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了,他醒来了!“
在一片嘈杂声中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屋里站满了村里的人,隔壁的秀娘
平时和我最熟,她边递给我外套边问道:“霄然,你师父呢?昨晚不是病得厉害,
现在怎么没看见?“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昨晚应该是师父躺在床上的,他哪里去了呢?我
又想起他昨天说的话,心想可能要出事,连忙挣扎着要起来找师父的尸体。
她忙摁住我不让我从床上下来,道:“霄然你先别急,这屋里屋外根本没有
你师父,我们这么多人还不比你的眼睛明亮,你先坐着,听秀娘给你说几句话。“
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先听她说。
“霄然呀,其实..“她有些吞吞吐吐地,“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但
不管谁,都难免会生病的,生了病就得看医生,你说对不对?“
我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心里惦记着师父的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秀娘,我知道,可是我没病呀,而且我真的很着急,我要去找我师父。“
“有没有病,先生来了看过后才能知道,你先听秀娘的话,要是咱们谁都知
道有病没病,那不是都不要先生了,你说是不是?“她死活就是拽着我的衣服不
让我下床。
正当争执不下的时候,旁边有人喊了起来:“先生来了!,先生来了!“我还
以为又是那个看病的大夫,抬头一看却愣住了,竟然是一位身穿杏黄道袍,挽着
道髻,右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左手则手持拂尘的道士。乍看起来,还颇有几分世
外高人的气息。我忽然明白了过来,看来是他们认为我被妖邪附身,所以请来有
道法的先生来驱邪捉妖来了。
“就是这位小兄弟吗?“他指着我问村长道。
“我没有问题,清醒得很!“我急忙道。
这位先生倒也算慈眉善目,看上去还挺和蔼,见我不肯配合,笑道:“小兄
弟莫怕,贫道自会掌握好分寸的,如果你没有妖邪附体,贫道的法术就不会对你
起任何作用,你也不会有什么伤害,明白吗?“
我以前看过一次村里的道士驱邪,那时也不觉得害怕,心想这位道士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大家都怀疑我,我也不好坚持,只得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让他开
始。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听着这位先生的安排,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有
找铜钱的,有找红绳的,有找铜锣的,也有找鞭炮的..果真是人多力量大,没
多久功夫,所有的人都已将这位先生需要的几十样东西全部置备妥当,就等着他
开始作法驱邪。
“还是先将这孩子捆起来吧,一会儿妖邪作崇,可能会暴起伤人。“这位先
生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示意大家将我绑起来。起初,大家都你看着我,我看
着你,没有一个人动手,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还是全顺叔走到我跟前,说道:
“霄然,你看..“
“我知道!你们绑吧。“我苦笑了一声,伸出了双手,任由他们将我五花大
绑起来。
在这位先生的吩咐下,就连我的嘴巴也被用棉布条封了起了。我的双臂被拉
展开呈“十“字,固定在床上,十指尖上都缠着细细的红绳,又在我的口上、额
头上和身上其他几处地方放着几枚铜钱。这位先生就站在我面前,他的脸开始阴
沉着起来,不像先前那么慈祥,右手将拂尘往后背上一斜插,左手将那把桃木剑
交予右手,在我面前不停地走来走去,并指着我开始念念有辞起来。
我莫名地心里开始有些害怕起来,就像自己真的是妖怪一样,竟然又生出了
一些暴戾的念头,但很快就被什么压下去了。我心中呼喊着,朱晓文啊朱晓文,
你死哪里去了,竟然不来救我,不知为何,我在人群里竟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我正思索着村民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妖邪附身的时候,这位驱邪先生已经开始
“作起了法“,他脚下踏着奇怪的步子,手中的桃木剑一会儿指着天,一会儿指
着地,一会儿又指着我晃来晃去,紧接着他大喝一声:“动手!“
一时间鞭炮声、鼓声、铙钹声、铜锣声、锅盆碗罐声一齐大作起来,震地我
的耳朵嗡嗡乱响,头疼欲裂,浑身像针刺一样难受,想动动不了,想喊也喊不出
声,就在我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整个屋子一下子就
全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村民都停止了自己的“工作“,惊讶地看着当中的驱邪先
生。
这位先生不知怎么了已跌坐在地上,手里的桃木剑竟然已经从中断为两截,
他的脸色不再红润,而是变得蜡黄,一言不发,表情显得很是痛苦。而我却感觉
到比先前舒服了许多,左右动了动,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的各种捆绑绳索都
已经松开了,包括十指尖上的那些红细绳。
我坐了起来,看了看身上那些各种红绳、纸符、铜钱和木剑木人什么的,慢
慢下了床,走到这位先生的跟前,想要扶他起来,不料他嘴里竟“哇“地一声,
吐了一口鲜血,直喷到他手上半截桃木剑上,鲜血溅的他满脸都是,还有我的衣
服上。
他一跃而起,大喝一声,“妖邪当道,我岂会怕了你?“说着竟然一拳向我
的胸口打来,吓的我大叫一声,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但这位先生比我快多了,
我才堪堪退到床边,他的拳头已经抵住了我的胸口。我只觉得他的拳头忽然像是
变得不知大了多少倍,起初只是胸口那么一小块,很快便像整个铁板压在我的身
上,胸口烦闷,喉咙干涩,四肢酥软,全身说不出的难受,呼息也是越来越困难,
这哪里是驱邪,分别是谋杀呀,我心里想着。更要命的是,这位先生的脸庞离我
的眼睛近在咫尺,我看着他那脸上的点点血迹,只觉得说不出的狰狞与恐怖,难
道我就要这样死去吗?我想大喊,却根本发不出声。所有的村民都奇怪地看着我,
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一丝同情的眼神也没有。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这
么恨我入骨呢?我在临死之前仍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就要停止呼息的时候,小腹部忽然一热,像是有
股热流猛地向上窜去,刚开始还像是山间的溪流时有时无,但很快就变成了挂在
陡崖间奔流不息的瀑布一般,迅猛异常,我的压迫感就此缓解了一些,总算是喘
过一口气来。
而这位先生,却像是看见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一样,脸上已经扭曲变形,
满是恐惧之色,一边咬牙忍住继续用拳头压迫我,一边颤声对后面的人喊道:
“快..快..大家全都快出去,我..我快..快顶不住了。“村民闻言发一
声喊,争先恐后地一拥而出,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他忽然松
开我胸前的拳头,向后翻了个跟头,在地上连滚再爬地冲出了房门,见我傻傻地
在那里发呆,这才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不是..,你..就
是..“说着说着,原本低沉颤抖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凄厉,尽管是烈日当空,
仍是令人毛骨耸然。我的脚底寒气直冒,却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扔掉手中的半截桃木剑,转身冲了出去,“咣“地一声拉上我家大门,说
了句“先把大门锁上,我去请我师父来!“
想是看着就连这位远近闻名的驱邪先生都没有办法,最终落荒而逃,村民更
是惊慌失措,很快就有人拿来了几把大铁锁,把我家大门从外面锁住,然后不知
谁发了一声喊,所有的人就就四散而去,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家,片刻之间就成
了一座空宅,只在空中还隐隐能闻到方才鞭炮的气味。
我颓然坐在床上,静静地发着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幕诡异离奇的画面,努
力地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悲痛再一次袭来。
我被当作妖邪附身,一定是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人觉得是我做的,那师
父呢?师父的尸体哪里去了?难道是师父--
我的额头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落。