帮忙,护送你的女儿回家,如何?这样,周大爷你也不必再操心了。”
即使,这算是要挟,我也管不了太多。
“汐港民风淳朴,我想你的秘密,其他人,也略有所闻吧。还是等天亮之后,我再去询问其他的乡民?”牵扯着嘴角的笑意,我不能继续等下去,浪费更多的时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沉下脸,冷眼看着我们。
“老人家,你救了那个人,我们理当对你重酬重谢。”顿了顿,我脸上的笑意,一分分消失干净。“但是,即便你不说,我们也有办法,找到那个人。”
“爹,阮儿回来了。”
身后,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彼此的僵持。
“阮儿姑娘?”我淡淡一笑,转过身去,望着走进门来的那个女子,轻声问道。
“你们是……爹,他们……”眉眼清秀的女子,不无迟疑,视线落在我们的身上,随即转向老人的方向。
“他们是,来找那个人的。”老人终于吐出这一句话,神色不无颓败。
“麻烦阮儿姑娘,替我们指路,我们想见他。”弯起嘴角的笑意,我笑望着她,柔声说道。
“好。”沉默了半响,她最终眼神复杂地点点头,神色却已然不太自在。
山林之中的那间木屋,一点烛光,照亮了我的双眼。
劈风推开门,压低声音,丢下一句话。“姑娘,我们在外等候。”
的确,他是最忠心的属下,更是伴随东方戾最久的属下,他想必也清楚,若是此刻的东方戾,一定不想任何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自负和骄傲,不容许。
我淡淡一笑,点点头,视线擦过站在一旁,沉默着的阮儿姑娘,朝着她浅浅微笑着,随即,越过她的身子,走进门去。
我一步步移动脚步,每一步,不无忐忑。紧抿双唇,掀开浅蓝色的布帘,视线,落在里屋的木床之上。
有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但是即便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依旧认得出来,那个人的背影。
这是,我的幸运。
至少,他还活着。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蓦地坐起身来,转向我的方向,语气不悦。“你怎么又来了?”
他,想必是把我当成是阮儿姑娘了。
环顾四周,里屋简陋不堪,木桌上的饭菜,明显已经凉了。他是在生气,我迎上他的双眼,隐隐还回忆起那一双冷沉的黑眸,曾经,其中盛满怒意,只是这一刻,我无法触及。
白色的纱布,蒙上他的双眼,我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而我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依旧浑然不知。
我坐在他的床沿,轻柔地抚上他的手,但是他似乎十分反感,用力甩开。“滚开!”
以后很长的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要如何打破彼此的沉默。
最终,我鼓起勇气,暗暗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眼眸之上的白纱,心中尽是苦涩。我明白,看不到的痛苦,对他来说,尤甚吧。
“别碰我!”他低吼一声,再度打落我的手,声音之中,尽是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